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聶少蓁
一個金桓武就已經夠她受的了,現在竟然連她的隨從也糊塗了!
金雪霽咬牙地扯開繩索,連串的低咒聲隨著她的每個動作而忽高忽低。
瞪著自己一時衝動而買下的簪子,嵇奕不禁在內心吹了個長哨;嘖,一支簪子就教她氣成這樣子……哈,其實這該早在他的預料之內,畢竟她曾為了一件女裝而「毀」了一間破廟的!有了這樣的前例,他該視為理所當然的。算了,他本來就沒打算在此時交給她的。嵇奕將簪子小心地收藏好,跟上前去。「少夫人?」嵇奕想助他的主子一臂之力,幫她上馬,卻猛地換來金雪霽一記冷瞪。「你那雙手要敢碰我半毫,小心我剁了它們!」
沉聲的警告語讓嵇奕只好乖乖地收回動作。肩頭微聳,他來到赤王身側,解下它的繩索,牽著它走出樹蔭下。該死的他!他就不能讓她好過一點嗎?沒有嵇奕的幫助,金雪霽確實得費上一點小功夫,才上得了馬。而這對向來如魚得水的金雪霽而言,這點小挫折,無疑地又在她壞透的心情上增添一筆。
驅策胯下愛馬,嵇奕來到駒日身旁,低聲問著:「少爺,咱們這會是——」「回家!」她丟下火藥味十足的一句話。「還有!回途中沒我的命令,不准你開口說半個字!」哼!憋死你算了!
板著美麗的面孔,金雪霽小腿輕踹馬腹,低喝一聲,率先驅馬離去,丟下表情微露訝異的男人。糟糕!看來這一、兩天他又會變成沒人理會的可憐傢伙了,不過……那張嬌怒的臉蛋真是迷人呢!哈。收起訝異的神情,嵇奕嘴角含笑地驅馬追上去。黑眸眼底全教紫色的纖細身影所據滿。
第六章
城中距金雪霽他們目前所暫居的府所並不遠,不過他們得經過一片範圍不小的樹林樹林裡有間農舍,早已廢棄多時。住家的左側是間豬舍,金雪霽與嵇奕此刻便在豬舍前廊的瓦簷下方避雨,他們的兩匹馬則拴在前方的樹蔭底下。
天際的烏雲正快速地越過他們頭頂,朝南方前進,傾盆而下的雨勢,漸轉為綿綿細雨,已有收勢的跡象。陰沉的天色在半刻光景之後,逐漸轉晴。這場雨下了足足半個時辰。
眼前是一片撥雲見日,微弱的陽光正穿透雲層,灑向大地。
擰乾自己被雨珠打濕的衣袖,嵇奕不覺地開口:「少爺,雨歇了,咱們——」「我沒要你開口——怎麼了?」
金雪霽還沒打算赦免他,但是嵇奕突然的動作,卻令她倏地改口。
金雪霽瞪著快速俯身將右耳貼近地面的嵇奕。她疑惑地眨眼,但,僅有片刻,她便明白了,因為她也察覺到了。有人——不,該說有隊人馬,正火速地朝他們的方向急奔而來!
「有多少人馬?」
「五……不,七人!」由他們又狂且猛的奔馳速度來研判……嵇奕有預感,這班人馬必是來者不善,目標顯然是他們兩人。而且不出半刻,那群人馬便會出現在他眼前。
不與他們正面衝突,策馬離去,是不可能的了!
不作多想,嵇奕立起身,攔腰抱起身旁正準備開口的女人。
金雪霽本來是打算問他有幾成勝算的,但是面臨自己突然凌空架起,被他抱著飛縱的狀況,她只能低叫一聲,驚愕地低吼。「嵇奕!你幹什麼?」不知道自己雙手該擺在哪裡?又為了不使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金雪霽雙手只好扯緊他胸襟。「避開。」不輕不重的一句。
避——「該死!你敢丟下駒日和赤王不管——」她想起樹下那兩匹馬。
嵇奕打斷她的話,「不!我是要少爺暫時迴避。」靈巧的身手越過兩棵綠木後,他看中了它們身後的大樹。金雪霽還以為自己一時耳背聽錯了。「你說什麼?」
「少爺赤手空拳,無劍護身,還是避開為妙。」他在呈開叉狀的粗枝間,找到一個平穩的位置。踩在濕滑的樹幹上,嵇奕小心地將懷裡的女人安置在上頭。
瞧自己在他口中活像個智能不足、低能的需要別人保護的幼兒一般!她,金雪霽何時變得如此無能!「你弄錯要保護的對象了!」她瞪著他,「你自以為能贏得了赤手空拳的我嗎?」說完便作勢要起身。嵇奕早料到這女人是不可能會乖乖待在樹上的,但也由不得她了。任何事,他都可以對她唯命是從,卻只有攸關性命之事,他是絕不允許
有絲毫的萬一發生。
不讓她有起身的機會,嵇奕擰起兩道劍眉,右手瞬間朝她胸前兩穴落去。「你幹嘛點了我的穴道?」一對火眼金睛,噴火似地瞪著她那不知死活、膽大妄為的隨從。「我還是覺得少爺待在這裡比較安全。」替她扶回身子,他輕柔地調整好她的姿勢,讓她沒有不適之感,表情卻是毫無商量餘地口「嵇奕!我命令你馬上解開它們!」
金雪霽發現這一刻自己的命令對她向來忠誠的部下已失去了作用,因為她那該下十八層地獄的屬下正準備棄自己離去。「你要膽敢自己單打獨鬥——該死!」她不禁氣急敗壞地低嚷:「你點住了我的穴道,要是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屆時,我豈不連自保的餘地都沒有!」
金雪霽忿忿不平地指出。若他執意丟下自己,她會採取非常手段的。
她絕不允許讓自己的手下,單獨去面對危險。
金雪霽的警告確實地產生了效應。嵇奕不由地收回自己欲探身縱躍的動作,陷入一陣沉思。不可能的,濃密的枝葉是此處最佳的天然屏障。方纔他已快速視察一番,他人是休想輕易發覺的——不過……她若執意讓她自己身陷危險之中,而故意露出藏身之處,使他不得不讓她參戰……
哦,天啊!這倔強的女人,絕對會的!
