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顧盼
「雨桐,我或許應該直接說明這是故事中的不合理之處,而不是玩笑的把它當成男人羨慕的目標,是不是?」他在安靜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出聲。
「誰知道呢?耀暉,誰知道你是先羨慕極了,還是先覺得不合理呢?」她受傷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拿這個故事來跟她討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而且,他竟可以自圓其說。
「我們在吵架嗎?」他的聲音聽來十分陰沉、沮喪。
「我們在吵架嗎?耀暉,我不會跟你吵架的。對不起,大概是我今天起得太早了,而且天氣有點涼,我覺得不舒服,不過別擔心,休息一會兒就好。不跟你說了,拜拜。」她說完很快的收了線,不讓他有回答的機會。
耀暉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時,整個人愣住了,不知所措了;他開始後悔剛才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但是怎麼辦呢?他真的是一個晚上沒有入睡,也真的用了大部分的時間在研究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故事,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跟她愈親密,愈幻想兩人美麗的結局,於是把這漫漫長夜中難熬的思慕之心,盡可能的寄情在浪漫的宮廷故事。
雨桐卻不能接受,為什麼?他不過是說了自己的心得啊!況且,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討論一本書的內容,交換彼此的意見;如果她真是不喜歡他的見解,也可以像往常一樣直說出來,不必猜疑呀!他困惑了,而雨桐就這麼將電話給掛了,還不希望他關心,這要教他怎麼辦才好?
雨桐掛了電話之後,雙手托著面頰,忽地一陣心驚,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耀暉的電話來得不是時候,她這麼告訴自己;但很快的她又皺著眉想,不對,如果感情堅定,不會有是不是時候的問題。
她想著,發現自己一方面也是心虛,聽耀暉說白雪公主被整得半死時,王子不需要共患難,她就覺得好像在說他們之間;和紹文的婚約能不能解除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有一場難打的硬仗更是不敢預料,不讓耀暉共患難卻是她自己的決定,怎麼能遷怒於他呢?
她惶惶然想:耀暉,我沒有惡意,要維護和你的感情都來不及,怎可能反過來傷害你;但是,我做出來的,為什麼和我想的不一樣?於是她很快又撥了一通電話到他家。
「耀暉,我使你傷心了嗎?」她聲調極低,有一點哽咽。
「你嚇死我了,雨桐,我年紀大了,你存心嚇我,我會承受不了的。我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整個投入這段感情之中了,你要使我魂飛魄散,那倒十分容易!」他痛心的說。
「我沒有存心要嚇你。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身體、靈魂在面,掛了電話之後,我同樣也嚇壞了;耀暉,我不敢為自己解釋什麼,但我愛你。現在由你決定要不要掛我的電話。」她平靜的說,然後懸著一顆心等待。
「要的!但在我掛你電話之前,先告訴你,十五分鐘後我會出現在你家門口,不許你用任何理由拒絕替我開門,聽到了沒有?」他興奮又蠻橫的聲音傳過來,教她沒好氣的答應了,準備迎接他的到來。
那天,他們一起上超市買菜,一起下廚,一起吃飯,算是度過了一個幸福快樂的星期大。
當然,較之幸福快樂的永遠未來,雨桐知道這還相差太遠,但她在心中悄悄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和耀暉發生任何不快了!
然而沒有人會知道,真正的考驗和試煉,就像嗜血的水蛭,才剛攀到一副鮮美的血肉之軀,正猙獰的邪笑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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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路旁的旗海飄揚,這是雨桐闊別台灣七、八年後,記憶猶新的壯觀景象。
剛才開會時,歐文為了最近他和客戶的疏遠多有抱怨,說自己侍在辦公室的時間太多,實在不太對;但與會的各部門主管全都不以為然,顯然耀軒已經私下向有關部門報告過了,因此歐文提出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實際解決。
後來他一直不太高興,甚至還有意無意的說,他要寫一張傳真到原廠。
行政部林經理安撫他說:「歐文,業務部養了這麼多人,你總不能讓他們都坐辦公室吧?業務員本來就是要跑外面的,況且,客戶交給他們,對他們也是一種挑戰,我不覺得讓他們接受這樣的機會磨練有什麼不好。」
財務部李經理也說:「我們都是這麼想的。歐文,辦公室的工作也不少啊!現在已經十月了,我們財務部加班趕帳務趕得天昏地暗,你們業務部的報表就得靠你多費心了;杜耀軒自己跑外務,還要統籌管理業務員,這樣的分工,你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滿吧?」
就這樣,一人一語的,弄得歐文也沒話說了。
下班後,雨桐自己開車回家;今天晚上沒有約會了,因為耀暉到南部出差。本來月華打電話約她到家吃飯,偏又在電話中頻頻問及她和耀暉感情進展的程度,像審人犯似的,使雨桐大大的怯步了。
塞車的時候,她利用時間回想了一下今天開會時歐文的言語表情,以及大家夾攻他的氣勢,覺得歐文一定非常懊惱,而正因她發現了他的秘密,又私下揭發他,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她搖搖頭,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到達家門前,天已經黑了。上樓梯時,雨桐看見門口有個人影,愈是走近,心跳愈快,她覺得奇怪,沒來由的心慌著,到底怎麼回事?那人是誰?
