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紀珞
討厭、討厭!原來成親是件這麼煩人的事,往後再也不能和阿瑪、額娘生活在一起了,嗚……是誰規定嫁人之後就要離開阿瑪和額娘的……
唉!好煩啊!她現在又渴、又餓、又累,誰來救她脫離苦海呀!
芸喬又動了動疲憊的身軀,一個沒注意——
「唉唷!」整個人從床沿上滑到床下,「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喜帕也給震落了。
「好痛……」芸喬痛得五官全皺在一起,一手揉了揉發疼的臀,一手撐著床榻攀爬起身,無奈全身珠光寶氣的行頭讓她著實費了些力。
「沒事要我戴那麼重的珠寶做什麼,害人家跌到床下去!」芸喬抱怨道。
咦?好軟的床!好好摸的棉被喔!她剛才怎麼都沒發現?
芸喬拍了拍柔軟的床墊和絲緞般柔滑的被褥,生活環境簡樸的她,被手上傳來的新奇觸感給吸引了。
沒了喜帕的遮掩,芸喬大膽地環視偌大的新房,眼光所及淨是佈置成火紅的討喜色調。窗欞、衣櫃上有貼了紅紙剪成的雙喜字、就連關著黑兒和小白的嫁妝箱上也貼了紅紙——
啊!她差點忘了黑兒和小白!
芸喬快速來到放置於房間角落的箱子邊,連忙打開一個打了洞的箱子,查看她偷偷裝進去的兩隻小羊。當她看見兩隻羊完好地待在裡面,頓時鬆了一口氣。
呼!都還在!呵呵……
「黑兒、小白,辛苦你們了!沒辦法,阿瑪不准你們進宮來,我只好把你們裝在箱子裡。」芸喬摸摸小羊的頭,抱起兩隻羊,眼光又重回未完的巡禮。
臘燭也是紅的、桌巾也是紅的……芸喬疲倦的目光定在圓桌上,剎那間充滿光彩。
「哇,有吃的!」芸喬奔至桌邊,看見滿桌令人垂涎三尺的山珍海味及精緻糕點,她不自覺地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旁邊。
「沒有其他人,那應該就是給我吃的了。」心一喜,把黑兒放在桌上,一整日滴水未進的她,抓起酒壺便以壺口對著嘴猛灌。
「咳、咳、咳……好辣!這不是水……」芸喬張口煽著,企圖煽去喉嚨中的燒辣感。
「什麼嘛,居然沒有水能喝!」芸喬環顧桌上佳餚,抓了一把花生塞到嘴裡嚼著,淡去了酒味,接著又拿了一隻雞腿啃將起來。
真好吃耶!在天山根本不常吃到雞腿,這裡居然有一大盤!
「好漂亮的蠟燭……」芸喬暫時放下羊兒,忘情地瞧著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的龍鳳燭,忍不住拿起來把玩,要放回去時卻怎麼也擺不好。
「算了,不會倒就好!」她瞪著兩根歪斜的臘燭做鬼臉。
芸喬又抱起小白羊,邊啃雞腿邊往床榻走去,扯下繁重的首飾、又甩掉令她站都站不穩的花盆底鞋,使勁躍上床,床墊柔軟的彈性讓她吃吃地笑開,玩興一起,在床上蹦蹦跳跳起來。
嗯,成親好像也不是件壞事,等她吃飽喝足後就可以睡在這軟綿綿的床上了!
咿呀——
內室的門被打開來,永璋如山般的頎長身軀填滿了門口,這一個開門聲,讓芸喬也停了下來,好奇的目光望向來人,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碰!」永璋立刻關上房門,平靜無波的俊臉閃過一絲震驚。
他沒走錯吧?
永璋看清了自己身處之地,是他的房門外沒錯。
還是他看錯了?房內桌上怎麼會有一隻黑羊?床上還有一個抱著白羊、拿著半隻雞腿跳來跳去的女人?
不可能看錯,他一向過目不忘!
他非常確定那是個女人,還身穿新娘嫁衫——
是他迎娶回來的福晉?!
這是什麼陣仗?
