第24頁 文 / 凱倫·羅巴德斯
了好一會兒,蘭妲才瞥他一眼。
「你怎麼不想要?」
「要什麼?」
「你心裡知道。」
他是知道。他聳聳肩,伸手圈著她。「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
「我看得出來。」她的手伸到他的下部。
強尼抓住她的手將它放回她腿上,圈著地的手縮了回來。
「也許就像你說的,我喝太多了。」
「以前喝酒也不會妨礙你的。」
「蘭妲,那是十一年前,那時什麼也不會妨礙我。」
他們又什麼也沒說,有好一會兒強尼以為她已全心看電視,他們不會再多談這件事
了。
「強尼?」
「怎麼?」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除非拿枕頭捂著你,否則恐怕阻止不了你。」他之所以這樣答是猜得出她要問的
一定是跟他為何「不想要」有關,而他根本不想談這件事。不能馬上有性慾實在有點羞
人。上個星期在他還沒有跟高貴的老師大人在一起到神魂顛倒之前,他和蘭妲是絲毫沒
有這方面的問題的。
「你是不是和葛小姐有感情?」
「什麼?」他差點叫出來。十一年前的她根本不會讀心術。
「你聽清楚了。」
強尼好一會兒才回復鎮定。「你到底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從她的聲音聽得出來。」
「她的聲音?」他一定喝太多了,因為他完全如墜五里霧中。
「嗯,我聽得出她不太高興你跟我在一起,聲音好僵,不像她平常和善的樣子。」
「她什麼時候聲音好僵?」
「我跟她講話的時候。」
強尼幾乎緊咬住牙。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可怕到他幾乎說不出口。
「你什麼時候跟她講話?」
「剛剛。我找她來載你。」
「可惡!」強尼一把跳起,瞪著蘭妲。房子又在旋轉,但他勉力站著。「你到底為
什麼打電話給她?我以為你是叫出租車!」
「鎮上只有兩輛出租車,那兩個司機可能都還在野宴中,你知道的。」
他忘了。「該死!」他咬牙說著轉身,拿起蘭妲放在電視上的鑰匙,往門口走去。
「強尼,停住!你現在不能走!」
「去他的不能!」
蘭妲雙手互擰著,跟著他走到外頭,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但她已經出來了!馬
上就要到了!你如果走了她會怎麼想?而且你根本還在醉酒,你不能醉酒開車的!」
「我根本不在乎高貴小姐怎麼想,我也沒醉。」
他已走到摩托車那兒。
「你是醉了,給我鑰匙!」她跟了出來。就著門外一盞孤燈,他看到她真的很急。
他抓著她的肩。「嘿,我不會有事的。」他放柔聲音說。
蘭妲抬頭望了他一會兒。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起來就像十多年前他們交往、成為
好友時那麼年輕。即使是現在,他們朋友的成分還是多於戀人,強尼想著不覺心中泛出
對她的感情。
「你是真的在喜歡她吧?我是說葛小姐。」
強尼本想撒謊,但他的情緒已繃得太緊,神智大昏,也太厭倦於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了。「嗯,我真的喜歡她。」
「她是真的很有氣質,但她不會——不會太老一點嗎?」
強尼聳聳肩。「我們倆都是成年人了。」
「你跟她上床了嗎?」
強尼放開她的肩膀,轉過身。「你不該認為我會回答這個問題吧?」他握著車把手,
踢開車的腳煞。
「強尼,等一下!」蘭妲貼緊地,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強尼微惱的看著她。
「放開我,蘭妲。」
「你跟她在一起會受傷的,她不是跟你、跟我們同類的人。」
「那是我的問題,不是嗎?你可不可以放開我?」
「但——」蘭妲的目光望入漆黑的夜,再回到他臉上時,表情已是副認命的樣子。
「唔,我想那是你的問題。你小心點,聽到沒有?我不想一早醒來聽到你被捕,或
撞成殘骸了。」
「我會小心的。」驚奇於她如此輕易讓步,強尼很快在她頰上一吻,將車鑰匙插入,
激活引擎。
也許他醉了——他是真的醉了,但他蒙著眼也騎得回去。他會好好的回到家的。
