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沙皇回來了嗎?所以我們去聖?彼得堡嗎?」
「我不知道,小姐。信上就說我們得趕快。」
「為什麼?瑪露莎,我必須知道為什麼。」凱瑟琳生氣地說。
「我想要是沙皇回來了,王子打算送你回家,就得趕快,否則內娃河結冰,港口就要封閉了。」
「哦。」凱瑟琳身體向後一靠,「我們是得趕緊。」她輕輕地加了一句。
她在想什麼?鼓起肚子回家,沒有丈夫。她無話可說。她不能告訴自己的父親。消失了半年後,再帶回來一個更不好的醜聞?不,絕對不能。
她想等季米特裡回來告訴他她的情況。她想過要他同她結婚。但她已三個月沒看到他了。夏天很快過去,秋天也結束了。她不想在俄國過冬,但也不想沒有丈夫回家。如果季米特裡以為他在船上玩弄了她,然後就想甩了她,那他一定瘋了。
「很好,瑪露莎。我明天就動身,」凱瑟琳說,「但不必太急,我不乘太快的馬車。謝謝你,你就對你的丈夫這樣說。」
「那麼我們就不能像來時那樣快地回去,小姐,因為黑夜變長了。」
「那沒辦法,但我喜歡白天趕路,一天不超過二十到二十五英里。我要保證行程舒適。」
「那就要兩倍的時間。」
「瑪露莎,我不想再多說什麼。河流還要過幾天才能結冰。」她當然希望河流能不結冰,這樣她就能拖延到達聖?彼得堡的時間,確保她的孩子不會太受顛簸。
季米特裡接到伏來德米的報告大發脾氣。凱瑟琳堅持慢慢行路。他們或許一星期都到不了。該死的,他沒料到事情會這樣。
他想因為氣候的關係把她留在俄國從一開始起就有不足之處,主要是他得面對她幾個月,等冬天來臨。他知道一旦夏天過去,她會不斷要求知道離開的時間,因此他不得不迴避她,迴避她的問題,度過秋天,希望今年的冬天早些到。
在聖?彼得堡的等待是漫長、乏味的,特別是那裡的秋天又冷又濕。他甚至用不著幫他妹妹操辦婚事,因為他一到那裡,他的妹妹就說那個年輕人不行,她不願嫁給他。季米特裡只能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到後來他乾脆專注於凱瑟琳送來的帳本上,發現不止四個工廠瀕臨倒閉,而是五個,還要拜訪幾個朋友,但大多數都在夏秋兩季離開這個城市,要到冬天才回來。娜塔裡亞上星期來過,保證幫他找一個合適的新娘,雖然他本人並不願去想這件事。
這段時間最令人惱火、沮喪的是他有意避開凱瑟琳,他從未缺過女人,而且也沒這個必要。他走到哪裡都有女人向他示意,但她們不是凱瑟琳。他還念念不忘那個英國女人,沒有人能取代她。
內娃河上一開始結冰,季米特裡就派人去接她。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她怎麼樣?有意拖延時間,她總是這樣蔑視他,激怒他。伏來德米說得沒錯,她完全恢復了平時的對立。但那總比上次他們分手時她對他沉默的輕蔑態度好,什麼都比她保持沉默好。
季米特裡等待著,抓緊時間想著不讓凱瑟琳離開俄國的借口。她一定會發火,但他希望沒過多久她就會接受這一不可避免的事實。
當六天後馬車行駛在聖?彼得堡一百英尺寬的街道上,凱瑟琳也在想同樣的事。季米特裡一定很生氣,她誤了船。她已經得出結論,只要攻擊他其它的弱點,他一定會平息怒氣的。她有一肚子委屈,但跟她現在的狀況和所需比起來是無足輕重的,只不過她現在可以用事作為武器。
聖?彼得堡的寬闊對一個習慣於倫敦擁擠的人來說是大開眼界。這次凱瑟琳終於清楚地看到俄國的真正面目。
在這座莊嚴的城市裡一切都很有紀念意義。冬宮,俄國四百多個房間的大門,最引人注目的,還有其它許多宮殿和龐大的建築物,眾多廣場。城市的主要街道長約三英里,有許多商店和餐館。她看了一眼彼得和保羅城堡,在這裡彼得大帝把自己的親生兒子處死。
凱瑟琳對露天集市最感興趣,她暫時忘卻了最終的目標。大堆冰凍的動物從全國各地由雪橇運到這裡。各種冰凍劑都是用來保護牛、羊、豬、黃油、雞蛋、魚的新鮮。
留著小鬍子的商人穿著灰色長袍,站在妻子旁邊。那些女人們穿著錦緞外衣,戴著頭巾,一直下來幾乎要拖到地上。凱瑟琳辨別得出俄國的不同民族。
這裡,家庭主婦們推著雪橇採購,街頭藝人身穿長衫,頭戴皮帽演奏著曲子,小販們叫喊聲,精製麵粉做成的麵包散發出陣陣香味,吸引著路人。