為了確保心中所想的「意外」不致發生,嵇奕決定小心為是,並付諸行動。只見他一回頭,又點了她一個穴道。那是,啞穴。
「原諒嵇奕的失禮!處理完那群人,任憑處置」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會有任何「意外」的聲響引來他人的注意。他已經清楚地聽到馬蹄聲了。
「兩刻鐘後,穴道會自動解開……」殘存的雨珠由葉梢飛上她白哲的額前,滑向眉梢。嵇奕未經思索地探出手臂,以袖口拭乾它。「希望我不需用到那麼久的時間。」如果目光也能殺人的話,他現在想必已是千瘡百孔!嵇奕不由在心中為自己默禱。「委屈少爺了!」說完,他蹲身,右腿一蹬,人已在另一棵樹的枝幹上落下,然後又是另外一棵。飛縱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陣穿梭後,瞬間已消逝於金雪霽眼前。
嵇奕的離去,未揚起一絲一毫的聲音,身懷一身上乘輕功的他,來無影、去無蹤!像是鬼魅般教人心悸。他的離去,讓這片大地突然間變得極為安靜,靜的出奇,尤其是在這半空中。但是相對地,粗重的呼吸聲卻是愈來愈明顯了。
高張的氣焰令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金雪霽的表情是錯愕、憤怒交加。她不相信,她的隨從當真就這麼丟下自己,一走了之?他——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如此對待她?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不但被拋棄在這半空中,還被點了啞穴,有口難言!該死的嵇奕!你最好該死的給我好好保住你那條小命!否則,不親手將你大卸八塊,難平我心頭之怒!金雪霽冷著一張臉,忿忿地起誓。
☆☆☆
為了不引起那班人的注意,嵇奕在繞了近一圈之後,選擇在與金雪霽所在位置呈反方向的地方落腳。對方總共有七人,個個獐頭鼠目,一看便知絕非什麼好東西。而他們的目標顯然是樹下那兩匹馬,因為他看見其中一人伸手指著駒日和赤王,開口大呼。
「就是這兩匹馬,頭頭!」
嵇奕盯著開口的男人,他感覺此人長相似曾相識……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那男人不就正是稍早與他們在街尾擦肩而過的男人嗎?他發現當時他除了多看了自己身側的金雪霽一眼之外,也察覺到當那男人在瞧見他們身下的駿馬時,眼神是明顯的一亮!那便表示不尋常了。看來這傢伙是料準了他們必會因為這場雨而耽誤了行程,所以特地趕回通風報信,準備在此攔住他和金雪霽的。「嗯……果然是匹好馬!」
「不錯!頭頭,賣了它們,咱們兄弟就有銀兩了。」
狂妄的大笑頓時充斥整座林子。「為數不少的銀兩!丁四,你的這一份,頭頭不會少給的。」「多謝頭頭!不過……咱們怎麼不見馬的主人?小的相信咱們能由他們身上搜出好處的,還有那位大美人,長得真是標緻啊!頭頭。」丁四的話又惹來黑馬馬背上的男人一陣大笑。「哈,丁四!瞧你說得頭頭我是心花怒放,巴不得能馬上見著我的『三夫人』!不過既然馬匹還在,就表示那兩人理該就在附近,想必是害怕躲起來了。傻牛、老六!你們兩人繞到屋子後方去,看看有沒有那兩人的蹤跡!」「是!」被點名的兩人刻不容緩地驅馬,往農舍後方快步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