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耕筠
錢灝勖知道他又為「朱雀酒樓」創造出一道招牌菜,不禁萬分得意。「這裡頭有鹿舌、鵝掌、魚白、鰲裙等物,還加上川貴來的香藥蕈提味……」
這時,他聽到廊外一個驚訝聲,「阿麗,你現在住在錢少爺家?那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沒怎麼放在心上,又續道:「所以這菜名就叫『山珍海味』……」
然後錢灝勖聽見熟悉的口音說:「我只是在他家做客。好了,我們吃什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錢少爺的侍妾呢!那我還有希望。」
這下錢灝勖就坐不住了,他馬上站起身,拋下一桌子莫名其妙的客人,衝到外頭去。
果然是他的阿麗!
「阿麗,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他壓住怒氣問道。
「阿勖?」她很高興見到他,「太好了,阿康說要請我吃飯,你也一起來吃吧!」
她這麼一說,錢灝勖便知道她對這個叫阿康的沒意思,但……算了,大方一點。他掛上一個有點假的笑容,故意硬擠入水旖麗和阿康中間,分別摟住兩人,邀道:「這怎麼行?這裡是我的地盤,還是由我來作東吧!」
???
還沒到家門口,錢灝勖遠遠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大門前。
發生了什麼事?昨天阿麗摔得一身瘀青回家,這會兒不會又跟阿麗有關吧?一想到這兒,他立刻加快速度趕上去。
一躍下馬,他便問:「怎麼了?」
「少爺,他們說要見阿莉姑娘。」門房的老忠答道。
錢灝勖轉身問:「你們找她有什麼事?」
一個衣著儒雅的男子自一頂轎裡走出來,誠懇地對他說道:「阿麗姑娘昨日及時制住發狂的馬兒,救了在下,所以在下依約來送答謝禮。」
答謝禮?錢灝勖愣了一下,便想起自己當初受阿麗救助時也曾被她索取酬勞。看來他得想辦法限制她出門了,否則她若靠這個發了大財,就不需要他盡地主之誼了。
「好說,這禮我代她收下,公子請回吧!」
「但……」那男子踮起腳尖,努力朝大門裡眺看,「在下想親手將謝禮當面送給阿麗姑娘。」
這時,錢灝勖已察覺那人眼中癡迷的目光,立刻拒絕道:「很抱歉,阿麗不見客!」
上回是阿康,這次又……可惡!他得想法子宣告她是他的人,免得追阿麗的阿狗阿貓越來越多!
「等等,誰說我不見客?」水旖麗一扭一拐地自府裡走來,「哈,你果然守信用,你送我什麼?」
她將紅布一掀,錢灝勖不禁露出勝利的微笑。
阿麗對這謝禮看了又看,最後問道:「這就是你的謝禮?」
那男子目不轉眼的瞧著她,如夢囈般答道:「姑娘還喜歡嗎?這是最新培育出來的牡丹花,名叫『麗人行』,送給阿麗姑娘最合適了。」
水旖麗一臉懊喪,「哎!我要這個做什麼?這又不能吃!算了,你還是給我十兩,當作湯藥費好了。」
算你倒霉,你送的花雖值百兩,但阿麗偏不欣賞!錢灝勖努力擺出風度,上前對那個尷尬得不知所錯的男子伸出手,「你聽到了,付錢吧?」
拿了錢,他半是體貼,半是示威地說道:「阿麗,來,我抱你進去。」然後,水旖麗就笑燦如花的躍進他的展開的雙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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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一部分堂兄弟在外頭放的爛帳,錢灝勖實在受夠這群畜生狡詐的嘴臉,他不禁強烈思念起阿麗那張純真的臉蛋;但當他快馬加鞭趕回家,水旖麗卻不在屋裡。
問了下人,又沒人知道她上哪去。
該死!她的傷才好了些,怎麼又出去了?這下子,不知又要引來多少覬覦她美色的蒼蠅了!他正要沖去找她,這時,後院卻傳來她如銀鈴般的輕快笑聲。
「阿麗,你上哪去了?」錢灝勖不高興她露出一雙光溜溜的大腿讓別的男人大飽眼福,連忙上前將高紮在她腰上的裙擺放下,「還弄得這一身。」
「你看,今天晚上我們有魚加菜了!」她得意地亮出兩手的獵物:「你們這裡的魚好笨,看我走近,不但不趕快跑,還圍過來,這種笨魚不抓實在太可惜了!」
天哪!荷花池的錦鯉哪是笨?它們以為你要喂餌料……嗯!她右手上的魚一身銀白,額心還有一朵殷紅的梅花斑紋,這不正是他花了大把銀子買來的「傲雪孤梅」?出去怕她受傷、招峰引蝶,把她放家裡也一樣有事,唉!
