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采蒔
「我可以跟你同行嗎?」
他要出發前,茉莉急急忙忙地換上一身的「便裝」跟上。
杜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他拍攝的旅程從沒有帶過女人同行,這是一個意外,他也無法拒絕這個意外,因為她看起來確實很需要人陪伴她。
「我要去攀巖,你可以嗎?」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惡作劇的笑容。
「我可以在下面幫你加油。」怕他後悔似的,她急忙跳上他的車。
杜珩搖搖頭,女人真是多變的動物,剛剛還一副嬌柔惹人憐愛的模樣,現在倒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你坐好,我不喜歡開慢車。」他壞壞地說。
「沒關係,聽說澎湖沒什麼紅綠燈,你儘管飆車,我不介意。」她已經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事了。
若杜珩告訴她,他現在要把車子直接衝進海裡,她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
「哈哈哈!你的膽子還不小嘛!」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膽小就不會跟你出來了。」她喃喃地說。
「說得也是。」他覺得這個女人有一股豁出去的灑脫。
茉莉已經決定讓過去的自己徹底地死掉,往後的她將是一個無牽無掛的單身貴族,失去愛情,她想擁有一片真正屬於自己的天空。
更何況她也不想再愛任何人了,畢竟她已經是一個與婚姻無緣的女人。
一路上他們無關痛癢地聊著,關於這個小島的景點,關於天氣,關於美食,像事先約定好了似的,他們都不談自己的私生活。
沒多久後他們來到了位於馬公市正義街的「天後宮」。
「這是台灣目前歷史悠久的古廟之一,創建於明代,經過多次整修之後,保存了它大部分的原始風貌,主要供奉的是媽祖。」杜珩像一位專業的導遊,簡單地介紹天後宮的歷史。
「你好像對澎湖很熟悉。」茉莉打心底崇拜他。
雖然他們才初相識,不過,茉莉可以確定,他是一個兼具感性和理性的男人。他給人一種可以完全信賴的感覺。「像我們這種人,去到哪裡都會先瞭解一下當地的民俗風情、特殊景物,作為取景的根據。」
茉莉看著天後宮巍峨的殿宇、左右護龍的馬背、兩端朝天翹起的燕尾屋脊,極具古廟的特色;樑柱與牆壁上的雕刻不僅刻工精細,造形更是生動活潑,讓人歎為觀止。
他們先到廟裡燒過香後,茉莉趁著杜珩專注地用相機取景的同時,自己一個人走上後殿的「清風閣」,眺望著碧藍的海天,她的心開闊了許多,也沉澱了許多。
如果可以,她打算在這島上多待上幾天,把心上的塵埃一併洗掉。
「茉莉!」杜珩背著攝影器材,站到她身後,順著她的視線,將焦距移到遠方的海天之間。「我還真怕你突然消失了。」
他剛剛拍完照,發現她已經失去蹤影,驚慌地四處尋找,沒想到她一個人躲到這裡欣賞風景。
「怎麼會,我不是那麼任性的人,真要走也會跟你說一聲的。」茉莉對他露出真誠的笑容。
「那就好,我是個做起事來就全心投入的人,萬一不小心把你遺忘在這裡,可就很對不起你了。」帶著一個女人隨行,他真的不怎麼習慣。
「那麼我可得緊緊跟著你了。」
「最好是這樣!」他笑著說。「我一個人飄泊慣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曾經和一個朋友到日本度假,卻臨時想要到北海道去賞雪景,一個人背著攝影器材就走,把那位友人獨自留在東京,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我,還以為我遭遇不測呢!」
茉莉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那個朋友真可憐,他後來有沒有跟你絕交啊?」
「還好沒有,他太瞭解我,不過從那一次之後,他倒是不敢再跟我一起出國旅遊了。」他所說的朋友,是一位暢銷書的作者,基本上他們是屬於同性質的人。
「你的生活真讓人羨慕。」茉莉由衷地說,她覺得杜珩這樣的生活模式也算是幸福的。
「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是那種四處飄泊的命,沒辦法過辦公室裡朝九晚五的生活。」他的心一向是開闊的,雖然有時一個人也會覺得孤獨。
「下一個地方是哪裡?」她歪著頭問他。
茉莉從沒遇見過這類型的男人,她過去的生活太過單純,杜珩的世界是她完全陌生的,若沒有來這個島上,也許她一輩子也不會認識這樣的人吧?
