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簡瓔
當他直截了當告訴她,圓月就是他等了十年的女孩時,她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但隨即她又大方的說祝福他們,讓他對她沒有防備……她可真狠,破壞得真徹底,想必她什麼都告訴圓月了。
「圓月,我……」
她立即打斷了他,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除非你說你不是,否則我不想聽你的解釋!」
「好,我先不對你解釋,我知道你心情很糟,今晚你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們就回台灣好了,再氣也要回去,是不是?」
他無奈的走回房。
房裡的圓月也不好過,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
他居然沒有否認?原本她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是水野瞳因愛生恨而造謠於他,他根本就沒有加入什麼黑幫、根本就不認識衛慶龍,一切都是無稽之談。
現在看來,水野瞳沒有說謊,說謊騙她的人是他,是他在愚弄她,是她太笨了,被他給愚弄……突然間,房裡的電話響起。
她接起,彼端傳來莫冠馳溫柔到了極點的聲音。
「圓月,我知道你在氣頭上,不會願意跟我出去吃飯,我替你叫了客房服務,多少吃一點好嗎?」他的語氣是懇求的,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待罪之身,沒資格對她要求些什麼。
圓月拿著話筒,一句話都沒有吭。
他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說:「我知道現在再對你說什麼都於事無補,答應我,不要餓著自己,你不想聽我的聲音,我掛電話了。」
圓月緩緩放下話筒,心緒紛亂,理不出頭緒。
她從來沒想過莫冠馳會和黑幫扯上關係,那不是電影裡才有的情節嗎?
自小「浩然正氣」四字就長存她心中,她在武道館長大,庭訓便是鏟奸除惡、濟弱扶貧,但現在的黑道中人有何正義和正氣可言?想必莫冠馳也不例外。
如果他加入了黑道,那必定和犯罪脫不了關係,她怎麼可以接受一個黑道人物?
不止她無法接受,她的家人也一定都不能接受,這太傳奇、太不真實了,一個與她背道而馳的黑幫世界……天!
為什麼謎底偏偏揭曉在交心之後,如果他不對她這麼好,如果他們沒有開始,這一切是否會簡單得多?
她越想越頭痛,亂了方寸。
另一個房間裡的莫冠馳也好不到哪裡去,佇立在飯店房間的落地窗前,俊容凝重地對著東京不眠的夜吞吐著煙霧,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直到煙灰缸滿溢,他才驚覺自己的心情有多糟。
這一夜兩個人都無眠,直到東方破曉……風暴依然未散,烏雲和剛要籠罩過來。
水野集團派了大批高級主管來送行,連水野三郎本人也親自來相送,站在父親身邊的水野瞳打扮得高雅動人,眸光一直盯著英挺的莫冠馳,看到一夜就憔悴了幾分的圓月,她很得意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水野社長留步,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莫冠馳根本無心與他們應酬,他只想與圓月好好談談,希望這些閒雜人等趕快滾離機場,把時間留給他們獨處。
「那我就不送了,一路順風,合作愉快。」水野三郎看著差點可以成為自己女婿的莫冠馳,心中還是覺得十分惋惜。
「合作愉快!」莫冠馳伸手與他重重一握,漫不經心地道:「對了,水野社長,敝人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答應。」
「請說。」
莫冠馳微笑道:「希望水野社長能另派專員到台灣洽談合作事宜,瞳小姐是千金之軀,又在集團裡擔任重要的職務,就不要勞煩她的大駕了。」
水野三郎犀利的看了女兒一眼,不知道她又做了什麼好事,人家挑明了不想讓她去台灣,真是丟人現眼。
水野三郎不愧為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聽出了莫冠馳的話中有話,他平淡且隨和地說:「下個月就派田中專務去台灣好了,田中專務精通華語,相信可以和貴公司有良性的溝通。」
「那就這麼說定了。」莫冠馳客套的笑了笑。
他不會再讓水野瞳來接近他,不管用任何方法、任何手段,這個女人都將無法再來沾染他的生活。
「阿馳——」水野瞳嘖喊一聲,不甘願的水眸盯著過往情人,眸裡滿是哀怨。
