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顧盼
他伸出雙手,不管自己是在眾目睽睽的公共場合,緊緊的擁住她。
「喲,我說這是什麼人哪!台灣不是民風善良嗎?原來是我這受過西方文化薰陶的小未婚妻在和人摟摟抱抱呢!」
耀暉和雨桐立刻抬起頭,看見朝他們走過來的那個人,正邊走邊嘲弄的說。
雨桐離開耀暉的懷抱,轉過身看著紹文,不高興的說:「你來幹什麼?沒有人請你來接機。」
「怪了,我來接我的准岳父母,難道也錯了?雨桐,別這麼霸道嘛!倒是你旁邊那位,你可得好好介紹一下!」紹文尖酸的說。
雨桐偏過頭去,並且將耀暉拉離開他一些,不打算理睬紹文。
「不願意介紹嗎?哼,我總會知道的。」紹文帶著嘲諷的神色說。
等了一會兒,雨桐和耀暉站在距離紹文幾步之遙,兩個人都沉默著,各有各的心事。紹文則不斷的打量著耀暉,像要掂出這個對手有多少斤兩。
「雨桐,我們一定要這樣怒目相視嗎?」紹文直勾勾的望著她,他當然有把握要回雨桐的,只是,就像她說的,充其量她也不過是他的一個俘虜,他們不過是一對名存實亡的夫妻;難道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感動她嗎?他黯然地想著。
她默然不語,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場合不對,時機也不對,否則我會對你做更多的質疑!」他緩下語氣,不想在此時此地與她針鋒相對。
「紹文,你曾經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讓自己得到解脫,如果你肯坐下理性的跟我談話,你就應該恍然大悟了;但你沒有,我們的談話總是無疾而終,你繼續堅持你的主張。我累了!紹文,我累得連跟你講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請不要讓我一再的應付你的質疑!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不肯放過我,你深深相信我應當是被兩個家庭犧牲掉的祭品,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別再裝腔做勢了,這只是徒然浪費彼此的生命罷了!你不可以一面對我喊打,一面替我療傷。乾脆一點,我或許還會比較看得起你!」她冷冷的說。
「你是要逼我把路走絕了!」紹文禁不起雨桐一激,畢竟他最在乎她。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你自己。我還要告訴你,這場仗並非要比一個你死我亡,而是,你輸,最起碼還會得到我的祝福;你贏,就贏得我的一副全屍。」她像壯士斷腕一樣的決絕。
「雨桐!」耀暉驚叫了一聲,聽得不寒而慄,「雨桐,沒必要把性命賠進去!」他是再一次感到事態嚴重了,也直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今天從家出發來機場的一路上,她非但一言不發,臉色還慘白著,看上去十分淒艷,原來她早就打定了如此悲壯的主意!
「你想用死來要脅我嗎?雨桐,是啊,沒必要把性命賠進去嘛!這麼傻!我楊紹文從小生長在富豪之家,看慣了人家被逼急時的模樣,都說得多好聽!我怕嗎?你好好想想,你活著,我就多愛惜愛惜你;你若執意尋短,我大不了為你辦個厚葬之禮。只怕到時候最沒面子活下去的,還是令尊、令堂兩位老人家。」他陰險的笑了起來。
耀暉實在聽不下去了,大聲的向紹文喊著:「你是不是人?是誰在要挾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不,耀暉,別跟他說!不必讓他知道什麼,以免他找盡所有的字眼來使我更加難堪。」雨桐打斷他,不願意耀暉說出來的話,又讓紹文當成嘲諷的笑柄;她要她和耀暉之間的感情有尊嚴地維持絕對純淨美好,不容任何一張污口輕蔑了它!
耀暉心痛的閉上雙眼,緊緊皺起了眉,覺得自己像是輸了第一回合的拳擊手,軟軟的癱在地上,欲振乏力。
入境的人陸續出來了,雨桐勉強提了提精神,在人群當中搜尋著。
「雨桐!」遠方,一對中年男女推著行李車,朝這個方向拚命的揮手,那個婦人還激動的大聲喚著。
「媽!」雨桐穿越人潮,快速的向他們飛奔過去。
「爸,媽,好久不見了!你們還好嗎?」她擁住母親,迫不及待的問。
「好,很好!雨桐,讓媽看看,讓媽看看!」她捧起雨桐埋在她頸肩之中的臉、心急的想看看這個寶貝女兒。
「惠晴,回家再看也不遲嘛!讓雨桐等了這麼久,她一定累了,回家吧!」雨桐的父親拍著她母親的手,愛憐的看著她說。
「也好……瞧,是誰也來接我們了!」惠晴一抬頭,看見了站在他們面前的紹文。
「伯父、伯母,你們好。長途飛行一定累了,快回去休息吧!」紹文有禮的向他們問候,並體貼的過去攙扶葉廷山——雨桐的父親。
「好孩子,紹文,沒想到你也會來接機,真是有心哪!」葉廷山嘉許的說著,滿意的看了一眼紹文和雨桐。
「好,那我們走吧!」惠晴高興得忘了旅途勞頓,能夠一下機就看見自己的女兒和未來的女婿,還有什麼事能比這更令她開心的呢?
