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孟妮
「別說了。」她臉色一凝。「做買賣的找不到客人,只是做不了生意,要是找錯了客人,身家性命和財產都得搭進去。」
石子臉色大變。「是,全聽二掌櫃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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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桔梗所預料的,這只是事情的開端而已,從那天開始,額爾勒運用自己的影響力,開始多方面干預盛祥號的生意,幾天下來,鋪裡變得門可羅雀,十分冷清。
而這次祥子遠去俄羅斯,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凡事都由桔梗來作主,一時間她也找不著人來商量。
「二掌櫃,額爾勒大爺他……他說……」石子慌慌張張地跑來向桔梗報告。
「快說。」她臉色凝重地追問。
「他說……要二掌櫃到迎賓樓去,和……和他喝幾杯酒……不然……不然就等著看盛祥號關門。」石子吞吞吐吐地說著,不敢抬頭看桔梗的臉色。
「那貨讓他扣在口外,他說夫人要是不去……那貨……就得等大爺回來再拿了。」
和人約定交貨的日期已到,賠款事小,但盛祥號辛苦建立的商譽毀於一旦事大。
怒火燒紅了她的臉,她氣得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玉手緊絞著衣袖。
那額爾勒當她是什麼?簡直是欺人太甚!包頭的商家都得看他的臉色,他對盛祥號處處刁難,自然有不少人見風轉舵,就算有人看不慣他的作為,但也不好為她出頭。
「夫人,還是先等大爺回來吧!」石子勸道。
桔梗冷靜了下來,來回踱了幾個方步後,她開口了。「好,我去見他。」
「夫人……這萬萬不可。」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無妨,石子,你替我跑一趟巴圖爾家,就說,額爾勒大爺請一些商家一同吃頓飯。」
包頭是巴圖爾家族的受封地,族長在這土地上的威望很高,祥子和他一向交好。
「是,夫人。」掩不住憂心,石子忙領命跑了出去。
☆
經過精心的梳妝打扮後,桔梗顯得艷光照人,高高梳起的髮髻強調出她優雅纖細的頸線,翠眉淡掃、櫻唇微點胭脂,舉手投足間淨是江南水鄉女子纖柔嫵媚的風情,只可惜她眸中的冰芒太盛,冷冽逼人。
桔梗揣著懷中的匕首,冰冷的美眸瞇得細長。
今夜,不曉得她能不能平安回來,懷中的匕首冰冷地貼著她的胸口,心也跟著冷了起來。
外頭突然掀起一陣馬嘶,接著響起龐然大物落地的聲音,廳堂裡傳來了夥計們的驚呼,她的心兒狂跳,知道是祥子回來了。
「快!快把大爺扶起來。」
「馬……馬不行了,這馬活活給累死了。」
高大的身影,伴著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口衝了進來,祥子一身的塵土,滿臉鬚髯亂髮糾結著。
「你……你怎麼回來了?」她又驚又喜,幾乎無法順暢地說話。
祥子定了定神,只見心愛的妻子盛妝打扮,穿著他送的輕紗細綢,雲鬢高高綰起,顯得艷光照人,美得奪人心魄。
「桔梗……」他啞著聲音喚道。
「祥子……」她撲進了他的懷裡,原有的擔心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都化為鳥有了,她渾身顫抖,一時,忍不住哭了起來。「不是……還要十天半個月才會回來嗎?」
「我在邊境接到石子托人送來的信,就連夜趕了回來。」他將她摟得死緊,大掌拍著她纖細的背脊安撫著。
石子心思玲瓏,早在額爾勒有所動作之際,就已寫信通知祥子趕回來。
「貨被額爾勒攔在口外,他要我去,不然……」她語帶哽咽地說。
祥子一咬牙。「妳居然要去?」她不知道這一去必定是凶多吉少嗎?