到了門邊,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樣子,她驚得站不住,虛弱地靠在牆上。那人過來扶她,她順勢滑在地上。
「紹文,你還是……」她無力的說。
「我還是來了!雨桐,我當然要來。沒收到你的信時,伯母問我,我還考慮不來了;但是你的信卻是促使我起程的原動力。雨桐,想不到吧!你愈不希望我出現,我愈要出現!」他得意且狂妄的說。
她瞪大了雙眼,驚恐的望著紹文,他究竟要怎麼樣?
「難道不請我進去坐嗎?我的小未婚妻。」他心懷不軌,帶著詭譎的笑容。
她勉力撐著開了門,楊紹文親暱的用雙手扶著她進門,一邊還說:「雨桐,我不能善罷甘休,那實在很難!我愛你愛得那麼深、那麼久,好不容易和你訂婚了,你想,我怎麼可能放過你呢?傻瓜,用你的大腦想想,你認識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什麼時候放過任何已經到手的東西?哈哈,不要期望你和我的婚事只是一齣戲,永遠不要對我期望!聽到了嗎?」說完,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掌立刻緊了緊。
她害怕地輕輕抖著,試圖掙脫他施加在她手上的壓力,但紹文握她握得死緊。
「我想,我知道你的來意了。紹文,你永遠不輸的,是不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極度哀傷。
「雨桐,」他的聲調突然變得溫柔,乞憐般的說:「你知道我輸不起,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嗎?配合配合我,不要讓我太難看,好嗎?」
「紹文,我不知道你預備怎麼『對付』我,在信寄出去之後,我曾經抱著一絲希望;現在,見到你,我也做好心理準備了。來吧!紹文,對我施展你最陰狠的手段吧!我不會畏懼的,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的終生幸福絕對不是依附在你的面子和自尊當中!」她理智而冷靜的說。
「別說得那麼恩斷義絕嘛!好歹我們也是未婚夫妻,一個未婚夫跨海越洋來感化他的未婚妻,難道也錯了嗎?而且,別忘了,是你背叛這個神聖的婚約,我可是忠心又堅貞的,令尊、令堂可以做證!」他笑著說。
「背叛?紹文,你用了多好的形容詞!是的,我從一開始就是背叛你的,如果用更正確的說法,我會把它說成:或許我錯了,但我不過想在一個逼親的鬧劇中,吸一口自由的空氣。」她忿忿的說,他竟敢給她定這項罪名?
「一口自由的空氣嗎?雨桐,你未免要得太少;不要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的,是我縱容你了,縱容你吸了太多自由的空氣。你現在出軌了,卻反而回來要求我給你一口什麼?好,我很樂意!」他猛然將她捉進自己懷中,在她抗拒之前用嘴堵住了她。
她尖聲叫著,雙手掄起拳頭拚了命的捶打他,他就是不放;她用力咬了他的唇,很快的滲出鮮血,紹文推開她,邊用手背拭了拭血漬,邊邪惡的笑說:「沒想到你還要一口鮮血!雨桐,我不知道你餓極了,否則我早就飛來台灣滿足你,也不會讓你這樣胡亂的打野食了。」
「打野食?」她驚得喊了一聲,受傷的縮在沙發椅上,不可置信的說:「紹文,你真可怕!我錯看你了,我以為你會是個明事理的人,我是錯看你了……你真是讓我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