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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任倩筠

    金眸懶懶一揚,風馬牛不相干地道:「你生氣的樣子,還有你剛剛說話的聲調實在是……」說著他忽然神色一凜,研究的眼光銳利且仔細地審視著他。

    被這懷疑的眼光一盯,南宮慎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她有預感,這暴君下一步的動作,很可能是衝上前來將她身上的衣服撕成兩半,好證實他心中的猜測。幸好她知道阻止他這個行動的惟一方法。

    像個男孩子一樣地整整已經很整齊的袖口,拂去胸前根本看不見的灰塵,還給那道銳利凝視的目光的是一記同樣犀利的訕笑。

    「我不知道……原來你真的有斷袖之癖?」

    一句話挑動完顏徽最敏感的神經,果然成功地讓他把注意力自他身上移開,並且大失優閒地咬牙低吼:「你說什麼!」

    據說所有關於完顏徽的傳聞裡面,最會讓他大動肝火的其中之一,便是這斷袖之癖的傳聞。

    這個傳聞有多令他生氣呢?有一次,一個國家的君主在一次的會談中不小心提到這個暖昧的問題,完顏徽當場怒起,緊接著丟給愕然的君主一紙戰書,沒多久就率兵把這個君主的國家給踩平了。

    「我知道……」她暖昧地笑著,「我有一張酷似女人的臉蛋,算起來,不比你剛才那位寵姬差,如果你願意、你願意的話……我倒是……」

    暖昧又拖長的話未說完,一隻杯子急摔到她面前,完顏徽怒起,金眸透出殺意,一手已握住腰刀的刀柄。

    剎那間,一種快感在南宮慎眼中湧現,她知道他已經到底限了,只要再多說個幾句這樣的話,他便會送她去見閻羅,成全她的心願。

    「我一直知道你破例留下我性命的用意。」一邊挑逗地說著,一邊卻冷靜地開始解開高領的暗扣,露出一小塊白皙的頸子。「其實說穿了,有這種癖好也沒有什麼,又不是前無古人……」

    「站住!」

    緩緩逼近的腳步被他粗聲喝住,他其實並不知道南宮慎心中有著比他更多的害怕。

    他就怕自己豁出去地衝向前去,不是一刀結束他的性命,而是將他身上的衣物撕個粉碎……

    「滾!」銳氣盡喪的一句話,似乎也為自己可能有這種傾向而苦惱。

    這樣都不能逼他殺了自己嗎?南宮慎眼底有不下於他的沮喪。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完顏徽鬆開握劍的手,聲音像是自很遠的地方飄來似的。「但是休想我會讓你如意;我說過,要讓你體會一個暴君真正的作法。」

    「完顏徽。」

    「滾!」完顏徽自胸膛蓄力發出,震動整個金頂寶帳。

    第四章

    想像中的殘酷刑罰並沒有一如預期的降臨在南宮慎身上,相反的,一路上過於禮遇的被對待著,反而使南宮慎在反覆猜測間變得更加惶惑難安。

    表面上,他始終維持著新羅國君主的驕傲,男子般的堅毅,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威儀、不示弱的模樣;可一旦背對人,惆悵悲酸便悄悄籠上明媚的五官。

    她沒有機會再見到完顏徽,但每當感覺背部發麻,產生一種陰邪的教人透不過氣來的窒息感時,他知道那傢伙又躲在暗處偷偷地觀察他了。

    為了不讓他看穿自己的脆弱,南宮慎強迫自己總是挺直腰桿,隨時隨地保持從容不迫,準備慷慨赴義的神態。

    令她吃驚又佩服的是他的弓弩鐵騎部隊,其機動力與戰鬥力著實遠遠超出她的想像,難怪草原上的國家要稱這支軍隊為「黑色風暴」。其如開閘洪水、銳不可當的攻擊力,讓比新羅國大數倍的兀惹國在不到半天的時間內崩潰瓦解。令人氣憤又不得不折服的是,這完顏徽滅掉兀惹並不是預謀,而是因為完顏徽嫌繞道回女真太遠,向兀惹借道又太麻煩,而乾脆就把它給滅了。

    當兀惹國君主的頭顱戲劇性地飛離他的身體,又剛巧飛過南宮慎眼前時,她再度忍不住發出驚心動魄的尖叫,第二次暈倒在完顏徽懷中,雖然這次她很快就醒來,但當晚她明顯感覺到完顏徽凝視她的眼光中添了幾許戲謔。

    她並不知道完顏徽把她帶回女真國,優渥地軟禁起來是何用意。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完顏徽似乎並沒有殺她的打算,不想殺她,難道是要一輩子把她軟禁起來嗎?如果這成了事實,那麼自己是否該配合他安排的命運,孤伶伶地在女真國度過一生?