「十阿哥,怎麼不進房?」
「對呀!讓我們看看皇十嫂!」
「十阿哥不會害羞了吧?」
一群平日和永璋還算交好的阿哥及格格們在一旁簇擁吆喝著,想要鬧洞房的意思很明顯,當然,大家最想看的是皇上抽到的這位兒媳婦是怎生的姿容,聽說這位芸喬格格在天山出生長大,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貝子之女。
永璋淡然一笑,心裡笑的是新娘子的醜態。一個堂堂阿哥的新娘竟會在新婚夜裡如此無禮不雅,若傳了出去……
「看吧!永璋哥害羞了!」年僅十歲的小格格攀上永璋健朗的臂膀呵呵直笑,永璋的好脾氣讓不少小阿哥、小格格樂於和他接近。
「我們能進去看新娘子嗎,十阿哥?」一個小阿哥也拉拉永璋的衣袖。
「十阿哥,讓大夥兒沾沾你的喜氣吧!」幾個年輕的阿哥、格格也加入勸說的行列,永璋雖然和善,但好歹也是個大哥,尊重兄長的禮儀依舊不能免。
永璋另有所意的眼掃視在場所有人。
大家如果看到新房裡的情況,明日這新娘捅的大笑話自會傳遍紫禁城,完全不需要他費心思,就能讓皇阿瑪知道他娶了個什麼樣的兒媳婦入皇家,到時候……
「你們想看的話就進去看吧。」宮裡的十阿哥不會有意見、也不會違逆眾人的意思。
「我們就知道十阿哥最好說話!」
只見眾人爭先恐後進了新房,爭相目睹皇上親自替十阿哥「挑選」的媳婦兒,完全在狀況之外的芸喬就這麼供別人「欣賞」——
這一近看,連永璋沒看清楚的也看清楚了……
一桌的杯盤狼藉、兩隻躺在地上的鞋,一地的貴重首飾、兩根傾斜的龍鳳燭;一個滿嘴油膩的新娘、還有……兩隻羊!
邊疆的戰場也不見得會比這新房混亂吧?!
看到眾人眼中她所熟悉的詫異和不可置信,早在永璋再次開門前已經下床的芸喬知道自己已然成為焦點。
她只能怯怯地望向胸前戴了大紅花結的俊挺男子,也只有他的眸子是房裡這麼多人中惟一含笑的人,其他陌生人,都是一副見鬼的樣子……
她是不是又闖禍了?她答應過額娘一定要做個乖巧的福晉,這回她沒有再玩得全身泥巴、也沒有躺在草地上打滾、更沒有亂說話,為什麼大家都這樣看她,好像她又做錯什麼事了?
糟了,這樣她的夫君會不會討厭她?額娘說過,只要十阿哥喜歡她,她就能在皇宮裡過得很快樂。可是,現下……怎麼辦……
芸喬迷惑卻又自責的清澈瞳眸全入了永璋的眼,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被不知名的東西襲擊,未曾有過的異樣心情攫住了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芸喬吶吶地輕語,手忙腳亂地把啃了一半的雞腿放回盤中,放下小白羊,兩隻柔荑不知所措地胡亂絞扭著。
她的聲音好聽得緊……眾人又是一陣傻愣,沉溺在她嬌嫩的出谷嗓音中。
大家猛盯著芸喬看,令永璋很不是滋味,尤其是這些個阿哥,沒見過女人嗎?她是他的福晉,就算他打心底不想要這樁婚事,但這女人也只有他能獨享,人看到了,可以滾一邊去了!
他朝隨身太監小福子使了個眼色,要小福子打發大家走。
小福子瞭然,隨即半推半拉地將還沒反應過來的阿哥、格格們送出喜房,把空間留給這對璧人。等到大夥兒漸漸走遠,回過神來,一陣陣爆笑聲才從門外傳來。
一個行為舉止毫無大家閨秀的風範可言的女人進了皇室,永璋可以想見,皇阿瑪的臉在今晚便會扭曲變形,他順水推舟的計劃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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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大家都出去了,你怎麼還不出去?」芸喬絳紅的朱唇努了努門口的方向。
永璋帶笑地走近芸喬,身型的優勢逼迫她順勢退了一步。
「你就是耶勒芸喬?」
「是……」這個高大的男人好詭異呀……方才明明看起來是個老實人,現在卻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她說不上來……
「我是十阿哥,永璋,你名正言順的夫君。」永璋不著痕跡又靠她近了點,近到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雞腿香味。
這女人很餓嗎……永璋無言。
「你就是十阿哥?」芸喬總算明白他遲遲不肯出房的原因了。「所以你才會賴著不走呀!」
永璋聞言皺起英颯的劍眉。
咳!這是什麼結論?正常一點的新娘子這時候不都應該羞答答地臉蛋泛紅嗎?就算不會臉紅也好歹裝一下嬌羞吧?
而她,居然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
「我當然不走,因為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永璋曖昧的眼神直逼芸喬,在發現她又是一副「我瞭解」的表情時,他的面部筋肉微微抽動。
這女人不懂得害羞嗎?
「我知道呀,所以才在這裡等了好久……因為又餓又累,所以……」芸喬瞥了眼圓桌,又繼續說道:
「我只不過弄歪了蠟燭,我很努力想把它擺好卻擺不好;我又喝了一口酒,酒很辣、不好喝;最後才吃了一點食物……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家會用那種怪異的眼光看我?」她已經很「收斂」了,她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