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華甄
「沒錯,不僅見了面,還參加了他的婚禮。」滕志遠想起在大琊國那段日子,開心地笑了。只有和他的這些師兄弟們在一起,他才感到輕鬆愉快。
「他現在是大琊國的國王,做得氣派風光又得人心,還像你一樣娶了個聰明美麗的美嬌娘。唉,雖然你們感情路一路走來很辛苦,可是最終還是成就了佳緣,我真的好羨慕你們!」
滕志遠俊朗的面容佈滿陰霾。
「伯母還是堅持要你娶惜心?」
「是啊,固執得跟老牛似的。」
「對惜心,你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要是有,我就不會躲這麼久了。」滕志遠蹙眉道:「我對她只是兄妹之情,你想,如果讓你娶一個你一直視為妹妹的女人為妻,你會是何等感覺?」
想起家裡惱人的事,滕志遠的心情就煩躁不安,一貫的瀟灑都不復見。
「要不,我去跟伯母說說……」石天雷不忍心看到師弟如此沮喪。
「不,我娘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別去找釘子碰了。」滕志遠立即阻止他的想法,抬頭看看樓上道:「都好半天了,這長毛該不會溜了吧?」
石天雷知道他不想再談家務事,於是順著他的話題道:「我們上去看看吧。」
他們趁大、小春的艷舞吸引了眾人目光,而發出陣陣叫好聲的時候,悄悄沿著旁邊樓梯往樓上走去。
樓上佈置得艷俗而華麗,整層樓被分隔成一間間的小房間,大多房門緊閉,從裡面不時傳來嘻笑打罵聲或令人臉紅心跳的淫蕩笑聲。
他們逐一尋找,沒發現要找的目標,正在擔心是不是讓他溜了的時候,滕志遠突然定住了腳步,而且全身緊繃、臉色鐵青,彷彿面對仇人隨時準備出擊似的。
石天雷感覺到他的僵硬,同時也察覺到空氣中極其細微的異味。他嗅著鼻子仰頭望去,臉上出現了與滕志遠截然不同的表情——驚詫、錯愕、好笑。
在最靠裡邊的房門上,有個如壁虎般趴著的白色身影,由於光線非常暗,若非他們有過人的功夫,是很難發現的。
看不出她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可以貼在光滑的門板上,而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她正很專心地從戳破的窗紙孔往裡窺視,並不斷地捅一根小管子,房裡傳出的吟哦聲和男人粗鄙的吼聲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她。
一道疾風掠過,滕志遠已經騰空而起,一把將那個纖細的身影捕捉而來,將其帶到樓梯頂。
「妳羞不羞?大姑娘家的,偷看人家燕好!」滕志遠氣憤地低聲怒斥。
「做的人都不羞了,看的人為何要羞?」丫頭為了不驚動裡面的人,只好聽任他粗魯地將自己擄來。她已經很不爽了,再被他這麼凶的一吼,更加憤怒,拂去身上的灰塵,轉頭又想離去。
「妳去哪?」滕志遠一把抓住她。
丫頭側身閃過,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走開!別害我錯過關鍵時候。」
滕志遠一聽,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他怒罵道:「有哪個正經女孩會偷看男人嫖妓的?妳這丫頭真是瘋得可以!」
說著探手就欲擒住她,可她比泥鰍還滑溜,轉眼就閃到三步之外,癟嘴道:「少來!我本來就是瘋丫頭!現在我忙,不跟你鬥,看不順眼就別跟來。」
話落人杳,只剩下兩個大男人站在樓梯間。
「哇,師弟,看來你與這位頗負盛名的瘋丫頭有得鬥囉!」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石天雷,看出這兩人間一點即燃的火花,饒有趣味地說。
「哼,那丫頭實在欠管教!」滕志遠未置可否地冷哼一聲,隨即奔去。
房間裡,熏香繚繞,牙床上被翻紅浪,兩個衣不蔽體的年輕女子蜷縮在床腳,而赤身裸體的長毛正笨拙呆滯地穿著衣服。
見到突然闖進屋的滕志遠和石天雷,長毛毫無反應,只是癡傻地一笑,嘴裡直咕噥著說:「好美,好甜……」
「這蠻子是不是色迷心竅了?」石天雷好奇地說。
「憐兒?」滕志遠沒有理會長毛的異樣,只是大喊一聲尋找丫頭。
「憐兒。」長毛嘻笑著模仿他的聲音。
「死賊人,『憐兒』也是你喊的嗎?」屋頂傳來一聲嬌斥,長毛突然挨了一掌,臉頰頓時紅了一片,可他仍然傻笑著。
滕志遠和石天雷抬頭一看,只見丫頭涼涼地坐在房樑上,也不睬他們,只是看著長毛命令道:「長毛,穿鞋、穿衣服、紮好腰帶。」
