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杜樺
懶得跟文正川閒扯，辛雨瑤越過擋住去路的重型機車。
「喂！你要去那兒？我送你。」他急促的拉住辛雨瑤。
「我又不認識你，幹嘛要讓你送？」
「我叫文正川，這樣不就認識了？來，我送你啦。」
「不要，我不會坐機車。」她還是搖頭。事實上她對眼前這個陌生男孩還是有戒心的。
「拜託，我又不會吃了你。也不是找你去唱KTV，只不過想跟你做個朋友，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而已。你也害怕？」
「誰說我害怕？」最不能受激的辛雨瑤果然不服氣。
「那就上來呀！」文正川立刻從後座箱拿出一頂安全帽丟給辛雨瑤。
「喏，安全帽給你。」
戴上安全帽，辛雨瑤坐上重型機車高高的後座。
「說吧，你要上那兒？」發動引擎，文正川歪頭大聲問道。
「我要去鍾伯伯的家。」
「你鍾伯伯的家在哪？給我地址……」
「喔！在大直……」噗噗幾聲，機車衝出巷道，揚長而去。
終於辛雨瑤還是坐上文正川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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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星月黯淡。位於北投半山的一幢高級公寓，其中一間房子客廳裡，此刻正瀰漫著一股旖旎、歡愛的氣味。
「唔……唔……鍾應浩……」仰躺在沙發上的張蓞雅不覺的發出呻吟低喚。
正埋首在豐滿彈性的胸部裡的鍾應浩，驀地腦子裡閃過一個橫陳在自己床上的美少女的大腿，瞬間慾望全消，他愕然的撐起身子凝視躺在身下已經意亂情迷的女友……
睜開迷雙眼，張蓞雅不解的望著停止動作的鍾應浩。
「你怎麼了？怎麼不繼續？」她伸手欲再攬下鍾應浩的脖子。
撥開手，他坐正了身子，雙手抹了一把臉，舒了口長氣，若有所思的。
到底是怎麼了？怎會在緊要關頭那美少女的影子闖了進來？教他渾身上下頓時慾火全熄。他不是很久沒和蓞雅上床了嗎？而且還是因為一位莫名其妙的美少女？他不可思議的搖頭。
「鍾應浩，你到底怎麼了嘛？」張蓞雅環抱住上身赤裸的鍾應浩，不停的親吻他的臉頰、耳根、肩膀。
「沒有，你冰箱有什麼喝的？」他起身走到小冰箱前，拉開門微彎腰的尋找能平緩情緒的飲料。仍是斜躺在沙發上的張蓞雅慵懶的注視著有著健美體格的鍾應浩。瞧他沒扣上扣子的牛仔褲半開的掛在腰際上，那結實挺翹、又性感的臀部不停的刺激著體內的慾望。唉!他實在不該開什麼髒兮兮的五金工廠，而應該去當男模特兒才對。相信他一定能迷死底下的貴婦名媛的。她暗暗想道。
見他拿出海尼根，打開瓶蓋，仰頭喝啤酒，喉頭吞飲的動作，不覺她小腹就一陣緊縮。比起她另一個地下情人，鍾應浩更是讓女人心折、悸動的。她是個貪心的女人——既要一個愛她很深的男人，也要這不見得迷戀她，卻願意和她往來的出色男人。
真的，做了二三年空姐，她分得出來哪些男人是真正愛上自己——就像那個沈姓機師，哪些是只迷惑她身體的男人，而眼前的鍾應浩就是個喜愛她誘人身體的男人。
「你到底是怎麼了？在電話裡是那麼急迫的想見我。現在見到了，卻又好像意興闌珊的。是不是我失去魅力了？還是你對我失去『性』趣了？」她用鍾應浩最愛的沙啞嗓音說道。
耙了下頭髮，鍾應浩拎著海尼根坐到陽台上望著夜景，半天不說話，臉色是抑鬱的。
「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又在軋三點半？」起身來到落地窗旁，張蓞雅皺眉的問道。
「就告訴過你了，不要頂那間五金工廠。你不聽，現在一天到晚軋票子，你到底要軋到什麼時候？也不肯開口跟你爸爸調頭寸，你到底在逞什麼能？」
充耳不聞，鍾應浩滿腦子都被莫名出現的美少女影子所盤旋，整個心情都處在低落、不解、震驚的狀態裡。他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竟然對一個青春期的美少女起了反應？這簡直是怪叔叔才有的行徑嘛。他一個青年才俊，一個工廠的負責人怎麼可以有這種近乎獸性的心態呢？一直能勾起他慾望的，是身邊這位正牌女友才對呀。
「鍾應浩，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見鍾應浩半天沒反應，她伸手推了他一下。
