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聶少蓁
「很好,那麼就由你來男扮女裝。」
「我?」嵇奕怔愣地瞪大眼睛,然後瞄了自己魁梧的身材一眼,半晌後,他簇黑的眉毛擠成一團。「你不是當真吧?少爺?」這……這像樣嗎?
「既然如此,就相信少爺我有自保的能力。並祈禱咱們能夠很快抓到那兩隻天殺的黃鼠狠,然後扒了他們的皮,吊在城門示眾,好早早結束這該死的一切,愈快愈好!」天曉得她有多痛恨此刻在一端觀望、向皇上提出他自認為絕佳妙計的男人。該死的金桓武!該死的男人!該死的一切。
「把馬牽過來。」繃著臉,她平穩的吩咐著,準備離開試著挑起她怒火的男人。雖然他幾乎成功了。但是陰鬱的嵇奕仍不放棄的開口:「少爺,我還是認為不呃——」他的開口猶如導火線般,很快地點燃火藥一端。金雪霽猛一個轉身!一對稱不上柔弱無力的雙手,瞬間狠狠揪住已挑起自己怒火男人的衣襟,並不客氣的將那對懾人心神的黑眸拉向自己。
「該死!你就非自告奮勇的想當我金雪霽炮灰下的第一人嗎?你自認為十分神勇是不是?你該明白我有多痛恨這個主意的!而現在你僅能思考的就是,末來要如何替我在那自以為是的男人面前掩飾。如果你再膽敢試圖挑起我更熾的怒火,我金雪霽會馬上將你丟回金閤府!現、在、把、馬、牽、過、來!」溫熱的氣息吹拂著他下巴的肌膚,她的唇與他的只在寸許間。他可以清楚看見那對眸子因生氣呈現出透明光彩,令他眼花撩亂。他幾乎能夠細數出那對細長捲翹睫毛的數目。這女人根本氣惱的不知此刻他倆的舉止有多親近。哦,天曉得,他愛極了她生氣的模樣。更高興在那樣的前提之下,能擁有這項「特權」。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讓自已貼上那對嬌嫩欲滴的櫻唇,汲取著她特有的蘭香。笑意在嵇奕心底逐漸擴大,然後終於變成無可抑遏的笑容。擔心自己的眼神會透露太多,教她心生警戒,他垂首自動的退後一步,讓自己很自然的脫離那雙揪緊他襟口的柔荑,雖然這得費了自己多大的意志力才行。
「是,少爺。」帶著侷促不安的心與臉上無可抑遇的笑容,嵇奕大步走到拴繩的樹幹旁。「駒日,原諒你主人的又吼又叫吧!」他撫著白馬雪亮柔軟的鬃毛,貼著它,在它豎立的耳畔輕喃低語,音量拿捏的足讓背後發火的人兒聽得一清二楚。金雪霽見她的愛駒先是低嘶,然後以鼻頭撒嬌地輕推它身側男人的臉頰,一如往常般。「該死!別把你調情的一套,用在我的駒日身上!」丟下這麼一句,金雪霽旋身朝在一旁眺望的男人邁去。「哦她剛剛傷了我的心,駒日。」嵇奕望了他主子背影一眼,對著頗有人性的白駒眨眨眼,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下次提醒她!不但要她的駒日遠離那匹發情的公馬,就連它的主人也不例外。該死的傢伙!總能成功地惹惱自已。咒罵聲一路末歇,不知不覺金雪霽已來到金桓武面前。
「你們沒事吧呃,我是指你和你的侍從?」金雪霽迎上他帶趣的目光。「讓大人看笑話了。」
「我認為你們似乎在為某事起爭執——希望這不是我造成的。」金桓武瞧見他發怒地揪緊他侍從的衣襟,雖然自己聽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由他們激動的舉止,便知內容不是很愉快。不錯!你他媽的正是挑起事端之人。「請原諒他的莽撞,大人。我的侍從個性剛直,總是捺不住性子,不懂三緘其口,若有得罪之處,敬請大人海涵。」金雪霽先替嵇奕方纔的冒犯賠禮,這才揚眉的指出。
「正如大人所言,我和我的侍從確實起了小小的爭執,他忠心的認為大人的提議無疑大大地損及他家主子的形象,宮中流傳的蜚言蜚語已經夠多了,他覺得大人此番所為,更是在此加油添醋。他不願見別人在他家主子背後盡嚼舌根、指指點點,而這一切都是大人與皇上一口裁定。」
