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顧盼
「嗯,那晚上的聚餐,是不是依照約定?」她被這麼一開導,終於舒坦多了。
「等你回答了我剛才的問題後,我才能決定。」
「剛才的問題?喔,有沒有想念你……如果說謊,我會說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如果坦白,我被公事弄得夠煩惱了,幾乎……」她說到最後笑了出來。
「幾乎忘了我嗎?」他裝出幽怨的口氣。
「不是,幾乎只能想你一下子。」
「是嗎?顯然是我不夠令你印象深刻了。好,等一下我會窮畢生之力施展出我的個人魅力,保證你今後對我片刻難忘,你說怎麼樣?」他嬉笑著說。
她也會心的笑了;只是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糟了,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隱藏心事的。
一想到這兒,她又想到楊紹文,那個寫了太多追蹤信的男人,他是徹底失敗了,連婚約也綁不住她的心。
他並不知道杜耀暉的介入,也無從得知:遠在英國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在那樣努力的配合大家演完一場訂婚鬧劇之後,急切的飛奔回台灣,其實就等於無言的宣告,——這個婚約的無效性。
可是她說不出口。父親在英國經商慘敗,如果不是靠著楊紹文家和當地司法機關、商界人士的周旋,父親的官司和牢獄之災,恐怕沒這麼容易平安化解;因此,對於熱烈追求她的楊紹文,父母的態度曖昧了,她像被當成報恩的「心意」
,在婚約之中,還以為女兒得到天下至愛,放心地把她送了出去。
於是她一刻也不願多耽擱的來了台灣,臨行前,只跟楊紹文說:「我走了。如果有一天我回到這兒,請不要猶豫,馬上娶了我吧!」
他當時整個人安靜下來,知道自己攔阻不住一隻腳已跨出門外的葉雨桐,淒涼的笑著。
她來到台灣,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其中一段,他就這麼寫的:
「你像那個不笑的公主,而我,我是千萬個冒死前去逗你一笑的傻瓜之一;你驕傲得甚至不願多看我一眼,若不是我說:
『公主,請看看我,我有令你開懷大笑的法寶!』你豈會佇足對我一望?對不起,我始終沒有逗笑你。然而公主,我最初以為,我至少在你回眸看我的那段時間之中,是擁有你的;現在一想,這
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
她看到這段文字時不禁失笑,楊紹文何必自貶如斯?難道他忘了,她在英國的父母,還在為楊家的大恩大德日復一日的坐立難安,她能逃得過嗎?
對於婚約的抗言,她是說不出口,對任何人都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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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照例拿出了最熱誠的態度招待耀暉和雨桐,眼見這對她親自湊成的情侶,早先已經在婆婆面前邀過功了,只等著好事一成,她一定不忘去領份大獎。
飯後,杜耀暉給了葉雨桐一個暗示的神色,要她把歐文的事說出來。
「杜主任……」她頓了頓:這個尊稱在她口中從來沒有更改過,即使和耀暉親近之後。
「什麼杜主任哪!雨桐,你這樣叫不是太生分了嗎?」月華怪叫著,
「不好不好,耀軒,是不是你太專制了?在公司我管不著,在我家,可沒人叫你主任的!雨桐,你管他叫杜老二好了!」她像連珠炮一樣的說,竟然還給她想出一個「杜老二」的稱號,在場的人都笑了。
「那雨桐不就管我叫杜老大囉?」耀暉笑著問,眼神飄向葉雨桐,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月華,照你這樣說,雨桐將來要做了我大嫂,你們這妯娌關係,還真讓我搞不清誰該叫誰什麼呢!」耀軒壞壞的說,一段促狹的話教所有的人都笑了。
「對喔!哎呀,真是亂七八糟呢!」月華自己也給逗笑了。
雨桐紅著臉,好不容易插進嘴來,「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說……」
大家都靜下來,她深吸了口氣,從杜耀軒已經知道的日曆上那行小字開始說起……
她留心觀察著杜耀軒的反應,直到她把事情說完,他已經不知道變了多少次臉色;最後,沉重的、安靜的仰靠在椅背上,一句話也不說。
「耀軒,你怎麼說?」月華和耀暉都追問著。
「我相信這件事。事實上,服務部的維修人員去南鑫幫他們安裝測試儀器時,曾聽到幾句令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他們說以後還是會買我們公司的儀器,因為像這種『互利』的關係如果中斷豈不是太可惜了!?」