「聽見了。」他悶悶的。
蹲到他身邊，張蓞雅搭著他的手臂，關心的問：「你是不是太累了？」
他不答，反而定定的凝視著她……
好像秘密被識破一樣，張蓞雅有點不自在的笑了笑：「怎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或身上有什麼不對嗎？」難道他發現自己腳踏兩條船的事？她心驚的暗忖。
「你好像有點胖了？」他莫名的想起剛撫摸她的胸部，發覺她更豐滿了。可他竟為一位美少女而沒了慾望？越想，他越不明白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對了？
「是嗎？大概前些日子飛香港，吃太多美食，所以發胖了。放心，我會去健身房瘦回來的。」她硬是壓下內心的隱憂，擠出笑容回答。然後她半跪著，整個上半身貼到鍾應浩赤裸的胸口。
「你真的不回床上繼續我們剛剛未完的事？」
「對不起，我突然沒了『性』致。」他輕撫她柔嫩的臉頰，不期然又想起美少女圍著浴巾，讓人想入非非的噴血模樣。小腹內竟有一股熱流翻攪了一下。可……他竟然不想眼前的女人？他究竟是哪裡出了毛病？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她試探的問。
「生你的氣？好端端的我生你的氣幹嘛？」他不解的。
「我以為你在氣我老是飛來飛去的，不肯定下來陪你。」她悻悻的笑答。
「蓞雅，相信我，我自己都還不想定下來了，怎麼可能要求你為我走下來呢?!」鍾應浩覺得好笑的搖頭，然後又喝一口海尼根。
撐起身子，張蓞雅突然很認真的說：「鍾應浩，我一直覺得你不夠愛我，你知道嗎!」
「是嗎？」他不答反揚眉哼道。
「你若真的很愛我，怎麼從來不在意我飛那裡？不介意我們可以二個多月不碰面、不約會？」
「我在忙呀。」的確，為了那間負債纍纍的五金工廠，鍾應浩可以說投入全部的精神和心血。女朋友當然暫放一邊了。
「不，這是你的借口。你只有在有需要時，才會想到我。」張蓞雅有點不爽的坐在鍾應浩腳邊。幸少我不會想到別的女人，這就夠了。何況自從我們交往以來，我也只有你一個女朋友。並沒有到處拈花意革的，一次只交一個女朋友，是我的原則，也是尊重你的行為。你不高興什麼？」
「女人嘛，總是希望自己能被珍惜、能被濃烈的愛包圍住。」
「我不知道你也愛看言情小說。蓞雅，年紀不小了，還做夢？」他失笑的拍了拍的頭。
「我才二十五，還可以有夢。你就是太實際、太理智，完全沒有一點浪漫情懷。」她抱怨道。
「男人就該這樣不是嗎？」說完，一口喝完海尼根，正放下酒瓶，客廳的電話響了，他自然的望了過去……
不一會兒，只聽得電話錄音裝置啟動了……
哈!你要找的張蓞雅不在家，有事情，請在嗶一聲後留言……
——嗶，蓞雅，你又去哪裡了？我已經到婦產科幫你拿了檢查報告，確定我們有孩子了，已經四十五天了。我想是不是要準備婚事了？我等你電話。
喀一聲，電話掛斷……剎那間，空氣彷彿凍結了，背靠在鍾應浩小腿的張蓞雅渾身僵硬，完全不敢回頭……
至少我不會想到別的女人，這就夠了。何況自從我們交往以來，我也只有你一個女朋友。並沒有到處拈花惹草的，一次只交一個女朋友，是我的原則，也是尊重你的行為。你不高興什麼？
剛剛鍾應浩的話好像還在空氣中迴盪者……而她卻……他完全不能思考了。
不知經過多久，鍾應浩終於站了起來，走進客廳，慢慢的拿起自己的襯衫穿上，拉好牛仔褲，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放到桌上，不發一語的走向玄關……
「鍾應浩……」仍坐在陽台上的張蓞雅促喊。她根本失去站起來的力氣。
完全不願回頭的鍾應浩彎身穿上鞋襪，拉開大門，走了出去，門輕輕關上……
就在門關上的同時，張蓞雅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鍾應浩，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鍾應浩……」她嗚咽的趴在涼椅上喃喃呢語道。
只因不發一語、沒有任何反應的鍾應浩讓她感到心慌、感到羞愧、感到後悔……
鍾應浩雖不夠愛自己，但他對自己至少有誠意。剛剛他不是說了，一次只交一個女朋友，這是他的原則，也是尊重她的表現。可是她卻腳踏兩條船地背叛他的誠心相待……他沒有開口責備，沒有憤怒、咆哮，只是沉默的離開，毫不回頭的走出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