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古亭葳
「早安!」陳秘書大力推開門走進來,晃晃手上的磁碟片。「這是你們要的資料。因為來不及列印,只得屈就你們看電螢幕了。」說著,把磁片擱置桌上。
「謝謝你,陳秘書。」廬漫期向她道謝。
「哪裡。我只是不瞭解,你們怎麼臨時起意要看這五年的檔案資料?」
羅昊德搶在廬漫期之前回話。「檢討得失,擬出明年發展的有效計劃。」
「是這樣啊。」陳秘書偏頭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再見。」她朝他們揮揮手,大步走出,順手將門帶上。
廬漫期將電腦開機,放入磁碟片。輸入指令。
「這一份是五年有的資料。」她指著畫面說明。
「其中一些較少來往的客戶,我們先跳過不看。另外有一些原本是小客戶,但在近三年來逐漸躍居為主力客戶,」廬漫期伸手將檔案夾拿過去,翻找著。
「像躍峰、力民,還有……這三家公司我都有做記號,你稍微微看一下,大概就能瞭解了。」
廬漫期熟練的操作鍵盤,從磁碟片的內容跳出,進入綱路。
「你可以從電腦綱絡中知道近兩年的記錄,密碼是……」她再敲幾個鍵。
「MH96657」羅昊德順口念著。「是依據什麼而訂的?」
廬漫期停下動,困難的吞嚥一口唾味。「我和你的結婚日期。」
羅昊德睜大眼仔細看。沒錯。記得昨天母親才氣憤的責罵他。婚禮在即,他卻臨時取消,這不只是他和漫期之間的事,已發的喜帖、已預約的教堂、飯店等,這些都是要善後的爛攤子。但真正讓他們傷心氣憤的是,盼了三十一年,好不容易所盼盼到他要成婚要娶媳婦,卻又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
那時,母親的確提到婚禮是訂在六月五日,三個禮拜後。
「那……MH呢?」「漫期……昊德的羅馬拼音開頭。」廬漫期猝然轉身,背對著他。「你自己看就行了吧。我還有工作,先離開了。」她轉身奔回自己的辦公室,大力關上門。
羅昊德望著已合攏的門,呆呆的發怔。
這荒謬的一切,理應隨著他恢復記憶而結束。
但其實不然。
他無法理解,為何廬漫期背對著他,肩膀輕輕微聳動時,他竟有股想上前輕擁他,安慰她的念頭?他到底是怎麼了?他越來越不瞭解自己的思路及想法。
★★★
空氣有些沉悶。
廬漫期低著頭猛扒碗裡的飯,對於面前的菜餚視而無睹。
廬太太十分擔憂,但女兒什麼都不講,對於婚禮突然中止亦隻字未提。眼看她日漸憔悴,雙眼無劉,犰如行屍走肉般,做母親的怎麼不心疼。
她轉頭看向廬先生,他正用擔憂的皮膚子瞧著她。兩夫妻面面相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倒驚動了廬漫期。
「爸、媽,你們怎麼了?」她瞧見兩人都粒米未進,仍好好的放在桌上,不禁又問:「是不是我煮的飯不好吃?」
「漫期,你覺得今天的飯好吃嗎?」廬太太反問。
廬漫期端詳自己已空了一半的飯碗。她一直是食之無味的猛吞飯,連嚼都懶得嚼。
「抱歉!」她匆忙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我重新煮一次。」
廬太太將她拉住,示意她坐下。「今天的飯不好吃,是因為它有苦味。漫期,你瞭解嗎?」
廬漫期注視面露關心的父母,一時悲從中來,淚如雨下。「爸、媽,對不起,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情緒說明。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望著哭成淚人兒的漫期,夫婦倆悵然了。
廬太太遞張面紙給漫期,柔聲道:「沒有關係,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等漫期的情緒較平靜,一直未開口的廬先生:「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你不是在昊德身邊當秘書嗎?」
廬漫期擤擤鼻子,略略振作精神。「再過兩天,等工作交代好,我決定遞辭呈。」
天曉時,每次她一看到昊德,稍微平靜的心就會波動不已。眼光總是追隨著他,不論他在對誰講話,總會忍不住豎耳傾聽。吸知他已不是從前的他了,但在心底仍舊懷著一絲希望,盼望奇跡會發生。
她想起前天,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天,整棟大樓停電,根本就不能搭乘電梯,她昊德只得走樓梯下樓。
走在吳德身後的她,望著他亂中帶序的短髮、寬闊的肩膀,她突然奇想,如果昊德從樓梯上不慎摔下去,他是否會再度失去記憶?也許他們可以重拾往日的濃情蜜意。她的心因這個想法而雀,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實驗結果,甚至已緩緩舉起手……
如果不是梁允中及時經過,喚了他們一聲,驚醒漫期,她知道自己真會把昊德推下樓去。