    安排給她住的「紫極殿」,是座嶄新的宮殿,雖然窗明几淨,卻因為主人消沉的心情,而使得一切都像少了靈魂般,沒有活氣與神采。

    南宮慎沿著被霜雪覆蓋的鵝卵石步道漫無目的地走著,飄零的心境使得步伐也失去應有的精神。

    月色忽明忽暗,看起來就像完顏徽陰邪暖昧的眼光以及他難以臆測的心思,令人感到憎惡。

    如果他以為把她安排在紫極殿,衣食按照新羅國君主應有的待遇來對待她,她就會感激涕零的話,那他就打錯如意算盤了。

    他休想從她眼中看到一絲感恩的光芒。

    為了讓幾乎每晚潛入紫極殿偷窺她一舉一動的完顏徽知道她有多麼懷念故國、多麼憎恨女真國,她在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留下或罵或貶女真的話或懷念故土的詩句,看能不能激怒他,趁早了結自己的生命。

    其實結束生命也很容易,如果有多那麼一點勇氣的話,她自己便能動手,只可惜,她沒有。

    隱約中,總還盼著有一天能重回故土,這大概就是女孩子特有的脆弱吧!

    背後沉重的存在感一直如影隨形,他這麼偷偷觀察著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面具戴久了,所有的行為都習慣性地變成見不得光?

    幽靈般地跟隨著他,實在是有點窩囊,完顏徽挫敗地想著。

    可他無法禁止自己的腳步,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當繁雜的政務暫時告一段落時,南宮宜的容顏便堂而皇之地盤踞在他的腦中,進一步主導他的肢體,讓他變成一個有偷窺狂的人。

    自己總是莫名其妙地想來關心他,他既達觀又充滿悲傷的身影,總是讓這幽靜的夜增添幾分誘人的光彩,那種光彩來自於他以真面目面對任何衝擊的勇氣,他激動地想要瞭解那份勇氣後深刻的背景,那正是他所缺少的。

    但是他又不敢太靠近他,怕他過度女性化的特質會誘發自己心中強烈的情感,那種情感是他引以為恥且強烈批判的。

    就像現在,一陣冷風刮過,見他顫抖地抱緊雙臂,他便會不自覺地希望代替那雙手臂,給他他不希冀卻實在需要的溫暖。

    每當這樣想時,強悍的理智又會跳出來攔住他的腳步,於是躲在黑暗中便成了他繼面具之後,另一個悲慘的宿命。

    「哈啾!」南宮慎搓著凍得發疼的鼻子,忍不住咒罵:「該死的!這女真國怎麼這麼冷啊?這彷彿聚集了天地間所有寒氣的鬼天氣,就跟陰邪的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完顏徽一樣討厭!」知道他就站在暗處,正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她就故意要這麼大聲的咒罵。她倒是要看看這傢伙能堅持到幾時?

    暗夜裡傳來一聲細微的嗤笑,被罵而無法動怒也是他可悲的宿命之一。

    「唉,這天氣又讓我想到秦始皇。」她中氣不減的繼續她的謾罵:「那狂傲自大的傢伙總是幻想自己無所不能,自以為能像霜雪一樣地覆蓋它所想要覆蓋的土地,也不想想吃不下去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被噎死。哼!有些人哪,就是執迷不悟地想要變成他……哈啾!」

    完顏徽的眉峰一挑,倒不是為了那些損人的話,而是他在風中瑟瑟抖動的身體。

    「何不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保持旺盛的罵人精力呢?」

    看不下去的他終於由暗處走出,以十步之遙與被凍僵的南宮慎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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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慎黑眸裡呈現的已不盡然全是憎惡,大概是被丟進空蕩蕩的紫極殿太久了,忽然看到一個可以跟她對話的人,縱使這個人是她極端憎惡的人,也能夠帶來像冬日太陽般的微弱溫暖。

    月光下的完顏徽,以一襲黑貂大衣,一頂黑貂帽,一個與皮膚緊貼的黑色皮製面具,神秘又張狂地朝她走來;一頭及腰的長髮閒散地披於身後,晚風一吹,拂起幾綹至面前,更增添了幾分陰森弔詭的氣息。

    南宮慎目光一亮,不得不承認,—身黑的他,雖然令人有壓迫感卻很玄妙地具有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黑貂大衣瞬間敞開,像一片黑色布幕,正確無誤地將她籠罩,那龐大又厚重的大衣穿在她身上,更加凸顯出她的玲瓏嬌小。溫熱立即穿透皮膚,溫暖了凍結的血液,她異樣的察覺到,原來這就是那冷冰冰傢伙的溫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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