「非洲大草原,拍兇猛的野生動物。」他正經八百地回答。
「騙我呢!」也許是第六感吧?她就是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
杜珩朗朗地笑了,他發現這個美麗的女孩對他有種神秘的吸引力,就像他常常想去探索一個未知的世界般,深深地迷惑著他。
「蒙古。」他改口說。
「真的?」那是一個她想都不會去想的地方。
「嗯!中國大陸我去了許多地方,但還沒去過蒙古,我一直想去看看。」
「蒙古不是老早就獨立了?」她還算有點常識,蒙古已不屬於中國大陸國土的一部分了。
「我們總是捨不得將它從心中分割出去。」
在杜珩的心中,中國的版圖仍是那片美麗的秋海棠葉,那是一種對於完美的執著,無關政治。
茉莉淺淺地一笑,她突然覺得跟這樣的人做朋友,也許會有很多意外的收穫。他是上帝派來救贖她的人嗎?
「下去吧!我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
杜珩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彷彿他們已經認識了好久,茉莉隱約也有這樣的感覺,他的手掌大而粗糙,卻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隨後他們又陸續造訪了附近的施公廟永仙宮,以及青年活動中心旁的觀音亭,和馬公市政府旁的城隍廟和孔廟等等地方。
茉莉終於發現,他今天拍攝的主題是以澎湖本島上的廟宇為主,幾乎大大小小的廟宇他們都跑遍了。
***
夕陽西下時,他帶她來到著名的風櫃。茉莉雖沒來過澎湖,但她一直知道這個地方,記憶中有一部早期的電影,片名叫「風櫃來的人」,她沒看過,但印象很深刻,也許就是「風櫃」這個名字給她一種永生難以忘懷的感覺。
「你知道風櫃的名稱是怎麼來的嗎?」杜珩牽著茉莉走上海岸邊的玄武岩。
「因為這裡風大,所以叫風櫃?」茉莉胡亂猜著,明知道可能是錯誤的,她只想引出他的正確答案。
「小心點。」杜珩牽著她跳上另一塊岩石,茉莉因沒站穩,差點滑了一跤,還好他及時摟住她的腰,沒讓她跌下去。
「好可怕!」茉莉看著那一塊塊巨大且堅硬的岩石,心有餘悸地撫著胸口。
他拉著她在一塊岩石上坐下,兩人雙手抱膝,面對著汪洋大海,澎湖聞名的海風吹拂著他們。
「因為有時風勢大,海水強力灌進海蝕洞內,洞內的空氣因為一時排不出去,被壓縮的空氣夾著海水從岩石縫中急速噴射而出,形成一道強烈的水柱,並且發出巨大的怒吼聲,就像風箱鼓風一般,這就是風櫃名稱的由來。」
「你若想改行,當導遊會是最佳選擇。」她對他只有佩服。
杜珩轉過頭看著一瞼認真的茉莉,他伸出手,幫她撥開被海風吹到臉上的髮絲。他的溫柔讓她心頭飄上一陣暖流。
「茉莉,答應我,無論遇上什麼樣的挫折,都不要輕易放棄生命。」他突然很認真,很認真地對她說。
「我不會,也沒有那個勇氣。」她曾經一度想要從醫院的頂樓跳下,然而,望著十幾層樓高下的芸芸眾生,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悲劇過於渺小,甚至連死亡都顯得微不足道。
「想想這世界是這樣多彩多姿,能活著的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杜珩似自言自語地說著。
茉莉一串熱淚落了下來,她也分不清是感動或者是傷痛。
杜珩攬著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夕陽在眼前漸漸地沉落,天色瞬間黯沉下來。
***
夜晚,他們來到碼頭小吃區品嚐當地的活海鮮,店家們將海鮮養在店裡的水缸中,任客人當場挑選,選好後立刻烹調,味道絕對鮮美。
杜珩的食量不小,茉莉不自覺地也跟著吃了許多,直到她胃脹得好撐,才驚覺他們兩人竟吃了六道菜,這恐怕是她有記憶以來吃得最飽的一餐。
吃過晚餐後,他們回到海邊的木屋,面對面坐在面向海洋的陽台上一組木製的桌椅,杜珩燃起一根煙。
「不介意我抽煙吧?」他多餘地問。
茉莉搖搖頭。「沒關係。」
「我一個人慣了,做事情比較隨興,你若不喜歡可以直說無妨。」他瞅著她絕美的臉龐,月光下的她,更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夜晚的海邊看起來是那麼地寂寥,海潮伴隨著海風一陣陣來去,那聲浪在茉莉的心上推擠著。
「你從沒來過澎湖?」杜珩問她。
茉莉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