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婚約(下)

第4頁 文 / 鄭媛

    回到住處前,若蘭請求他將自己放在門前。

    「如果你抱著我進門,心蝶一定會問東問西的。」

    「妳的宮女管的還真多。」他低笑。

    「她是關心我。」若蘭嚴肅地解釋。

    他不置可否。

    如她所願,他將她放在門前。

    「妳這麼想見皇上,為什麼?」他忽然問她。

    為了見皇帝,她甚至可以忍受一個奴才的侮辱!這讓他不能理解。

    若蘭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妳若想見妳皇阿瑪,這十多年來多的是機會,但妳從未積極過。既然過去妳對於妳與妳皇阿瑪問的關係淡然處之,現在就沒有理由、突然急著想見皇上。」他咧嘴一笑,低嗄地接下道:「妳已經指婚,面見皇上不會是為了婚事,除非妳急著趕去面謝妳皇阿瑪。」他嘲弄。

    他並非對她全無瞭解,相反的,這段時日來他已經充分調查過靜嬪妃與皇十格格的「現況」,對於傳說中皇十格格淡泊、幾近於「隱世」的性格,他已瞭如指掌。

    「我想見皇阿瑪,是為了我的額娘。」若蘭停頓片刻,才緩緩回答。

    他沉默著,等待她往下說。

    「額娘的病越來越嚴重,但是我與額娘所剩的銀子已經不多,出宮買藥這樣的事快不能再繼續下去,倘若再得不到皇阿瑪的奧援,額娘她……」她頓住,喉頭哽咽。

    他怎麼也料不到是這個答案!

    聽到這裡,策凌已經充分明白她所處的困境,有何等窘迫!

    堂堂一名皇格格,竟然為錢困愁!

    然而一名被皇帝冷落的妾室,在深宮中便如同孤寡,他能瞭解她坐困愁城,忍受一名奴才欺凌的原因。

    「妳打算對妳皇阿瑪說什麼?」

    她抬起眸子凝望他。

    「我只想問他,是否記得當年江南石家江畔邊,自己親口許下的諾言。」落下眸光,她說出在心底盤旋了月餘的思量.

    「妳這麼做,極可能觸怒皇上。」

    「我知道。」她淡淡地笑。

    「但是一定得做。我還要把他當年許下的訂情信物,雙手奉上交還給他。」

    策凌瞇起眼,深久地凝視她。

    「皇上若不想見靜嬪妃,不會因為妳一番話而改變主意。」他瞭解皇帝,知道世上能喚醒皇帝憐愛唯有一人,僅僅蘭妃。

    「這是賭注。額娘已經沒有機會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即使不能喚回皇阿瑪的愛,讓皇阿瑪記起過去的恩情,至少有機會救額娘一命。」她落寞地道。

    「什麼意思?」他問。

    「宮中太監看皇上的臉色行事,額娘的病始終不能得到妥善的照料,大半原因就在皇阿瑪身上。」

    「所以上回妳才會出宮買藥?」

    若蘭點頭。

    「我說過,如果有困難妳可以找我。」

    「這是皇阿瑪的責任,」她不認同,甚至對他說:「額娘十八歲進宮,被豢養、圈困在深宮中,唯君命是從,徹底失去自我的主見與意志,既然如此,額娘的後半輩子就必須由她的男人負責。」

    策凌挑起眉,深思地道:「原來,這才是妳真正的想法。」他瞇著眼研究她。

    她沒有否認,反而接下說道:「額娘的人生已經『賣』給皇阿瑪,一名宮中的女人,命運已經注定,人生沒有再重來一遍的機會,縱然已經失去幸福的可能,皇阿瑪身為買家就必須負責到底,否則,就是徹底的殘暴與不仁。」

    他挑起眉。對她的直言與大膽,再次耳目一新。

    「妳也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婚姻?」他問。

    若蘭搖頭。

    「你不是皇阿瑪,你不能徹底圈困一個女人。」

    他瞇起眼。「如果我想要,也辦得到。」

    若蘭露出笑容。「但我不是額娘。」

    「什麼意思?」

    「我不宿命。」她答得雲淡風輕。「無論我的丈夫愛不愛我,都不能真正圈禁我的意志。額娘的痛苦在於心態,而非因為身處宮中。」

    策凌沉下眼。

    「既然出嫁,妳就必須服從妳的丈夫,愛他、敬他,並且以他為尊。」他警告。

    「這是當然的,爵爺,」若蘭凝望他。

    「但是『尊重』必須建立在彼此相互付出的條件下。」

    策凌抬起頭。

    「我會給予我的妻子,最好的物質與生活條件。」驕傲地回答,這是他自以為最好的「付出」。

    若蘭但笑不語。

    「妳不相信?」他皺起眉,嘶啞地問。

    莫名地,她娟秀的臉龐上神秘的笑容讓他煩躁起來。

    「相信,爵爺。」她柔順地回答。

    至少現在,她願意「先」相信他。

    這也是她之所以答應這樁婚約的原因。

    然而她柔順的面貌異乎尋常--至少與他認識的她有所出入,讓他懷疑事實不盡如此。

    策凌皺起眉頭,半晌後不情願地對她說:「已經太晚了,妳腳上有傷,該回去歇息了!」

    「今晚,無論如何我該感謝你。」敲門之前,若蘭對他嫣然一笑。

    她嫵媚的笑容,讓策凌的胸口忽然間火熱起來!