廬漫期雙手摀住臉。她已經瘋了。就算不是,也已瀕臨崩潰邊緣。差一點,她可能就殺了她心愛的人。
「爸、媽,我想離開這裡。」她不能再待在這丁,光是觸景傷情,就足以讓她精神崩潰。
「是嗎?」二老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說。
「離開這,你想去哪?」廬太太問。
廬漫期呆思想方法半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漫期,你祖父在台中留了一塊農地給我們,因為無暇照顧,所以一直空在那。我和你媽年紀大了,也厭倦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廬先生慈愛的牽起漫期的手。「不如,我們就舉家搬去那吧!」「爸、媽!」廬漫期眼中淚波晶瑩。她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的父母?她瞭解他們其實全是為了她,開頭的那些話,只是想讓她放心的藉口。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她還是他們的骨肉用生命保護才得以存活,但他們不怨她,不恨她,反而一直用愛關懷她。是她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嗎?廬漫期離開座位,雙腳一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謝謝你們。」
「哎!哎!你是在幹嘛?」二老連忙將她拉起。
「瞧你,自家人還客氣什麼?」
廬漫期伸出手,緊緊擁住他們。二老的眼淚,竟也閃動著淚光。
★★★
羅昊德一踏進辦公室,即看到桌上平平整整的躺著一個信封。
是廬漫期的辭呈!羅吳德心一凜,抓著辭呈,用力拉開秘書辦公室的門。裡頭收拾得乾乾淨淨,早已人去樓空。
他奪門而出,直奔六樓的人事室。拉開玻璃門,衝進人事主任的辦公室。
「誰教你批准廬秘書辭職?」他將信封往人事主任的桌上一丟。
「副董,是您先批准了,我才敢蓋章的。」人事主任頗覺冤枉。
「我什麼時候批准的?」
「真的!」人事主任將信封裡的辭職書抽出來,攤開在他面前。「您看,這上面明明有您蓋的章。」
羅昊德頓時明白了。是廬漫期取他的印章,私自蓋上去的。她早就打算要偷偷辭職,只讓他一人蒙住在鼓裡。
羅昊德拿回辭呈,踩著氣憤的步子離去。
羅昊德才一離開,辦公室裡的人們立刻交頭接耳。副董事婚變的傳聞早已鬧得滿城風雨,再加上廬秘書的不告而別,職員們在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可供閒卿的話題。
★★★
羅昊德偕同賴雲楨趕到廬家時,才發現廬家早已搬走,兩個人只能望著空空的房子發呆。
最感意外的是賴雲楨,廬漫期竟然連提都沒提過。
她這麼恨她嗎?
第十章
「我也不知道。」連婷搖搖頭。
「她也沒跟你說嗎?」賴雲楨問。
連婷再度搖頭,將身體靠向少騏。
賴雲楨心裡鬆了一口氣,若是連婷也不知道的話,表示廬漫期存心不讓大伙曉得,並不是只針對她。可是,她到底去哪了?事實上,連婷知道。臨行前,廬漫期曾打一通電話給連婷,告訴她,她與她的父母要搬到台中去,詳細地址等確定後,再寫信通知她。最後,廬漫期特別叮嚀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連婷自然答應不說;況且說出來,賴雲楨也不會好受,三個好朋友,只有她不曉得,心裡的悵惘是可想而知的。
她斜睨一旁的羅昊德一眼。她原本不想讓他進來的。雖然他是無辜的,但在心裡卻會無端端怨起他來。「你來這兒做什麼?」
羅昊德發現連婷是在問他,連忙回答:「我想知道廬……漫期去哪了。」
「她去哪,干你什麼事?」
羅昊德默默低下頭。
當他無意間捕捉到廬漫期凝視他的哀怨眸子時,心裡竟泛起一股濃濃的不捨之情。而當廬漫期手執資料,向他講解資料內容時,傾洩的長髮襯著她皎好的側面,亦讓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自從她離去後,獨自一個待在辦公室裡,羅昊德常會突然好冷清,彷彿失去了什麼。在工作中,偶然抬頭,眼光就地不自覺飄往秘書辦公室的門,似乎下一秒她就會推門進來……他不只一次在夜深裡,一人獨處詢問自己,他究竟是怎麼了?然後的浮現的答案,往往令人心驚。是空白記憶裡的羅昊德的意識,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他?連婷對他的沈默不語非常不滿意。「你嫌傷她傷得還不夠嗎?你曉不曉得你恢復記憶那一天,她用一隻腳你家走到遠?你出去走走看,看要走多遠、走多累才走得到。」連婷的憤怒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