「互利?」雨桐問。
「嗯,歐文如果一部儀器拿了二十萬,那個黃課長就不知道是二十萬的幾倍了。」杜耀軒說。
「那倒楣的還不是南鑫!」月華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沒錯!但是南鑫不知道啊!」耀軒點出重點。
「所以一旦東窗事發,耀軒,南鑫的黃課長完蛋不說,歐文恐怕也背負不起你們公司聲名受損的責任吧?」杜耀暉問。
「的確。但是,我們抓不到他的把柄的!」耀軒說。
「嗯,我試著找過訂單,沒辦法,他可以做假。」雨桐說。
「也就是說,那個歐文可以安全逃過一劫了?」月華忿恨不平的說。
「除非真的能找到證據。但機會微乎其微,而且,現在下手已經太晚了,他一定早就佈置好所有的退路,我們若貿然揭發他,搞不好還被他反咬一口。」耀軒解釋著。
「有道理。」耀暉想了想,也表同意。
「那不公平,耀軒,這本來是你的一個大好機會啊!你可以令他走路的!」月華還是不願妥協的說。
「不可能,這次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歐文那邊,我們的機會等於零。不過,倒有一個辦法,可以預防他再作怪。所幸我和客戶的交情都不錯,我們可以把歐文的權力慢慢架空,讓他只能坐在辦公室吹他的冷氣、分析他的報表,不給他任何和客戶直接接觸的機會,這樣,他就沒辦法再從中搞鬼了。」耀軒條理分明的說著。
「嗯,最好還有上級的支持。耀軒,你跟上面關係怎麼樣?」耀暉問。
「很不錯。」耀軒甚是得意的表示。
「那可以私下向上面反應,就以這個藉口:歐文派駐在台灣並非永久,大客戶交給他去聯絡,表面上看來好像很給對方面子,可是一旦他的職位變動,這些往常賣歐文面子的客戶不一定會再賣公司面子,這個利害關係如果不考慮清楚,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公司。」耀暉說。
「對,大哥說得有道理。」月華附和著。
「好,這就交給我來辦。雨桐,你要是再發現歐文有任何不法行為,還是要告訴我,我們總不能任由他胡搞,是嗎?」耀軒慎重的說。
雨桐點點頭。
這件事就這樣暫時擱了下來,雖然歐文的罪行已經浮上檯面,但沒有罪證,根本不能舉發;月華表現出明顯的失望。在整個事件當中,杜耀軒反而冷靜多了,他很聰明,就怕歐文太過正派;既然不是,總有一天能讓歐文垮台,關於這個,他可是一點都不擔心。
然而,這真是一個多事之秋,歐文貪污不法的事不過是一個起點,只不過是山雨欲來之前的淒風;對雨桐而言,她絕無法料到接踵而至的噩運,幾乎全是衝著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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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雨桐回台灣四個多月了,和英國那邊的父母雖然保持著密切的聯繫,但還是有許多事,他們彼此都不確實清楚的知道,而且在公然或秘密地發生。
這天,雨桐收到一封信,淺藍色的航空信封,一看字跡就知道是紹文寄的。她不安的拆開,隱隱有股不祥的預感;紹文寄來的信,還能有什麼好事?
雨桐: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不免太過寬大為懷了,想想,天底下哪有男人肯放未婚妻出去,而且出去這麼久、又這麼自由的?
我們之間的問題總該解決一下了吧!前兩天伯母向我問起你的歸期,我愣住了,她以為我們果真恩愛,你的去向行蹤我都瞭若指掌;雨桐,我在那一刻深深的感到自責與內疚,伯母是如此的信任我,但我能回報她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和欺騙嗎?
你要不要知道我怎樣回答她?很可笑,我把自己表現得風度翩翮,像一個真正的紳士;我告訴她:
「不急嘛!再讓她多玩玩。」
雨桐,我之前已經去信三封,你不回半點音信給我,教我拿什麼你的近況和想法跟伯母交談?她問起你的事,我總是支吾其辭,自己亂編。
我不怪你。
如果你真的只是在台灣玩玩,那倒也罷了;就怕不是,你是認真的!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也猜想得到你和我訂婚只不過為了報答我父親對你家的恩情,但是,在你整裝要來台灣的前夕,我來不及告訴你,恐怕你也不願意聽我說;雨桐,其實你可以給我機會的,讓我們傚法古時候經媒妁之言完婚的夫妻,在婚後才開始培養感情,我一定努力證明,我不輸給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