這是凱瑟琳見到的另外一部份俄國——這裡的人們,差別,多種文化的混合。凱瑟琳想讓季米特裡帶她來這裡,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時間看看,而不是慢慢地駕著馬車經過,但她馬上想起了她將去的地方。
她認得出季米特裡的宮殿,但沒必要試圖去認。因為他已站在台階上,馬車一到,他就打開門,探身去接她的手。
在他們旅程快接近這座城市時,凱瑟琳極其緊張。畢竟她上次對季米特裡非常的不客氣,拒絕聽他講話,讓自己的傷心毫無約束地發展成為最壞的脾氣。現在她的緊張使她的自我保護更強了,她不是被他穿著制服時的光芒所驚懾而是她不再想著自己,她的感覺或許已被吸引,但她的思想已作好了爭吵的準備。
他拉起她,把她放到地上。「歡迎來聖?彼得堡。」
「我以前來過了,季米特裡。」
「是的,但只是很短的時間。」
「對,被人匆匆地帶過一個地方,根本沒有時間欣賞,雖然我到來很慢,但比我離開愉快得多。」
「我是否也該為那事道歉嗎?」
「哦?你不是要告訴我你還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當然不會是你。」
「凱特,如果你想把我切成碎片,至少等我們進去後。你難道沒注意又開始下雪了嗎?」
她怎麼沒有注意到,一片片白色的雪花落在他臉上融化,他為什麼不為她姍姍來遲而大發雷霆?他似乎盡力在裝出愉快,而她卻一直期待著最壞的來臨。難道河流沒有結冰嗎?她到得太早了嗎?
「當然,季米特裡,你帶路。我由你處置,如往常一樣。」
季米特裡的心不禁顫抖一下。凱瑟琳的心情比他想像的更糟。他還沒有告訴她不能回去的事。如果她得知自己新的狀況,她會怎麼想?
他扶著她走上台階。兩扇大的雙層門在他們走近時自動開了,然後又立刻關上。過了一會兒又打開,讓伏來德米和其它人搬行李進來,又馬上關上。門的開閉,似乎無手就可以行動,以前確實惹惱過凱瑟琳,倒不是因為冷空氣進入,因為役僕手腳靈活,已把冷氣流的進入減至最小限度。
凱瑟琳習慣了諾威?多米克的安靜優雅,對季米特裡的城市住宅有些驚奇。錚亮的鑲木地板,寬大的大理石台階鋪著厚厚的地毯,鑲框的圖畫,巨大的水晶吊燈懸掛於大房間正中央,這裡只是入口廳。
凱瑟琳沒有說話,季米特裡帶著她進了另外一個大房間——廳,到處都是大理石,櫻桃木傢俱,沙發、椅子用絲綢、天鵝絨裝飾,和波斯地毯交相輝映。
爐子裡生起一團火,溫暖著整個屋子。凱瑟琳坐在一個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沙發上,季米特裡已注意到這個防衛性的舉動。坐穩後,她把瑪露莎借給她的披肩解下來放在椅子背上。季米特裡在英國給她買的衣服根本不適合俄國的冬天,這一點很快得到證明,季米特裡叫人定做她的冬裝,快完成了。她的行李一打開,傭人就拿著一件衣服去裁縫那裡按照她的尺寸作適當修改。
「你想喝杯白蘭地暖暖身子嗎?」季米特裡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來問道。
「那也是俄羅斯治百病的藥嗎?」
「這裡伏特加更受歡迎。」
「我嘗過你的伏特加,謝謝,不是很喜歡。如果你不介意,我還是喝茶。」
季米特裡揮揮手,凱瑟琳瞥見其中一名役僕離開了房間。
「真好,」她幽幽地說。「我現在終於有了個傭人,太晚了,你難道不認為。」
季米特裡又揮揮手,門關上了,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僕人們都是礙手礙腳,一會兒你就看不到他們了。」
「顯然我在這裡的時間不夠長。」凱瑟琳展開話題,但很快又退縮了。「那麼,季米特裡,你好嗎?」
「我很想你,凱特。」
她並不想兩人的交談朝這個方向轉換。「你失蹤了三個月,我會相信嗎?」
「我有事——」
「是的,在奧地利,」她打斷他。「我是你派人接我之後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還以為你死了,」上帝,她對他長久的離開,反感之情溢於言表。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也多麼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