最後一句是她的抱怨,大事已定,方知會她;木已成舟,又豈容她有絲反駁?這個男人只憑一句話,便將自己推入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淵!天曉得,打她懂事開始,她就不曾期望自已有換上女裝的一天!女人二字早被她摒除於腦外,且深深的痛恨它。「關於這點,左侍衛長大可放心。此事除了皇上和你、我,另外尚有一人知曉之外,你的侍從是最後一位知道的。相信不會替左侍衛長帶來多大的困擾,望能將盜賊盡速擒獲。」這是事實!這次的行動是在秘密下進行的。因為在他尚未確認之前,他不想驚動蛇窟裡的大蛇。金雪霽沉思地打量著身前的男子,半晌後,「相信大人不會有其他隱瞞吧?」語氣鮮明的道出,此事絕非僅僅捉賊這般簡單,其後必有內情。
嵇奕已牽著自己的赤王和駒日來到金雪霽身側。聽出她明顯的意有所指,他也打量著眼前隱隱散發出迫人氣勢的男人。金桓武有著那麼瞬間的愕然。在他們的瞪視下,他遲疑小心地開口:「若真有其他隱情,必要的話,我不會隱瞞的。」她當然不會期望眼前的男子會在此刻開誠佈公地透露給自己知曉。不過她相信,他不會保持一泛默太久的。「希望大人不會忘記自己的許諾。」談話結束了。十里亭外的三人,分別上了馬鞍,在此起彼落的吆喝聲中,朝共同的目的地上安縣疾馳而去。
第四章
他們三人已奔馳了數日。午後一陣雷陣雨,來得極為突然,快得教人措手不及。豆粒大的雨珠倏地由傾斜的天斗狂瀉而下,降臨大地。雖然那間破廢的廟宇就近在眼前,然而加快的腳力仍不及來勢洶洶的雨勢。待拴好馬,衝進破廟內,他們三人已成了名副其實的落湯雞了。該死的大雨!該死的天氣!瞧著自己渾身濕透的身子,金雪霽低聲咒罵著。沉重的衣料貼在她的手臂上,又濕又黏的,令她好生難受地甩動袖口。破廟雖已腐舊不堪,卻仍保有顏面斑駁的門檻,而金雪霽似乎忘了它的存在。所以當她懊惱的扯著貼在自己身上的衣物,猛地轉身欲踩進廟裡時,她的腳踢上了門檻,再加上靴底濕滑,她一個重心不穩,內心暗叫不妙,人便跟著往裡頭栽去——「小心!少爺!」結實的手臂適時地伸出援手,讓金雪霽逃過了「灰頭土臉」外加「大餅臉」的下場,但也教她紮實地迎面撞上那片銅牆鐵壁。
哎喲!輕聲哀叫一句,金雪霽站穩身子後,沒有片刻稍喘地,倏地仰頭,朝高出她一個頭的男子低吼。「該死的你!你非得這麼粗魯嗎?嵇奕!」眨掉眼睫上方的水珠,金雪霽瞪著撞疼自己鼻樑的侍從。透過濕透的衣料,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熱力正一點一滴的滲入他的肌膚,嵇奕鬆開他的手,退了一大步,然後聳肩,無辜的陳述道:「你明白在那樣的情況下是在所難免,不過,下次我會盡量控制的,少爺。」「你最好他媽的記得懂得如河控制!」一碰到這男人,她冷漠的另一面,就變得異常的火爆!該死!她幾乎像個滿口粗言的野人了!不過他卻愛看極了她嬌叱的模樣。〔哦,我保證。」
嵇奕微揚的唇型勾起笑紋,但又馬上垂落,因為他發現此刻渾身猶如浸泡在水中的她,其若隱若現的曲線實在恐有原形畢露的可能!幸好,他擋住了背後男人的視線。否則……嵇奕想起被自己緊抓在手上的東西,那是方纔他一直護著不讓雨淋濕的包袱。「少爺,你得換件衣服,否則會受涼的。」他皺眉地沉聲暗示,將藍色包袱一古腦地塞進金雪霽懷裡,然後等不及她發言地轉過她肩膀,將她推向破廟後方。
望著他們主僕消失在傾斜的門板後方,金桓武不禁揚眉想著:真是一對怪異的主僕!雖然形式上是主子與侍從的關係,但是言語對話間卻少了那份該有的拘謹,教人感覺倒像是朋友般可是,卻又稱不上是「正常」的朋友關係。金桓武視線重新回到灰濛濛的天際。看來,要等雨停,得要有耐性了。
這陣雨,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確定裡頭並無異狀,並對破廟四周做了番檢視之後,嵇奕再次出現在金桓武身側。循著金桓武的視線,他亦心有同感。
「嗯,想趕在天黑以前進城是不可能的了。」金桓武向來溫和的語氣出現難得的懊惱。嵇奕倒是樂觀多了,他聳了聳肩,我要生火,大人何不進來烤火取暖,順便將衣物烘乾。」他的腋下夾著方才在巡視時順道撿回的乾柴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