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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綠喬

    這種好奇迫使她微微鬆了手,試探地道:「如果我暫且相信妳,妳可介意我點妳的啞穴?」

    點了對方的啞穴,讓她不能向宮中侍衛呼喊求救,再仍用利爪扼住她的致命所在,讓她在前面引路……相信這樣於己不會有危險吧?

    「看來,嫂子的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橘衣卻微微笑了。

    「什麼意思?」

    「倘若妳對我表哥無情,也就不會這樣好奇了。」她指了指前方,「趁著還未到三更,我們快走吧,否則表哥理完政務前去妳寢宮卻又找不到人,嫂子妳豈不是暴露身份了?」

    如意沒有回答,算是默許。於是便由橘衣引著,往一所幽僻的所在走去。

    走著走著,眼前呈現出一座她從未涉足過的小樓,而更令她詫異的是,這小樓便在她居住的景陽宮內。

    「這是什麼地方?」她四顧打量,解了橘衣啞穴,「我怎麼從沒來過?」

    「景陽宮這麼大,嫂子沒來過一兩處的,也不奇怪。」橘衣道,「何況,這裡平日對外聲稱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地方。」

    「那麼這兒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如意跟隨她走入寂靜的閣中,緊緊關上房門。

    「懷念一個人用的。」橘衣的表情有一絲憂傷,「當我們想念她的時候,便會到這兒來,因為這兒堆放著她生前的東西。」

    「你們?」你們是指誰?那個她又是指誰?

    「對呀,我們就是指我和表哥。」橘衣轉身看她,雙眸黯然,「而她,是指故去的九公主。」

    九公主?!如意震驚。

    呵,她好笨,怎麼會沒有想到呢?景陽宮本來就是九公主的住處,這兒原就該堆放著她生前的東西。

    「那兒有一幅畫,」橘衣示意她看牆上,「妳過去瞧瞧。」

    如意不解地走過去,燃亮燭光,朝那扇牆壁望去。

    那兒,果然掛著一副美人的肖像圖,雖然明顯是一副舊作,但纖塵不染,很顯然,有人經常來看它,保持著它的清潔。

    如意瞪大眼睛,瞧著那畫中美人的容顏,越看越吃驚,囁嚅道:「這……這上面的人好像……」

    「很像妳,對吧?」橘衣愛惜地撫了撫卷軸,「這是表哥最喜歡的畫了。」

    「他什麼時候叫人畫的,怎麼從來沒給我看過?」畫中竟是自己,這難免不讓人感動。

    「妳不要太高興,」橘衣卻冷道:「因為,這畫中人並非妳。」

    什麼?如意猛地回眸,難以置信。

    「長得很像吧?」橘衣歎息,「妳跟九公主翩翩,相像得如同一對雙胞胎,或者,就像她的輪迴再世。現在,妳知道太上皇為什麼會挑中妳,而表哥又為何特別寵妳了吧?」

    「因為……」如意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雖然,她此刻已經恍然大悟。

    「因為翮翩是表哥最愛的女孩子,雖然,他倆以兄妹相稱,卻不顧名份的禁忌,深深地相戀,執意在一起。而太上皇,也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派了貌似翮翩的妳來接近表哥,迷惑他的心,毀滅他。」

    「不、不……」她當年也聽過九公主下嫁玄熠的流言,但這短暫的流言隨著九公主的亡故也在民間消失了,她很快把這件事忘了。何況,據說九公主的墓碑上並沒有寫出她已婚的身份,玄熠的正妻一直是蘇妃。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義父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還有一件事,妳應該知道--表哥他並非篡位,這皇位本是他父親的,是當今太上皇殺死了自己的兄長,奪走了本該屬於他侄子的寶座。表哥知道實情後,決心復仇,這才將太上皇驅趕至江陵!比起叔父當年對表哥全家的趕盡殺絕,表哥已經算仁慈的了,他還把太上皇最小的兒子立為憲帝,自己只稱攝政王而已。」

    「這不可能!」

    她一向敬重的義父,一向對她溫和慈祥的義父,怎麼可能是個卑鄙的竊國者?以前,義父老告訴她,玄熠如何忘恩負義,他收養了他,他卻奪了他的皇位,把他放逐在那荒涼的地方終老,這些她早已認定的事實,這些讓她打抱不平的事實,什麼時候竟成了謊言?

    如同晝夜顛倒,如意腳下打了個踉蹌,不斷地搖著頭。

    「我告訴妳這一切,只是希望妳不要被人利用。」橘衣靠近,扶住她,「我相信嫂子妳不只是太上皇馴養的一個殺手而已,更是一個有良知的人。如今南桓國還算國泰民安,若再改朝換代,表哥死不足惜,受苦的是百姓呀!」

    她該聽從橘衣的勸告嗎?她該就此收手,放過玄熠嗎?