「欸,長毛穿鞋、穿衣服、扎腰帶……」壯漢一徑嘻笑著跟隨她的指令做著動作。
「好了,我們走吧。」看見長毛將身上最後一個配件穿妥後,丫頭終於輕盈飄落。
當長毛正要跨出門時,丫頭說:「長毛,把銀兩留下,姑娘可不是白玩的。」
「銀兩,姑娘,好玩……好美,好甜……」長毛咧開滿是鬍鬚的大嘴傻笑,將一錠銀子放在案几上,跟在丫頭身後出了房門。
滕志遠和石天雷對這個怪誕的場面感到匪夷所思,就他們所知,天下尚無藥物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控制人的意識,然而瘋丫頭似乎做到了。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一行人沒有走正門,而是翻過屋簷,來到城郊破廟。
一路上,平日乖戾囂張的長毛恍若「乖寶寶」般,一言一行無不聽從丫頭的指令,這讓他們省了不少心。
「你們幹嘛老跟著我?你又是誰?」一進破廟,丫頭先點了長毛的昏睡穴,然後看著石天雷氣鼓鼓地問。她扯下綁住頭髮的紗巾,讓長髮自由地飛散開來。
滕志遠被她撥弄頭髮的嬌媚模樣吸引住,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石天雷好笑地看看滕志遠,自我介紹道:「我是志遠的師兄,叫石天雷……」
丫頭大驚,猛抬頭,搶過他的話說:「石天雷?『射鷹堡』堡主,赫赫有名的色魔堡主?!」
「看來不是妳消息靈通,就是我確實聲名遠播了?」石天雷挑眉看著她道。
滕志遠回過神來,一瞪眼道:「憐兒,別亂說話。」
丫頭不理他,依然不掩驚訝地圍著石天雷轉了一圈,嘖嘴道:「唔,傳聞果真不可信。石大哥英明神武,滿臉正氣,毫無色魔之相,對女人更是目不斜視,不像某人左擁右抱,嘻皮笑臉,一副淫鬼模樣……也許你『色魔堡主』的頭銜應該讓給七星堡堡主了。」
丫頭的一番贊此貶彼的話,令兩個大男人哭笑不得,而她的一聲「石大哥」叫得石天雷揚起了嘴角,氣得滕志遠白了臉。
「妳說什麼瘋話啊?我什麼時候左擁右抱、嘻皮笑臉了?」滕志遠惱怒地說。
「喔,你承認那是你了?」丫頭鄙棄地撇撇嘴,學著他的聲音說:「『去,給爺們跳個舞,讓爺們高興高興。』哼,噁心!」
「那是應酬、是場面上的話,妳懂嗎?」滕志遠惱羞成怒地瞪著她,恨不能掐住她的脖子,讓她住口。
「不懂!放著家裡的美嬌娘不理睬,卻在外面胡搞,本姑娘永遠也不懂你們臭男人的把戲,也不想懂!」丫頭毫不讓步地瞪著他,臉上的火焰越燒越旺。
「妳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的事?」惱怒中的滕志遠失控地說了傷人的話。
丫頭聞言身軀一震,默然無語。
「得了,你們兩個。忘了這裡還有個重要人物嗎?」在他們撲過去掐住對方脖子前,石天雷出聲了,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兩個明明互相吸引的人,彼此傷害。
這句話提醒了憤怒得失常的兩個人。
滕志遠知道自己是因為看到她進妓院而憤怒,丫頭也明白自己是被心裡那股說不清的妒意和他極不友善的態度弄得心煩氣躁。
而他那句「妳是我什麼人」像針一樣紮在她心窩,令她有一瞬間的困惑: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她突然有一種萬事皆非的感覺,於是她對石天雷說:「這賊人是北方蠻子,交給你吧。十天內他不會惹麻煩,你們只管問他,他會照實說的。十天一過,他則故態復萌,所以十天後如果不需要他時,只管殺了他,反正他已經惡貫滿盈了。」
然後她又轉向滕志遠說:「你說得對,我沒有立場過問你的事,你放心,我不會再跟著你了。」
說完,不等滕志遠說什麼,立即飛身穿過窗戶離開了。
「喔,她的脾氣和我的蕊兒可真像。」看著那大開的窗戶,石天雷笑道。
滕志遠卻不發一語,愁緒滿懷。
看出他的落寞,石天雷說:「長毛交給我,你去追她吧!」
「算了,追到又能怎樣?」滕志遠語氣裡的無奈和絕望令石天雷歎息,他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於是安慰他道:「師弟,振作起來,事在人為,只要你拿定主意,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還是辦正事吧。女人,天生的麻煩!」滕志遠無奈地咒罵著走到長毛身邊。
聽到這句話,石天雷笑了。多麼熟悉的話啊,當年他也多次這麼罵過、咒過,最後他不也是甘之如飴地接受並深愛著他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