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水銀
「我能有什麼目的?」南宮缺眼裡像是有抹笑意。
「有人特地邀請你來,不是嗎?」胤挑眉微笑。
「有什麼人的邀請,能夠值得我來一趟?」他懶懶地反問,再乾掉一杯酒,然後甩開杯子。
「對人,你沒興趣,但對劍,你就有興趣了吧?」胤也乾掉一杯酒。「德王叔發函給所有揚名的劍客,想舉辦一場『論劍大會』,你號稱絕劍,人讚——劍藝之高為天下之絕,自然也在德王叔的邀請名單內……」
胤話還沒說完,南宮缺就大笑出聲。
聽一個人的笑聲,就大概可以推敲出這個人現在的情緒,而南宮缺的這種笑聲,很明顯就表示出了他的不以為然和——狂傲。
「我說錯了,你不是為論劍而來。」胤很平靜地接受自己推測錯誤。
想想也是,德王叔的論劍會因為納妾事件而取消,南宮當然不可能是為這件事而來。
「但我來,的確是因為我對德王爺這個人有興趣。」很讓胤意外地,南宮缺這次居然主動告訴他。
胤真是有點受寵若驚。
「你為什麼會對王叔……有興趣?」
「聽說德王爺一生只愛一個女人,所以年逾四十卻始終不願娶親,對嗎?」
「是,不過這個傳說只到今晚為止。」胤打開扇子,起身到南宮缺對面,同樣跨坐上欄杆。「德王府今日納妾,人是王叔親自挑選中意的——醉花樓的花魁,雲仙姑娘。」
「花魁?」
「沒錯。」胤點點頭,眼神轉向城門方向,語氣保持平淡:「我曾無意中在王叔的書房中看見過一幅美人圖,畫中的女子絕美脫俗,王叔說那是他這輩子唯一鍾愛的女子;而雲仙的容貌——與那幅美人圖有六、七分相似。」
「你也迷上這位花魁了。」這話是肯定句。
胤一怔,然後笑了,並不否認。
「你明明是個冷情的人,怎麼會心思如此細膩?」也不過是說話的語氣稍稍不同,他就聽出來了。
「愈是刻意,就愈明顯。」南宮缺抬手,凌空抓過兩壺酒,一壺丟給他。
兩人舉壺對飲了一口。
「你還沒說為什麼對王叔的親事感興趣?」胤轉回正題。
「你知道德王爺鍾愛的女子叫什麼名字嗎?」南宮缺不答反問。
「王叔不肯說,但我看見那張美人圖的右上角題著三個字——水美人。」胤說完,深思地看著南宮缺,「南宮,你究竟要查什麼?」
南宮缺對身外事一向冷淡得很,不會無緣無故對一件事感興趣,除非這件事與他有關……
但,南宮並不欲與王室扯上關係,那跟王叔之間又會有什麼牽扯?
南宮缺沒回答,只是微瞇起眼,遠視到城門上的燈火異於平常。「京城有事了。」
一聽到這句話,胤立刻轉回頭,看見城樓上燃起城門緊急關閉的燈號,心裡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覺。
「南宮,跟我一同進城。」胤立刻道。
南宮缺逕自飲酒。
「我不進城。」
「那……答應我,不要對王叔採取任何行動。」直覺南宮缺所提的事不簡單,但現下又沒時間讓他問清楚,胤只能先這麼要求。
「你回去吧。」南宮缺不給承諾。
「你……」胤歎氣,拿他的臭脾氣沒奈何,只好解下腰上的白玉飾物,遞給他。「收下這個。」
南宮缺看也沒看一眼。「不必。」
「收著。」胤堅持。「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別想撇下我。」如果南宮想惹的人是德王叔,他這塊代表皇子身份的玉牌總會有點用處。
南宮缺還是不收。
「算我求你,別讓我走不開,可以嗎?」真是可憐,送人家東西還得用拜託的,世上還有比他更沒有地位的皇子嗎?
「囉嗦!」南宮缺不耐煩地接下玉牌吊飾,再一丟,吊飾掛上他的佩劍柄端,與白色的劍柄契合地互相輝映。
胤總算滿意。
「那我先回城,再聯絡。」胤飛身回馬車上,車伕立刻駕車回轉京城。
十里亭裡,南宮缺只淡淡掃了遠去的馬車一眼,然後繼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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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郊道上一片昏暗,水兒根本辨識不清方向,只記著姊姊的話,不斷往前跑。
城外的道路一點也不平坦,她跌了好幾次;跌倒了,就再爬起來,一身乾淨的衣服早就染滿塵土,雙腿因為撞傷而疼痛,可是她不敢停!
