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鄭媛
策凌的神色,驀然浮現幾許若蘭未察覺的陰沉。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沉默,夜色來臨,涼風從林梢上吹下來,樹葉發出一陣輕微的沙沙聲……
「我還沒謝謝你。」片刻後她遲疑地說。
「謝什麼?」
「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她道。
他低笑。「虧妳還是皇格格,連治人都不會?妳這皇格格難道是做假的?」
「人貴自重,而後人敬之。」她也有原則。
「迂腐,難怪刁奴騎到妳頭上去!」他嗤之以鼻。
她不再爭辯,片刻後才輕聲道:「其實,我相信這世上會有公道。」
他再度嗤笑,這回更大聲。
「你不信?」
「我憑什麼信?」他憤世嫉俗。
「那個太監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皺眉代表疑惑。
「就是你呀。」她對著他,青澀地微笑。
「你不是已經幫我出一口氣了?」低垂星眸,她仍然不敢真真切切地凝望他。
然而若蘭並不明白,她低垂的雙眸,平添了一絲嬌柔的媚態。
策凌瞪著她,半天不吭氣,喉嚨裡像忽然被一塊硬核哽住似的。
見他不語,她尷尬地笑著。
「再過些日子,回到京城後這個『你』,字就要改口了。我想,到時咱們都會不習慣吧?」
「女兒家嫁人後,不習慣的事還很多。」策凌粗聲道,拋開胸中陡然升起的一股罪惡感--
他對自己的「妻子」有慾望,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需要因此而對他所愛的女人產生愧疚!更何況,是頤靜背叛兩人的誓言在先!
若蘭瞪著小徑上的泥土,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喘氣……
聽著他粗嗄的聲音,在這樣的月色下,若蘭又想起兩人在沙洲上共同度過的那一夜。
迷迷濛濛地,她心窩上升起一股不真切的迷離,回想起那一夜兩人曾經緊緊地摟抱對方,藉以取暖……
見到她臉頰上泛起的迷人紅暈,策凌的臉色更顯陰沉。
他同樣回想起那一夜在營火邊上,透過熊熊火光,在那條根本完全失去遮掩功能的單薄褂子下,她誘人的玲瓏曲線,以及「那一夜」親眼所見,那一身白皙光潔的肌膚……
當然,還是閨女的她絕不可能知道,彼時與當下,他心中所想的事。
「很晚了,我送妳回屋裡。」他皺起濃眉,想撇去那躁鬱的感覺。
「嗯。」若蘭輕聲低歎。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的意境教她著迷,她不想離開這裡。直到策凌走近她身邊,因為距離太近若蘭慌忙後退數步,卻又因退得太急險些滑倒--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難以避免的肌膚相親。
「我沒事。」她喃喃道。
他牢牢抓住她,一時間竟然難以放手。
只因陌生的觸感讓他困惑,與頤靜結實豐滿的肉體不同的是,她的觸感幾近於綿軟,就像一灘水,滑潤而柔弱,彷彿只要他稍一用力就會弄壞她。
「我、我沒事了。」若蘭喘著氣重複一遍,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氣稍嫌強悍了些。
「真的沒事?」策凌問。
她點頭。
他才鬆手,若蘭就發現腳上的傷口傳來一股濕意以及痛楚……
「怎麼了?」見到她秀眉緊蹙,他粗聲問。
「沒事。」她微笑,卻臉色蒼白,策凌皺起眉,然後他蹲下身握住她的腳踝--
若翻倒抽一口氣。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策凌已經迅速脫下她的鞋襪。
若蘭屏住氣,一腳被懸空握住,為了站穩她只好將手搭在策凌魁梧的肩膀上,然後安靜地等待他開口,沒有阻止或抗拒,沉默中她只感覺到自己的雙頰火熱……
因為這個男人即將是她的「丈夫」。
她開始試著接受,過去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習慣的一切。
「傷口惡化,又出血了。」他皺起眉頭,粗糙的手掌似不經意地擦過她細膩柔滑的足心。
若蘭瑟縮了一下,當她顫慄時,雙手不由自主地抓緊策凌厚實的肩頭。靜夜中,忽然傳來男人粗獷的喘息聲,然後是一下綿長的呼氣聲。
「看來,我必須背妳回去。」他低啞地道,似乎感應到兩人間莫名的緊張與相互牽引,他看她的眼神深邃如兩泓幽潭。
若蘭咬著唇,避開他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眸光。「我可以試試看……也許我能自己走回去。」她道。
「倘若再傷到,我保證妳三個月下不了床。」他粗聲警告,不等若蘭響應已經動手將她抱起!