她掏出懷中的短匕,劍身冰冷地反射著月光。「只要他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殺了他,殺不了他我就自殺。」
他一把奪過她的匕首,狠狠地往地上一擲。「妳真是胡鬧……」
委屈的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我總不能任別人欺負我到這個份上,還不反擊呀!這只是以備不時之需,我已經讓石子送了口信要巴圖爾族長和我一塊兒去。」
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木製的實心桌子發出轟然巨響。「妳給我閉嘴!妳是我的女人,我是妳男人、是妳漢子,天塌下來了,還有我這個大老爺兒們替妳擋風遮雨,要妳這女人家強出什麼頭?」
她愣住了,第一次看他發這麼大的火。「他……他可是包頭的大人物,若他為難,我們在包頭……」
「妳的男人還沒死,妳不是寡婦,我若讓別人這樣欺負自己的女人,那我還算不算是個漢子?拚不過他,我就離開包頭,但只要他敢碰妳一根頭髮,我就要他死。」他恨聲吼道。
被他的怒氣所震懾,桔梗微張著小嘴,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感動於祥子的話,她微紅著眼,肩膀微顫,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祥子代她去見了額爾勒,這事兒的風波算是暫時平了,回來後,祥子一言不發,但她知道,這個仇是越結越深了。
額爾勒容不下祥子,祥子也容不下額爾勒。
平靜無波的水面下,即將要掀起波瀾萬丈。
第七章
「好了,這件衣服補好了。」桔梗抖了抖手裡的衣服,滿意地看著這件長褂。
見他仍兀自發著呆,她拿起衣服在他寬厚的背上比了比。「應該可以才對。」
這一陣子他行蹤成謎,總在天未亮就出門,非到天黑時才會回來,回來後總是若有所思地踱著方步直到天明。
她不動聲色,也不問他,知道他心中必然有所計量,只是每天清晨為他準備一天的糧食讓他帶著上路,在夜深時為他點一盞燈等他歸來。
「桔梗,我要和妳商量一件事。」祥子突然抬頭對她說道。
「你說。」她咬斷線頭,順了順衣服的紋路。
「今年是買樹梢的好時機。」
買樹梢?她愣了一下。「今年?這兩年風調雨順,谷價比去年跌了將進一成,別人都不買樹梢了。」
因為風調雨順,糧食豐收,市場上供過於求,買樹梢的利潤降得極低,商人為了逐利,自然不做這種不賺錢的生意。
他深吸一口氣。「我連續觀看了半年的星象,依我的判斷,今年是很好的機會,在八月中秋後,會連下半個月的大雨,黃河也會決堤,引起一場嚴重的水澇。」
黃河決堤鬧水災,糧食必然短缺,糧價會大幅上揚,但是……這兩年都豐收,連今年穀物還沒收割,市場就已預期還要再跌一成了。
她心弦巨震,一時間聲音微顫。「你有把握嗎?真會下大雨?」
「有。」他肯定而明確地道:「今年必然會下大雨,而且是十年來未曾不過的大雨。」
真有大雨的話,黃河決堤,萬頃良田淪為荒蕪,糧食短缺,必然水漲船高,再加上糧市預期今年又是大豐收,糧價跌到谷底,若趁此時購進糧食,之後再賣出,那將是何等的暴利?!
「這一個多月來,我走遍這方圓幾百里之地,從蘭州那帶傳來的消息,說今年各地都是豐收之象,農民預期糧價要比去年再降個一成五到二成,各地也沒有人買樹梢,我估計可以用比去年再低二成五至三成的價格先向農民買下來。」他對她說出心裡的打算。
她深吸一口氣,興奮、緊張、激動的情緒都在體內流竄。
「那得要多少銀子?」她問。
「四萬兩。」
桔梗瞪大了眼睛,被這龐大的數目給嚇著了,盛祥號的帳目她是最清楚的,目前共有本錢一萬兩,浮動周轉用的一萬兩銀子,以及浮存三萬五千兩。
現在的盛祥號,在包頭也算是大商家了,在同行間也算說得出名號,在這短短三年間,可以奮鬥到這個程度,也是兩人胼手胝足努力換來的。
「這……可是一大筆銀子,如果……」她有些猶豫。
如果一賭錯,兩人這幾年的心血便全付諸流水,將被打回原形,桔梗一想,也不免膽戰心驚。
她一咬牙。「花個幾千兩就是,何必……」
祥子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今年是最好的時機了,一錯過就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如果這次順利的話,以後,包頭就屬盛祥號是第一了。久晴必雨,這也是天數,今年合該下大雨,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我們應該把握。」
她深吸了幾口氣,手心仍是冰冷。「我……我有些害怕。」
「我一個大男人如果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那我枉生為人,如果不是因為額爾勒,我也不會冒這個險,唯有讓盛祥號不斷地壯大,他才不敢動妳分毫。」他沉聲道。
只要是男人都難以忍受別的男人對自己的妻子有非分之想,不管他是什麼人物都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好,四萬兩,我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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