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淡霞
「我誠心的道歉,我不是有意要對你這麼壞口氣的,只是一時心急,才會這麼不禮貌。」唉!他鐵定是神經錯亂了,竟開始一邊解釋還深怕她不懂似地比手劃腳,甚至對她行了一個童子軍禮。
陳柔兒緊抿雙唇,要不這樣,她怕自己會露出馬腳笑出來。
邵飛看了一下手錶,發現這一扯又耗去了不少時間,但見照片還緊握在陳柔兒手中,只好急急地向她要求:
「可以把照片還給我了嗎?我受了朋友之托來接人的,現在時間已遲了一個多小時,我怕交不了差。」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陳柔兒心中好不容易才平順下來的怒氣,又升了起來。
呵!他還知道自己已經遲了一個多小時?既然是受了朋友之托,就該忠於所托啊!怎可以如此沒有責任心,害她枯等了一個多小時……她愈想愈氣,愈覺得他不可原諒。
「小姐,我真的來不及了!」邵飛急得快跳腳了,沈至中臨走之前還千交代萬交代,他這個表妹是第一次上台北,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壞人拐走了——想到這兒,他不免倒抽了口冷氣。
突然,陳柔兒把照片遞到他面前。
邵飛對她的「善解人意」大為驚喜。
她不只是長得漂亮,還有一顆體恤之心。
「謝謝你!」他對她咧嘴一笑,他的笑讓人想起陽光下一片起伏如浪的金黃色麥穗,那帶笑的嘴角可以令女孩子心醉傾倒。
但不包括她——陳柔兒。
邵飛緊抓著照片,雙眼像鷹般地盯著來來往往的人潮,深怕一不小心會遺落了沈至中的表妹。
顯然,他來遲了。
他尋遍了整個車站,都沒有見到長得像照片中的女孩,正在懊惱之際,有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請問,你在找照片中的人嗎?」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令邵飛回過身。
站在他身後的正是剛才那個又聾又啞的女孩。
「我是沈至中的表妹,也就是照片裡的人。」陳柔兒緩緩地開口。
邵飛的臉由青轉白再轉青。
原來她不只不聾、不啞,而且還正是他要接的人。
他被戲弄了是不是?
剛才他甚至還覺得她——善解人意呢!
「你……你就是沈至中的表妹?」他不禁提高音量。
「嗯。」她點點頭,眼中有著嘲諷的惡作劇。
「那剛才你為什麼不早說?」他將相片又握成一團。
「你又沒問。」這個算是理由了吧!
「你……你……」
「我難道說錯了嗎?」她得意地輕扯唇角。「你一直向我要照片,根本沒有讓我有開口的機會,你教我怎麼說?」
邵飛一時啞口無言。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只是想到自己焦慮地在人群中找她,她卻把他當猴子耍時,他不由得怒火填膺。
「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你是誰,我也不必在這兒浪費時間,你不知道要愛惜光陰,你學校的老師沒教過你嗎?」他老實不客氣地找理由責備她。
多麼可憎的男孩子,陳柔兒不免要怪起老天的不公平;給他一張俊俏的臉,太不公平了!
「那你呢?你懂不懂『遲到』兩個字怎麼寫?難怪我們台灣人會被外國人笑為不守時、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這全是拜你這種人所賜。」她反譏他。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的反應會如此快,而且還伶牙俐齒。
他才懶得理她,管她是誰的表妹,上帝的也一樣!他轉身就想走。
「喂!你怎麼說走就走?」陳柔兒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
「那你希望我怎樣?」他做了一個輕蔑的表情,「我想你這種人是不屑和我這種人在一塊兒,所以,咱們各走各的吧!」
陳柔兒真想踹他幾腳,有夠沒風度,說他幾句就天塌似的,呃,只能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沙文豬。
她才不求他呢!
「各走各的就各走各的,哼!」她一副誰怕誰的表情,把自己的旅行袋甩在肩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章
這一走,陳柔兒馬上後悔了。
沒錯,車站外面有著不少排隊的計程車,她只要上車把住址給司機,也許就可以到阿姨家了,只是想起臨行前,母親不時三申五令地告誡她,台北人多複雜,加上她又是一個女孩子家,最近又常在新聞媒體上看到有些不良的計程車司機,利用車子作為犯罪工具……她的心如鉛掉入水中般往下沉。
不!不會!她才不相信自己會如此倒楣,而且大白天的,真有人可以膽大到如此地步嗎?她安慰著自己。
偏過頭,又卻好發現到邵飛正騎坐在他的機車上看著她,陳柔兒不假思索地便選擇了一輛距離她最近的計程車坐了上去。
「小姐,上哪兒?」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著她。
「去……」她從旅行袋掏出阿姨的住址遞給司機。「送我到這上頭寫的地方。」
司機接過紙看了一下,出其不意地問她:「你想怎麼走?」
「台北我不熟,你方便怎麼走就怎麼走吧!」她無心的一句話,卻令司機邪邪地笑了起來。車子迅速地駛入道路。
「小姐,第一次來台北?」司機竟開口和她聊了起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雖然不回答他的話是十分沒禮貌的,但是假裝沒聽見總可以吧?