身後追兵的喊喝聲不斷,而且愈來愈近,她愈驚愈懼,爬上十里坡,進了亭子裡才發現裡頭早已有了人。
「啊!」她驚惶地低叫一聲,直覺要退出亭子,卻又沒注意到後面的階梯,一腳踩空地跌了下去。
「啊——」低叫變成大叫。
她閉起眼完全不敢看自己會有什麼後果,驚嚇間只覺得有個東西彈了自己一下,讓她後倒的動作由屁股先著地,幸運地沒拿後腦勺去親吻地面。
雙手撐了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沒事,她終於張開眼,意外地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疼,她這才吐出氣,喘了幾下,心神一恢復,連忙爬起來又要跑,可是——來不及了。
「哪裡跑!」王府侍衛已然追到。
水兒倒抽口氣,立刻縮回亭子裡,盈然的雙眸裡盛滿驚惶無措,四下張望著不知道該躲到哪兒,或跑向哪裡。
可是,哪裡還有她可以躲的地方?
那個一身冷肅的男子依舊端坐在欄杆上,水兒只好縮向另一邊,害怕地緊咬著下唇。
「來人,抓住她!」侍衛長一下令,侍衛就要進亭,一腳踩上階梯的同時,一聲冷冷的警告也同時響起——
「再向前一步,這輩子就別想再用腳走路!」
第二章
淡淡一句警告,侍衛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你是誰?」侍衛長這才注意到亭子裡的男人,立刻出聲質問。
「憑你,還不夠資格問。」他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立刻離開,別打擾我的酒興。」
侍衛長被他狂妄的態度氣到,出口斥道:「我們奉命捉拿刺客,你最好別多管閒事!」
刺客?
瞥了一眼縮在欄杆樑柱邊的小人兒,雖然身穿簡便的男裝,但只要有長眼睛的,誰看不出來「他」是個女的!
而她那副膽小的模樣、連跌倒都笨得只會尖叫的遲鈍反應,哪裡有「刺客」該有的樣子?
別說殺人了,恐怕她連宰隻雞都會昏倒!
「識相的,就別插手德王府的事。」侍衛長再度暍道。
德王府?他輕哼一聲。
「如果我就是想管,你又能如何?」
「那麼,你就是刺客的同黨,一併捉回王府治罪!」侍衛長手才按上刀柄,身體卻突地一僵。
不僅如此,連同他帶來的三名手下也全被點了穴,接著只聽見砰、砰、砰、砰四道聲響,四個穿著侍衛裝的男人全被踢出亭外,在地上迭成一團。
所有動作都在眨眼問完成!
那個一身冷肅氣息的男子像是從未移動過似的,又坐回欄杆上繼續舉壺喝他的酒。
水兒呆呆地望著他,完全不知道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敢得罪……德王府--」被壓在最底下的侍衛長掙扎地叫,身體卻因為被點住定身穴而不能動。
「吵死了!」一揮手,桌上的菜餚全往那迭人撒去,盛菜餚的盤子更準確地分別砸中四個人的頭,當場掛出紅彩。
水兒看得倒抽口氣。
血……
四個侍衛追兵再也不敢出聲,就怕一出聲,小命根可能就沒了,只能閉緊嘴巴,祈禱穴道快快衝開。
水兒轉回眼,看著他依然逕自喝酒,摟緊包袱,蹲縮在一旁也不敢亂動,很想跟他說「謝謝」的,可是她怕她一開口,下場會跟那四個人一樣--被砸的一身都是菜!
夜漸漸深沉,雖然再沒有追兵,可是水兒繃緊的神經卻不敢放鬆,姊姊沒有來,她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姊姊……」她低噥著,打起瞌睡,又驚醒,連忙抬眼。
他還在……
她又暗自鬆了口氣,又打起瞌睡、又驚醒,空氣好像愈來愈冷,她愈縮愈小團
直到天邊漸漸出現白光,那四個「人堆」早睡成一團,姿勢依然不變,他終於有了動作。
水兒立刻被驚醒,看見他站起身,她連忙也想站起來,卻因為蹲得太久,雙腳早巳麻得站不直而又跌下去。
他及時伸出手臂,輕易撈住她腰身,就將她整個人摟住了。
她輕得像是沒半點重量!
「妳要跌幾次?」他冷著聲道,不必太兇惡,看起來就足夠嚇昏她。
「我……我……」她抱著包袱,無助地被他摟住,完全不知道該掙扎,只睜著眼望著他。
她的臉色紅得不對勁,手臂上傳來的體溫也高得超過正常人。
「妳發燒了!」他的臉上終於出現冷漠以外的第二號表情--皺眉。
「我……」她手背輕觸自己的臉,只感覺熱熱的,而且全身都熱,頭也有點昏昏的。「好像是。」她點著頭,同意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