「阿麗……」他的心在滴血,但還是強笑道:「謝謝你;以後你如果想吃魚,就說一聲,不要再自己下去抓了。」
「為什麼?」
他飛快招手讓僕人將她手上的魚送回池塘,看能不能救活這兩條魚命,然後對她說:「因為……你下池塘會把衣裳弄髒的。」
「啊!真的耶!怎麼辦?我才穿沒多久!」她急拍著肘彎的苔泥。
他拉起她的手,「別難過,跟我來,我買漂亮的衣裳給你。」
「好呀!」但她立刻又狐疑問:「那要花很多銀子耶!你不會心疼吧?」
「不會啊!看你穿得漂亮,我也高興,為什麼要心疼呢?」他吻了一下她的額角,「而且,我認為這也包括在盡地主之誼的範圍裡啊!」
她的心一下子飛得高高的,忍不住將他摟住,在他頰上重重一親,「阿勖,你真好!」見錢灝勖像個白癡般傻笑個沒完,她又催促,「不是要去買漂亮的衣服嗎?那還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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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著綾緞的銀盤上,整齊排放著幾十支打制得精美絕倫的金釵與步搖,每一支都各有特色,戴起來都那麼好看,弄得水旖麗很傷腦筋,不知哪一支最好看,又最能讓阿勖荷包大出血。
算了,哪一支釵子比較重,就拿哪一支好了。於是,水旖麗就將頭釵,一支支拿在手裡掂重量。
錢灝勖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將手一擺,店掌櫃就將那銀盤拿走了。
「哎,我還沒挑好耶!」她急急喊著。
他笑著安撫道:「別急,那一盤我們全要了。」
「全要了?」她本想生氣,但想到這錢是他出的便笑了,「那就謝謝你啦!」她會用力花他的錢,花到他哭的!
這時,一個身著官服的男人在錢灝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的笑容馬上斂去。
「發生什麼事了?」她也從他倏地轉為凝重的表情中察覺有事發生了。
「國舅爺要對奕妍他……也沒什麼,今晚你打扮得漂亮些,我們去看他。」他已站起身,「你慢慢看,我再去探聽一下;朱總管,你不用跟來,就陪著阿麗去選衣料吧!」
朱總管藏好心裡的不願,恭敬地笑了聲,「是。」
來到另一條大街,朱總管領著她走進一家陳列著五顏六的綢布莊裡,冷冷問道:「姑娘喜歡什麼樣的布料?」
本來水旖麗壓根兒不想和朱總管鬥氣,因為除了頭幾天和她有些意見不和外,他就沒再跟她有爭執,且他又是阿勖多年來的朋友兼得力助手,她也不想得罪他,可是他老是用這種冷淡、輕蔑的語氣對她說話,她已經忍不住討厭他了。
喜歡什麼布料?她懂皮革,可布料她一樣都不認得,不過她不打算承認。
「那邊紅色的布,拿來我看看。」
店掌櫃面有難色地望著朱總管,「這……」
朱總管從鼻孔哼了聲,「阿麗姑娘,這布是用來當喜幛的次級貨,請另外挑吧!」
這傢伙欺負她是鄉下來的?好,有阿勖給她撐腰,她怕啥呀?
她霍地站起來,走到五十米疋光潤瑩然的絲緞前,隨手抓起秋香色的綢布問:「這是什麼料子的?」
店掌櫃連忙上前來說:「這是『輯裡絲』,最是滑亮柔軟……」
說到產地與絲質的優劣有何關連,她根本聽不懂,只好問:「這很貴嗎?」
「這……這是遠從浙江南運來的,所以是有點貴。」
只是「有點」貴?「那最貴的是哪一種?」她又問。
店掌櫃先看了朱總管一眼,見他點頭了,才將一疋燦爛奪目的錦綢呈現到她面前,?「這是仿漢朝霍光家的『蒲桃錦」,除了繼承漢朝圖案的古雅,我們還將底布的花紋改良過,使得布面更顯靈活生動……」
她聽厭這一大串的廢話,直截了當地問:「多少錢?一疋五百兩?」
「呃……那只能買半疋。」
她一臉不信,「一千兩一疋布?會有人買才怪!」
店掌櫃像是受了委屈般強調著,「當然會有人買,而且還常常供不應求呢!」
喲!她心底暗喝了聲,沒想到長安有錢的笨蛋還真不少,竟會花這麼多銀子去買塊不能吃的布來包身體?
朱總管一旁補充,「這種錦緞只有王公貴族和少數富商才能使用。要是姑娘覺得不合適,那這種寧麻的繭絲交織成的「魚凍布」質地柔滑又耐用,價格也不貴,姑娘不妨參考看看。」
他的意思是,她不配用這種高級的東西,還是挑便宜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