    不,國家大事不是她能管得了的,誰是誰非一會兒她也難以分辨,她只是義父收養的一個孤兒,義父叫她做什麼,她就該做什麼。

    永遠也忘不了,自家鄉那場洪水之後,她被人牙子拐賣,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好幾次在富人家中為奴為婢,卻因為美貌被男主人垂涎,而遭到女主人的虐待;後來被賣入青樓,又因為不肯接客而被老鴇毒打禁食。

    是義父收養了她,教會她一切技能,讓她平日衣食無憂,夜晚能安心地入睡。她怎麼可以忘記這個大恩,只為了一個與己無關的男人,背叛自己的恩公?

    「對不起。」她感到眼角要落淚了,手下卻仍舊敏捷,點了橘衣的睡穴,「明日我還是要依計行事,委屈郡主在這兒待一晚了。」

    她不殺這個女孩子,但也不想讓她妨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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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鳥湖是一個美麗的湖泊,據說每年天氣寒冷之時,南桓國所有的候鳥都會飛到此處過冬,景色奇異。

    此刻入秋不久,鳥群尚不多見,但放眼望去,那天地間的一片淡淡水域閃閃發亮,足以令人驚歎了。

    下了馬車,如意才發現,原來所謂的行宮不過是幾間搭在岸邊的小屋,怪不得她有機會跟玄熠相處--這樣狹小的地方可住不下一大群侍衛。

    玄熠帶她泛舟遊覽湖上夕陽西下的風光,小船在葦草間搖晃,她略微緊張。玄熠一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沒有半句甜言蜜語,慰藉的感覺卻從他溫暖的掌心傳入她的心尖。

    「我知道妳害怕水。」他說,「如果害怕,就不要看著它,只需看著我就行了。」

    後半句是貼著她耳際說的,聲音輕柔得像風撫過花瓣的聲音,形成一種曖昧的意味,引得她害羞地低下頭。

    「本應該冬天再帶妳來,那時候這裡的景色會更美。」他抬頭看了看天。

    「那就冬天再來嘛,我可以等的。」如意似有一絲歉意,「最近王爺國事那麼繁忙,卻還想著帶我出來散心,讓如意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如果冬天再來,她就可以晚一點執行義父交予的任務,就可以獲得多一點的時間,與他相處……

    「最近出了那麼多事,妳在宮裡一定待厭了,我是該早點帶妳出來走走的。」他摸了摸她的長髮,言語中滿是寵湯,讓她的雙頰又增添了一絲紼紅的顏色。

    「其實這個季節的千鳥湖也很漂亮了……」他的好意,她當然要領情。

    「是不錯,不過……」他再次望向天際,彷彿在尋找一樣失落已久的東西,「總感覺還缺點什麼。」

    「缺什麼?」如意也好奇地看向碧空。

    「妳喜歡什麼鳥?」他卻忽然問。

    「嗯……」她低眸略微思索,「我喜歡白色的鳥,比如仙鶴,可惜現在這裡沒有。」

    「仙鶴?」他直直地盯著她,眸子裡閃現出一種奇異光芒,但很快的,那光芒又黯了下去,變成幽傷的灰色,「的確,現在這裡沒有鶴,所以總感到缺少一些什麼。我以前認識一個人……她也喜歡仙鶴,她還說,下輩子要轉世變成一隻鶴。」

    「這個人,就是那個吃了螃蟹會全身紅腫的人吧?」她猜測道。

    「妳怎麼知道?」玄熠似乎有些吃驚。

    「因為王爺您的神情呀!」如意淡淡一笑,「每次提到那個人的時候,您的神情就會特別痛楚,就像心裡被誰挖走一塊似的。」

    現在,她總算知道那個人是誰了。這個世上,恐怕惟有去世的九公主才能讓他如此吧?

    他是否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想她生前喜歡的、不喜歡的,甚至想到了遙遠的將來,想到了她的來世--那些也許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如果有來世,王爺您希望變成什麼呢?」她很想知道這個答案,是否,他希望變成另一隻鶴,與九公主雙宿雙棲?

    「希望……希望變成一個養鶴的人。」他低眸回答。

    「養鶴的人?」如意一怔,「為什嗎?」

    「這樣就可以等待鶴的歸來。」他語意幽幽地答。

    「變成另一隻鶴不是更好嗎?」她實在不理解。

    「不,如果變成了另一隻鶴,當她餓的時候,誰來為她準備食物?當她累的時候,誰來為她準備棲息的地方?當她冷的時候……」他忽然一陣哽咽,「我也很想無憂無慮的翱翔,但我更願意留在凡間,好好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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