耀暉始終沒有走近他們,他是愣住了,怎麼在這兒看見的竟是骨肉團圓、親友重聚,一幅又一幅溫馨的畫面?他竟提不起腳步向前去打擾他們。
就在他們一家人要往出口走去時,雨桐轉過頭來,他清楚的看見雨桐焦急的在找他,和紹文臉上飄過的一絲得意之色;他像被澆了一盆冶水,整個人凍結在原地。看著雨桐擁著她母親,一步步往離他更遠的方向走開了……他忘了所有自己答應過她的,忘了忘了,什麼都忘了!只記得伸出手對雨桐擺了擺,無聲的說了一句「再見」。
看到耀暉無言的揮手,雨桐大大驚慌了,不對不對!這整個步驟都錯了、都亂了!耀暉在跟她道別嗎?這個「再見」的含意多廣、時間多長?她惶然地想著、猜著,突地掙脫了母親繞住她肩上的手,整個人僵在原地。
「怎麼了?雨桐。」惠晴轉過身來問。
「搞錯了,媽。」她同時看見紹文和耀暉因訝異而瞪大的雙眼。
「什麼搞錯了?」廷山和惠晴疑惑的一起問。
「爸,媽,你們等一下。」她說完,逕自向耀暉走去。
「耀暉,你為什麼不過來?你說要跟我一起抗爭的,後悔了嗎?」她傷心的問。
「不,沒有後悔。只是,我看到你們一家人如此和樂,不好掃了人家的興。雨桐,還是改天再說吧!」他安慰著她。
「為什麼要改天?耀暉,我說過不走回頭路的,回頭也沒有路了;如果你要姑息紹文的狂妄,『改天再說』就正好讓他稱心如意。」她激動著。
耀暉是如此震撼,他從這個柔弱的女孩臉上看到一種不畏不懼的神情,而他剛才卻在紹文先一步搶到她父親身邊時,以為自己輸掉了第二回合。
「走,帶我去認識你的父母!」他牽著她,整個面龐散發出堅定自信的光彩。雨桐看著他,微微的笑了。
「爸爸、媽媽,這位是我在台灣認識的朋友,杜耀暉,是他陪我來接機的。我們坐他的車,等一下到家,我再詳細的介紹你們認識。」她說著,一邊勾住母親的手,一邊拉著耀暉,然後偏過頭去跟紹文說:「紹文,你先回去吧!我們送爸媽就行了,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他們說呢!」
紹文陰鬱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前一刻他還掌握全局的,怎麼後一刻他竟頓失江山了?
「是啊!紹文,雨桐說得也對。你專程跑一趟來等我們,我們都很高興,實在是也很累了,我們先回去休息休息,等精神好一點,大家再一塊兒吃頓飯吧!」廷山敏感的察覺到事有蹊蹺,打圓場的說著。
「對,這樣也好;紹文,謝謝你了。」惠晴也附議。
「伯父、伯母,自己人不必客氣,那我就不打擾了。」說完紹文向大家道別,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深深的看了雨桐一眼。
他們目送紹文離去之後,廷山立刻轉過頭來,很有威嚴的說:「好了,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雨桐握在耀暉手腕上的手緊了緊,耀暉也同樣在她父親不怒而威的聲音中,感到些許的不自在;他挺了挺腰桿,沒有回頭路了!從第一眼見到雨桐,他就決定要她,現在、將來,一直都是。
他又想起剛才雨桐跟紹文說的:「你輸,至少還會得到我的祝福;你贏,就贏得我的一副全屍!」這是多明顯強烈的表白啊!然而,是什麼力量,導致她做出如此悲壯決絕的決定呢?
難道會是走在她身邊的這兩位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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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路的極度安靜之中,他們四個人各懷心事;雨桐的父母偶爾會對台北交通的亂象批評幾句,其他的事倒不太多談,很生分的,像不願意讓杜耀暉這個「陌生人」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