她低呼一聲。
策凌的大手已經握住她的腰肢,並且曖昧地把住包裹在衣物下緊俏的臀部。
她沒看見的是,這瞬間他眸中閃過一道複雜的欲色!
「妳的腳必須立刻上藥。」
若蘭喘了口氣。「可是--」
「別亂動,要是摔下來我可不負責。」他低笑。
在沙洲那一夜,他早已知道她擁有讓男人垂涎的身子,卻不料嘗到這馥郁芬芳的柔軟,一時間他竟不能撂開手。
悶著頭,若蘭果真不敢亂動卻渾身僵硬,因為那曖昧的大掌不時「不經意」地觸及她的小腹……
若蘭漲紅了小臉。
策凌就這樣抱著她,過後她只記得……
這一小段路好遠、好長。
第二章
若蘭沒想到爵爺會把她帶回他的住處。
「妳的傷口必須上藥。」
瞥一眼她遲疑的臉色,他簡單解釋。
「太麻煩你了,你可以送我回去,我自己就可以。」
策凌提著藥箱走到她面前捉住她的腳踝,若蘭沒說完的話哽在喉嚨中。
「送妳回去我還是要回來,繞一大圈豈不是更『麻煩』我?乾脆把妳扛到我的住處,是最省事的方法。」他嗄聲解釋。
「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她沒立刻回答。
「妳怕被人瞧見?」
見到她白皙的臉蛋透出紅痕,他咧開嘴。
「怕什麼?反正回到京城後,妳就是我的妻子。」撩起她的裙角,他握住那只白皙的腳踝。
若蘭倒抽一口氣,紅痕在她的臉頰上擴散成了一片紅雲。
然而策凌看到那道撕裂的傷口,眉頭再度皺起來。
「真該讓那該死的太監吞下銀子。」他喃喃咒罵。
然後他打開藥箱,開始塗藥。
他先止血,然後擦洗,最後再小心翼翼地把膏藥均勻塗抹在傷口上,動作輕柔紐膊。
若蘭從頭到尾屏息著,直到他終於料理好她腳上的傷口。
「應該沒事了,不過暫時不能再走路,倘若傷口再一次裂開,下回就沒這麼幸運了。」他警告。
若蘭縮回腳,裝做若無其事地拉整裙角……
「我該回去了,否則心蝶會擔心。」她準備穿回鞋襪。
「剛才我說的話妳大概沒聽進耳裡!」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高興。若蘭手還沒碰到自個兒的鞋襪,策凌已經將其收走。
「我已經說過,妳暫時不能走路,所以,哪兒也不許去。」他道。
「但是我得回去。」她眼睜睜看著他拿走她的鞋子和襪子。
「一定得回去?」
她點頭。
他二話不說,走到她身邊動手欲抱起她!
「你做什麼?」
「既然想回去,我這就抱妳回去。」
「我可以自個兒走路。」
他沉下臉。「我再說第三遍,不許走路。」
「可是--」
「妳還有一條路可選。」
她眨著眼,狐疑地凝望他可議的英俊笑臉。
「就是留下來,在我這兒過一夜。」他道。
她猶豫起來。
她並不是真的如他批評過的那麼迂腐,然而無端留在一個男人房中過夜,仍然令她深覺不安,即使這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反正夜已經深,這個時候妳再從我屋裡走出去,宮裡那些閒人的議論可能會更不中聽。」他說服她。
若蘭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但是我一夜不回去,心蝶一定會擔心。」
「我可以遣人代妳送訊回去。」
他的提議已是最妥當的安排。
但若蘭仍然猶豫……
她只感到,與他共處一室,有股異乎尋常的驚慌,在她胸口失措著。
策凌定定地凝望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然而他的凝望深邃得彷彿有一股強大力量,從他專注的眼神中射出,將她團團圍困住。
「皇阿瑪雖然指婚,但我還未出閣,留在這裡過夜並不妥當。」若蘭終於下定決心,拒絕他的提議。
矜持與掙扎交相輾過她心頭,成為千變萬化的周折,凝聚在她昀動不安的眼神中,流轉出一道道美麗動人的光華。
策凌的眸光深沉起來。
乾燥的焚風穿梭引流在兩人之間,讓人心頭莫名地燥熱……
「如果妳堅持,我就送妳回去。」半晌後,他沙啞地開口。
然後他溫柔地抱起她,在她還來不及開口拒絕之前。
「不許走路,只有這點,我絕對堅持。」他低柔並且堅定如山地道。
這一刻,若蘭心頭彷彿被無數道暖流拂過……
在他抱著她走回住處這段路上,若蘭腦海一片空白……
那驚惶失措的不是情緒,而是她紊亂的呼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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