對蘭妲揮一揮手,車子便轟轟絕塵而去了。
望著他遠走,蘭妲雙臂環著自己,臉上浮現一抹悲哀。他並沒有看到她所見到的:
遠遠一輛藍車從拖車公園的另一端駛來。那種進口車在泰勒鎮相當獨特少見,很容易認
出是葛芮秋的車。
她打電話叫芮秋來載強尼,令他大為光火。但她還能叫誰?泰勒鎮她認識願意載強
尼的人不多,大多數人都認為他真的殺死那女孩,但蘭妲卻不這麼想。她從小就認識他,
也從未見過他對女性有任何粗暴的行為。依她所想,不會打女孩的人就不會殺人。若說
死的是另一個男的,跟他酒醉互毆還有可能,但是女的,又死得那麼慘絕不可能是他干
的。那樣令人髮指的暴行一定是某個粗暴邪惡,或瘋狂的人才做得出來。
強尼發現躲不過葛小姐一定會氣瘋。通往拖車公園的小徑一次只容一輛車通過,而
蘭妲並沒見到葛老師暫停讓強尼駛過。她在電話中告訴芮秋他已爛醉如泥,根本不能騎
車。
強尼和葛小姐。蘭姐越想越覺得自己呆,以前怎麼不曾想過?他一直就對那個葛老
師有好感,讀書、寫東西來讓她印象深刻,有她在時,他總是格外有禮。而且從他回來
以後,他們便常在一塊兒。嗯,她甚至還讓他到她父親的五金店上班。
葛小姐從某方面來看還稱得上漂亮,不過不太會穿衣服,總是穿得老氣保守,一點
也沒有蘭妲一向自傲的風格,而且也沒有胸部。但她的皮膚以她的年齡來說是相當好,
而她那份孤芳自賞的驕矜也許會讓像強尼這種背景的人認為性感,將之視為一項挑戰。
然而她想抓住他的希望破滅了。倒不是她有多麼愛他,而是他對孩子很好。
「蘭妲!」輕喚聲讓她微微一驚,她睜著大眼,僵僵地回頭看。週遭全是漆黑,只
有她身後有點幽微的燈光。
「是誰?」她不知怎的害怕起來。真蠢!在泰勒鎮有什麼好怕的?除了偶爾某個無
知少年打破街燈或拿球棒揮扁信箱外,十一年來一點暴行、犯罪也沒有。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下?」
低呼聲一定是賈老先生的聲音。八十多歲的賈老先生就住在她後面,大概是感冒了,
聲音才會這麼古怪。但快十一點了,他還出來外頭做什麼?他平常都九點就上床的。
「是你嗎,賈先生?」
「是啦,快點,蘭妲。」
聲音是從她左邊的大垃圾桶上傳來。老人大概是出來丟垃圾,抬不起垃圾蓋要她幫
忙。
「你在哪裡?」蘭妲心一寬,人已朝聲音的方向走去。
「在這兒。」
蘭妲往漆黑中移了幾步,突然呆住,恐懼像一陣冰雹襲上全身。但她還來不及反應
——逃跑或尖叫,某樣東西便對著地的頭砸過來,打得她倒在地上,霎時間只覺眼冒金
星昏了過去。
醒過來時,她又痛又怕,發覺自己正在被刺襲,對方狂暴地一戳又一戳。她哀叫著,
半抬起手想擋住攻擊她的人,卻都是徒然。那一剎那,她才認清這不可思議的事實:有
人正在謀殺她!
那一瞬間,她唯一的念頭便是:「主,拜託,我不要離開我的孩子!噢,不!喔,
求你!」
黑暗又像一塊厚重的天鵝絨布幕沉沉下降。
好些了。公義既已履行,「觀看者」覺得好過些,幾乎像全身滌蕩過。血漬斑斑,
「他」歡喜地聞著熟悉的氣味,沾血的雙手揉擦去代表生命的汁液的黏膩。就像十一年
前那女孩,這女人活該要死。「他」幸災樂禍地俯視地上皮肉撕裂、血汨汨流出,一動
也不動的女人。他對她絲毫不憐憫。
「他」彎身撿起獻給亡魂的深紅色玫瑰花。仍染著血漬的雙手急急將花瓣撥灑到依
然溫熱的身體上。
上一個年輕女子用忍冬,這次這個用稍過旺期的玫瑰剛好。
真是太合適了,他灑完花瓣又消失隱入漆黑中。
芮秋猛踩住煞車,只差一點便來不及。白晃晃的車燈中,強尼的摩托車像不知哪兒
飛來的黑蝙蝠朝她直衝過來。他一定也才同時看到她,因為他的車子猛煞,接著猛往左
一偏,幾乎要飛出路外去。
芮秋下車時看到摩托車已倒在草叢中,車輪還在打轉,強尼跌坐在車旁,喃喃地咒
罵。
「天啊,你還好吧?」芮秋跑過去,一手搭著他的肩,望著安全帽下的臉。
「沒事。」他怒聲說著,蹣跚站起,身子搖搖晃晃的,手摸到耳下解開環扣,摘下
安全帽。
「你喝醉了。」酒氣襲來,芮秋往後退了一步。「你的朋友打電話來,我真不敢相
信你喝了八罐啤酒,還想要騎車。你真的比我想的還愚蠢。」
「我頂多只喝六、七瓶,」強尼皺眉道。「我沒醉,只是有點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