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多妍
「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呵呵,小心小心……箱子不輕哪……沒想到冷漠的台北市裡居然還遇得到像你一樣又高又帥又風度翩翩的君子,我真是太幸運了!呵呵……箱子交給我就行了,我同學已經來接我了……要電話?呵呵……相逢何必曾相識,有緣的話公車上就會再見了……公車要開走了,快點上車吧……謝謝你嘍……」
那大波浪捲女子接過了箱子,朝要電話失敗的男子露出她殺死人不償命的甜甜微笑。她太瞭解她笑容的殺傷力了,老少通吃啊,就像現在,不止跟前的男子,全公車上的人都失了心魂似的盯著她瞧。唉,不是她吳婷婷愛自誇自擂,誰教她的笑容就像鄰家女孩般清純可人呢?在台北市裡,鄰家女孩的笑容就像是動物園裡的國王企鵝,都是需要特別保護的。
還有還有,她也不是那麼愛笑。說實在的,憑著過人的外表,拒絕男人這種事情,她已經做過不下N回,但看在對方那麼辛苦地幫她搬箱子,賞賜他一個微笑又何妨呢?美化市容嘛。
她就是吳婷婷,一個擁有美麗外表、清純氣質,以及一張甜得像蜜一樣小嘴的吳婷婷——也就是林意真的五專同學及現任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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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了,意真,我租了一個很棒、很便宜的房子,一個月房租才五千,兩個人分的話,一個人一個月才二千五。本來屋主是跟我開一個月八千,但前幾天那個颱風把我們那個房子屋頂的瓦片給吹走了好幾塊,於是我就跟屋主殺價,好不容易才殺到五千的。」當然她的笑容也是功不可沒。「真該感謝那個颱風啊,讓我們節省了好多錢。」
穿過了兩條大馬路,眼前是昏暗的路燈,及一大片老舊的眷村聚落的木造建築。這條大馬路似乎分隔了五十年的時光,對街是一片繁華的市景,高樓大廈林立,濃濃的大都市風格;而背對著街,卻是一大片老舊的眷村聚落,整片都是木造平房,數棵大榕樹相間其中,昏黃的路燈朦朧地投射在地面上,倒映出老樹繁密的枝條,不遠處似乎還可以聽到狗吠聲。
「沒想到台北居然還有這種建築物。這裡不太像台北,感覺上和我們鄉下沒有什麼不同,我是說如果不要走到對街的話。」林意真有感而發。
「的確是沒什麼不同,嗯……唯一的不同是,你看那棟建築物——台北一O一,我們鄉下是不可能看到那麼高的建築物啦。」
她們兩個相視而笑。
吳婷婷停在一處木造建築前。「喏,就是這裡。」她打開門,扭開燈。
經過一個小小的前庭。
「這個地方可以用來曬衣服。」吳婷婷介紹著。「廚房、浴室都在這邊,有點小,但沒關係,可以用就好。」
她領意真走向前,打開了木板門,在玄關處踏上兩層小階梯,眼前是一個小客廳,因為才剛搬進來的關係,客廳裡空無一物,連電視機都沒有,只有籐制桌椅。因為是木板隔間的關係,踏上階梯後,只要她們走動,木板就不可避免地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客廳旁邊是用木板隔起來的兩間小房間,看起來頗為乾淨整齊。
「一人一間房,著實剛剛好。」意真滿意地點點頭。她鄉下老家也是平房,她對平房很有親切感,沒想到來台北居然還有平房可以住,而且租金又那麼便宜。「婷婷,你真的很會挑,居然挑上這麼好又這麼便宜的房子。」
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從樊御的房子匆匆忙忙地逃出來,來不及細看他的房子,只知道他的公寓很大、很精緻。
他應該有看到她留的紙條了吧?哎呀,她也不是故意要走的,誰教她起床後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他懷裡,而他上半身赤裸……她個性非常保守,長那麼大還沒看過男人打赤膊,於是她嚇得魂不附體,當下立即決定在他還沒睡醒前就快速捲鋪蓋走人。
不曉得他會怎麼想?唉,反正他應該知道她重承諾吧。紙條留了就是留了,她不會食言的。只是他恐怕要氣上好一陣子吧,畢竟她已經答應他要和他一起來台北了。
林意真搖搖頭。唉,嫁給黃金單身漢還是需要很多勇氣的,等她勇氣補足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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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型辦公桌上電話顯示燈一直閃著,電腦螢幕上正不斷地匯進世界各地分公司的資料數據,傳真機也盡責地不斷吐紙,很忙碌的氛圍。然而,這間豪華辦公室裡最重要的主人,此時此刻卻是最悠閒的一個。