她不想放棄,她要趁著去台灣的機會和他舊情復燃,她根本就沒有把那個凌圓月給放在眼裡,那種看起來不堪一擊的女人才不配她的阿馳,她才是有資格當莫夫人的人選,高貴的她啊……莫冠馳揚眉,眼裡滿是奚落之意,「謝謝水野小姐送給敝人的驚喜,莫某銘感五內,絕不敢忘。」他嘲諷地說完,很快看了看手錶便毫不避諱的牽起圓月的手,「登機時間到了,各位留步,後會有期!」
他牽著圓月往登機門走,留下水野瞳緊咬著下唇,美麗的面孔一片蒼白,心中的妒火與怒火在瞬間炸開來。
「你對她太無情了,畢竟她曾是你的女人。」圓月忍不住開口,也順便甩開他的手。
「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他又牽回她的手,這次握得死緊,不讓她掙脫。
他確實和水野瞳交往過,兩人也有過一段愉快的男歡女愛,可是後來他發現,她真的不是他要的女人,因此結束了他們為時短暫的關係。
或許出身於鄉下吧,在兩性關係裡,他還是很傳統的,而水野瞳卻不是一個安分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發現她一邊和他交往,一邊和水野集團裡的兩名高級主管都有不尋常的男女關係,或許他會多點耐心去經營他們的感情。
可惜他承認自己是個庸俗的男人,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和別的男人分享一個女人,他也不例外。
圓月忽然停下腳步,抬眼看著因她乍停步伐而有點錯愕的莫冠馳,「告訴我,你把女人當玩物嗎?」
昨天水野瞳那一番楚楚可憐的哀怨告白至今仍在她腦中揮之不散,水野瞳什麼都給了他,他卻因為心裡另有所屬而無法接受她的愛,但水野瞳還是無怨無悔。
雖然她就是那個令莫冠馳難忘的女孩,但她卻無法抑止自己同情水野瞳,可憐的女人,水野瞳太傻了……「我沒有。」
莫冠馳忍耐著她的言語撻伐,誰叫現在有錯的是他,就算她把他比喻成世紀大淫魔,他也得認了!
「你有!」她瞪著他,咬緊牙根。
他握緊拳頭,繼續忍耐,「我對你沒有。」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得到我。」圓月沒好氣的說。
說完,她臉色更沈,甩開他的手也不等他,加快腳步走向登機門,直到他鐵青著臉跟上來,俊容十分難看。
上了飛機後,她不想跟他講話,閉上眼假寐,直到飛機起飛了,航行間,她仍固執的閉著眼不願睜開。
「我知道你沒睡。」莫冠馳低沉乾澀的聲音傳來,「我有錯在先,不該欺騙你,你現在要怎麼對我,都算我咎由自取,我無話可說,可是,我想把真相告訴你,如果聽完了之後,你還是無法接受我,我絕不會再纏著你。」
她仍然閉著眼睛,不願應答一句,但他已經逕自在敘說了。
「當年,我到達美國之後,開始在堂叔開的聚福樓跑堂,聚福樓是當地最大的華人餐館,我就住在餐館的倉庫裡,每天凌晨四點就要起來挑菜洗菜、抹桌拖地,日復一日,從早到晚,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堂叔苛待我,就像他苛待所有的員工一樣,並沒有因為我是他的親戚而對我特別好,他把許多繁雜的工作交給我做,包括接送他的三個小孩上學放學。
「後來我才知道,美國的人工相當昂貴,他管理餐館分身乏術,又不信任那些洋人,所以才靈機一動,好心的安排我到美國謀出路,原來他只是要找個既不會隨便反抗罷工,又可以信任的廉價勞工與保母罷了。
「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過了兩年,我在餐館裡吃沒吃好、睡沒睡好,更過分的是,堂叔只在開頭的前兩個月匯過錢給我家人,後來就直接挑明了我是個沒有資格領薪水的人,因為薪水付我的生活費都不夠,沒有餘錢給我家人了。」
「當時,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回台灣又苦無旅費,我想念家人,但不敢對他們訴苦,怕他們為我憂心。
「第三年的中秋前,有二十幾個中國人在餐館裡最好的包廂擺酒,有個男人的皮夾掉了,我送菜時看到,替他拾起,看到他帶著一把精巧的改造手槍,後來更發現他們是在談一件走私的大案子,我鎮定如儀,沒有聲張,照樣送茶遞水,第二天,就有人找上我了。
「來找我的是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他們自稱是拉斯維加斯東方龍的人,希望我加入他們的組織,我拒絕了,但他們並沒有勉強我,留下一個地址後就客氣的走了。」
「我依然繼續在餐館工作,照樣一個人當十人用,可是在萬聖節那天,卻發生一件事,這件事改寫了我的命運,也讓我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