陳柔兒雙眼緊盯著窗外的景象,避開司機的問題。
但顯然司機並不打算放棄,仍繼續問她:「小姐是上來玩,還是找工作的?」
多管閒事!陳柔兒真想回他這麼一句,但仍以沉默作為回答。
「小姐,你長得很漂亮喔!想不想找工作?台北遍地是黃金,只要你肯,我幫你介紹一個『吃好做輕鬆』的工作,你覺得如何?」司機一副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模樣。
看出他不安好心,陳柔兒感到胃部一陣恐懼的絞痛。
「司機先生,我在前頭下車好了。」
「可是還沒到你要去的地方,你別緊張,我對你們這種幼齒的最憐香惜玉了,你乖乖坐好,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聊聊天。」司機說著又邪邪地笑了起來。
此時陳柔兒才驚覺到車窗外原本熱鬧的街景已被一片荒蕪給取代了。
車子在一條死胡同口停下來,四周全是廢棄的輪胎及報廢的車子。
「你……你想做什麼?」「怦」!「怦」!她居然可以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偷偷把手放到門把,才發現門已被鎖上。
「嘿!你別這麼緊張嘛!門已經上鎖了,你別白費力氣了。」司機突然一個轉身,由前座跨到後座。
陳柔兒胸口一陣陣緊縮,終於明白自己可怕的處境。
「你要錢是不是?」她掏出小錢包,把母親要她帶在身上的錢全拿出來。
司機看到鈔票露出貪婪的笑,只見他把鈔票全塞到自己的口袋,然後一雙眼睛又牢牢的盯在陳柔兒的臉上,還伸出一隻手掐了掐她的臉頰。
「嘖,嘖,細皮嫩肉的,想必還是個小處女吧!」
這話說得下流又噁心,陳柔兒倒吸一口氣,正想尖叫,嘴卻被摀住。
「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否則——」司機掏出一把彈簧刀,亮出銳利的刀尖抵在她鼻尖上。
陳柔兒面色愈來愈蒼白,除了緊張情緒令她感到呼吸困難之外,司機的手掌幾乎摀住了她的鼻孔,她只能透過微微的縫隙吸氣呼氣,淚水也迸出了眼眶。
「別怕!別怕,我會好好疼惜你的。」他陡然將她往後一壓,然後整個人壓到她身上,將她雙手反折到頭頂,陳柔兒猛烈掙扎,厲聲嘶叫。
「放開我!你放開我!」
「我還沒嘗到滋味,怎麼捨得放開你?」他油膩的嘴巴湊上來,拿刀的手鬆了松,陳柔兒趁此間隙,曲起膝蓋,往他的鼠蹊處用力一頂,只聽見他一聲哀叫,她又乘機把手抽回,伸出十爪往他臉上抓去。
司機臉上留下鮮明的爪印,像只失了控的猛獸,左右開打地賞了她兩巴掌,令她眼冒金星。但她仍不放棄反抗,也開始像小母虎般對他展開攻擊,又是抓他頭髮,又是繼續用膝蓋攻擊他的下腹,但是因為他有了防備,所以沒有攻擊到重點。
「他媽的!真是給你敬酒吃你不要!」他突然獸性大發似地兩隻手掐住她的脖子。
天啊!空氣愈來愈稀薄,她的呼吸也愈來愈急促。
報上常常報導有些歹徒會把人殺了,然後再奸屍的,想到自己的遭遇,恐怖籠罩了她全身上下,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砰!」一聲巨響,夾帶著玻璃碎片飛過來。
司機鬆開掐住她的手,開始破口大罵。
「操,你這渾小子,竟敢砸碎我的擋風玻璃——」
他話才說完,又是一聲巨響,駕駛座旁的窗戶也被擊碎了。
「我已經報警了,你最好放開她。」這聲音像上帝派來的使者。
司機一聽到「報警」兩字,已顧不了車子被敲得殘破不堪,一古腦地爬回駕駛座,然後把門鎖打開;陳柔兒才推開車門跨出腳,車子已開動,幸而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及時拎住她,以免她摔成腦震盪。車子揚長而去,夾著一片滾滾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