男子面向著偌大的落地玻璃,雙手叉在褲袋裡,面容若有所思。站在七十六樓,居高臨下地觀看著遠方高樓大廈的稜線,那片蔚藍的天空將整座城市映襯得更有生命力。居高臨下讓他感覺整座台北城都掌握在他腳下,只要他想,他就有能力擁有,但生命中並不是什麼都可以照著想望去做,有些事物,用盡方法就是得不到,就比如——落跑的「未婚妻」。
這該死的天殺的女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以為他在看風景嗎?並不。他只是很氣,氣到失去理智,氣到突發奇想地認為只要站在高樓上居高臨下俯視,就可以把這座城市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觀察得十分細微,當然還包括那個甩了他的笨蛋。
他低頭咒了幾句!這輩子都是他甩別人,從來就沒有別人甩他的份,沒想到他真的被甩了,還是被一個貌不驚人的女人給甩了!思及此,他再度聚精會神地將精神全副花在觀察高樓底下的人物。管它每個人看起來都像螞蟻一般小,他視力一點五,可好得很……
他很火。因為他委託了十數家徵信社,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家有回音。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徵信社,畢竟林意真消失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只是誰也不能要求一個生平首度被甩的男人保持理智就是,就好比不能要求一頭豬背《論語》一樣。
「總裁?總裁?您在忙嗎?」秘書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進來,喊了上司許久都未回應,一頭霧水地問。
他「哼」了一聲,了無生趣的樣子。
「十一點鐘大陸、馬來西亞的聯點廠務視訊會議……」
「取消。」
「呃……是的。那麼十二點鐘和美國『傑森藥廠』代表在『悅來』有飯局……」
「推了。」
「呃……是的。那麼今天的所有行程……」秘書捏了把冷汗。
「全部取消。」
不敢相信啊,工作狂樊御居然會想罷工,出了什麼怪事了嗎?
「總裁,您身體不適嗎?」遲疑了一會兒,秘書小心翼翼地問著。對講機裡,秘書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
「再好也不過了。」他幾乎咬牙切齒地講。「王秘書,到目前為止有徵信社的人撥電話進來嗎?」
「沒、沒有。」王秘書力圖保持聲調平穩。
「很好。」樊御的嘴角泛起冷笑。「樊氏版圖需要再增加一個徵信調查部門才是,你呈個評估報告上來,愈快愈好。」一群沒有效率的飯桶,是不配掌握全台灣徵信業務商機的,樊氏是該出面整頓整頓了。
「徵信業務?是……是的,總裁,還有其它吩咐嗎?」
「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是的。」
「王秘書……你進來一下。」樊御沉聲道,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仍緊盯著底下繁華世界。
叩叩……敲門聲立刻響起,王秘書難掩緊張神色地走了進來。
「總裁……有何吩咐?」她非常訝異上司居然有閒情逸致看風景。
跟著他做事五年,王秘書對樊御是欣賞有加的。雖然是企業家第二代,樊御絲毫沒有公子哥浮誇只重享受的性格,他的工作態度一向是認真冷靜且一絲不苟,從來就不曾見過他將私人情緒牽涉到工作上,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最佳戰備狀況,這才是她的老闆。所以進門見到背著窗看風景的老闆,才會吃了很大一驚。
站在落地窗前的樊御並未轉身,但高大身軀就已釋放出讓人窒息的龐大壓力。
王秘書提醒自己要注意一日一行,因為老闆目前看起來很不快,就好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襲前的平靜。
「王秘書,你曾經提到你是南部人。」這聲音聽起很冷淡。
王秘書的心「怦、怦」地跳了兩大下。「沒錯,我老家是在高雄。」
上司問的是什麼怪問題?她上司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上班時間從不談私事,南部人……南部人又怎麼了?難不成她上司有「地域歧視」?
「你是怎麼來台北發展的?」樊御依然沒有轉身,逕自望向窗外。
「嗯?」這又是什麼怪問題?王秘書冷汗直流。「大學畢業後就隻身一人從高雄上來台北工作。」這樣的回答可以嗎?王秘書深覺自己宛如走在地雷區裡,一個不小心就肝腦塗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