    策凌悶著臉不吭一聲,迅速地調頭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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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心蝶到她房裡時,若蘭剛準備下床。

    「格格!您腳上有傷,怎麼能下床呢?」心蝶上前阻止她。

    「妳確實不該下床。」

    房門那把低沉的聲音,嚇住若蘭。

    她抬起眼,看到策凌隨心蝶進屋。

    「你!」

    「爵爺說,他得進來抱您出去。」心蝶頭垂得低低的,生怕被主子責罵。

    雖然她知道格格從來不罵人,可這回她也實在太自作主張了點。然而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宮女,爵爺又是格格的未婚夫,她根本不能拒絕爵爺的要求!

    「抱我出去?」若蘭瞪著那站在門前的男人,喃喃問。

    「不抱妳出去坐轎,如何見妳的皇阿瑪?」他粗嗄地道。

    策凌深邃的眸光掃過她初醒時暈紅的臉龐與迷濛的眸子,還有那頭如緞子般柔軟黑亮的秀髮,並且不可抑制地,滿腦子想像著她單衣內纖細柔軟的身子……

    他皺起眉頭,拋開突然升起的慾望。

    「見我的皇阿瑪?你可以解釋得清楚一點嗎?」因為他的話,若蘭的心懸著,一時忘了他闖進自己房內的羞怯與尷尬。

    「一早我已經面見過皇上,聖上同意見妳。」他三言兩語解釋完,並且走到她身邊。

    他的回答雖然簡單,卻掀起若蘭胸口的激盪……

    她瞪著他,久久說不出話。

    「等什麼?不是想見妳皇阿瑪?還不快打扮好面聖?」他低笑。

    「好……」她怔然回答。

    然後垂下頭,平撫紊亂的心緒……

    他為自己安排好了?就因為她昨晚說過的那番話?

    他在意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嗎?

    抬起頭時,她疑問的眸子正好對上他深沉的眼睛。若蘭困難地開口:「我想問你,為什麼!」

    「我說過,我會給我的妻子所需要的,最好的一切。妳即將成為我的妻子,這只是我為妳所做的第一件事。」他嗄聲答,然後輕輕抱起她走到梳妝台前。

    若蘭屏息著凝望他,一時無語。

    「我知道,昨夜妳不相信我的誠意,」將若蘭放在梳妝台前,他嘶啞地低語:「但是我有十足的把握,未來妳會慢慢改變對我的觀感。」

    話說完,他衝著驚疑的她咧開英俊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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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來,這是她頭一回與皇阿瑪如此接近。

    倘若蘭沒記錯的話,上回與皇阿瑪見面是她八歲、額娘生日的那一天,也就是說她已經整整十二年沒單獨見過皇阿瑪了!除了每歲正月初一日,待皇上朝會後回到內廷,接受眾妃子與皇子女、皇孫女們行禮外。

    「策凌說,妳想見朕?」皇帝坐在書屋內,面見他的第十個女兒。

    「皇阿瑪,正確說來,是額娘想見您,兒臣不過是代替額娘來見您的人。」若蘭沉靜的眸子,無畏地凝望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瞇起眼。「如果是靜嬪想見朕,在宮中隨時可以求見。」

    「倘若額娘求見,皇阿瑪會見她嗎?」她反問。

    「如果朝事不忙,朕可以見她。」皇帝沉下臉,顯然不喜歡若蘭的直言不諱。

    「但是當皇阿瑪朝事不忙時,會否想到見額娘!」

    「妳來見朕是來質問朕的?」皇帝的不高興已經擺在臉上。

    若蘭搖頭。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將額娘心底的疑惑與期盼,一併告知皇阿瑪而已。」

    聽見這話,皇帝的聲調繃緊。「妳額娘期盼什麼?」

    「額娘期盼皇阿瑪能主動去見她。」她放柔聲,對皇上道:「額娘性子剛烈,然而皇阿瑪是世上最瞭解額娘的人,也是額娘最想倚靠與相見的人,倘若皇阿瑪還憐惜著額娘,肯定能明白兒臣這番話的意思。」

    皇帝卻別開眼,冷然道:「朕公務繁忙,如果每位妃子都像妳額娘,朕就算有七十二分身都不能應付。」

    「一年三百多個日子,皇阿瑪只要撥出一日裡的一個時辰去見額娘,額娘就會一輩子對您感恩在心,銘記皇阿瑪的恩典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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