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海藍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掰得不錯呢!
「其三——」拂一拂衣上的微塵,齊先生仰首一;歎,「自家的書坊,卻讓一小女子掌控,豈不是令祖上蒙羞?還是大丈夫親為較好。」
「對,對。」阿棋也歎笑。
「故這書坊,說收,還真收得回來。」這樣一來,滾出書坊的會是哪一個呢?
「所言不假喲!」可他們再怎樣精明算計,卻忘了還有她這麼一位攔路虎。
這書坊是她這幾年來辛辛苦苦撐起來的,裡面飽含她的心血,不是他們想拿走,便可輕易拿走的!
「好了,該說的齊某都說了,棋姑娘不妨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番。姑娘也快過了適嫁之齡,這麼不清不楚地待在三公子身邊,也不是辦法。
二老爺雖年紀大一點,但出身高貴,肯點頭娶姑娘為繼室,算是姑娘三生修來的福氣。」
「是啊,阿棋的『腐』氣喲!」要嫁,還有尉遲聞儒呢!三百年也輪不到那個四十歲的酸老頭!
「姑娘明白就好。」一番苦心總算沒白費,「棋姑娘其實是明白人,三公子雖待姑娘如同家人,但奴才終究是奴才,本分不是說忘便忘的。」
「阿棋該奸好謝一謝齊先生的好心。」
「那倒不必。」齊先生一擺手,宛如佛祖普渡眾生一般,「這社會便是這般。上便是上,下就是下,上下貴賤之分是打不破的。」不要抱持什麼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念頭為好!
「阿棋謹記先生今日所說。」她一定會牢牢記住,然後打破這上下貴賤主僕之分,給他們瞧上一瞧!
方形青磚,朱漆大門,高聳門樓,雄壯白獅。
從外貌看,尉遲主府還是四年前的老樣子,並沒有因家道的中落而衰落不已。
只是,踏入府門,眼光所及之處,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倒真給她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了。
成片清雅的蘭花不再,珍稀墨菊也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招搖的俗麗牡丹、誘人的濃香金桂——當然,時節尚屬於冬嘛!一路行過只有光禿禿的樹枝亂蓬映入眼中,倒是別有一番風景——大煞風景啦!
就說了,她不想來這尉遲主府啦!再也尋不出一絲幼時在這清雅別緻的府中賞玩的記憶,只給她更加厭惡的理由。
簡直浪費她休眠的大好時間!
難得今日是晴天耶!
啊……好想睡。
「阿棋。」
真的……睜不開眼了。
「阿棋。」
能不能稍微瞇一瞇?
「阿棋」
呃?耳邊的雷霆爆吼,一下子驚跑了她的睡意,迷濛的雙眸瞪得滴溜溜圓,清亮亮地映出一張鐵青的俊臉。
「尉、尉遲?」好像不妙喲!
「給我有精神一點!」惡狠狠兼咬牙切齒地貼上她的耳,飛快地低吼一聲,尉遲聞儒真的真的很不爽。
「好哇好哇。」她立即從善如流地笑咪咪,眨眨圓圓的杏眸。
「好什麼呀?」被打敗地豎起一指,將對著自己一臉討好的笑臉,轉向前,無奈地一笑,「還不給大哥二哥問聲好?」
「拜見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給兩位公子請安了。」夠禮貌了吧?
「你不要再對著我傻笑了。」無力地一歎,尉遲聞儒極具耐心地又將那張小臉轉向前方,「大哥問你話呢!」
「啊?真的嗎?」阿棋立即瞇眸笑嘻嘻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滑稽樣子,一原來大公子還記得奴婢啊!奴婢簡直太感動了!嗚,我哭一哭好了!奴婢真是太高興了!」哼哼,幾年前,這兩位公子可是從沒正眼瞧過她喲!
「呃。阿、阿棋,你長成大姑娘了。」已顯中年福態的尉遲望儒勉強地一笑,對眼前小姑娘的伶牙俐齒很不習慣。
其實也怪不得他,年齡畢竟有一段差距。當年尉遲老太爺是老來又得一子,尉遲聞儒與兩位兄長整整相差了兩輪呢!
「阿棋,雖然你自幼賣到咱們尉遲府上,同三弟一起長大,形如一家,但該有的主僕之分,你還是要記得才行。」尉遲念儒不悅地板著臉,十分看不慣這小丫鬟的無禮樣子。
「是,二公子教訓得是,阿棋是尉遲家的奴才,這奴才本分一定要守的,奴婢一定記得二公子的敦誨,不給尉遲府丟臉。」嗤!滿嘴仁義道德,一臉的自視清高,可肚中不依舊盛了一桶虛偽?
「嗯,還算有點樣子。」捋一捋頷下的長鬚,很有讀書人清然之貌的尉遲老二,一雙細眸暗暗繞阿棋幾圈,算計的精光不洩半分。
人雖長相普通,但懂帳會經營,要了她也不算吃虧。
「二公子,您不認識奴婢啦?這眼光怎總打量奴婢呢?」阿棋心中已惱。但因尉遲聞儒在場,不好發作。
「四年沒見,阿棋卻沒什麼變化,我怎會認不出你。」尉遲念儒乾笑幾聲,立即收回圍繞阿棋打轉的視線,轉而面朝親弟,熱切地一笑,「三弟,咱們兄弟三人許久不見,去聊上一聊可好?」
「小弟自當領命。」尉遲聞儒鳳眼漾笑,「兩位兄長請。」
「好,去書房一敘如何?」
「樂意至極。」
「阿棋,你許久不曾回府來了,既然今日回來了,去找你舊日夥伴敘舊。」「謝大公子恩典。」她笑咪咪地行禮,「那奴婢先告退啦!」
笑咪咪地,阿棋轉身行往僕房院落。
嘖!若她料得不錯,接下來三兄弟閒「聊」的,一定與書坊有關!
既然跟來了,她豈有不聽上一聽的道理?
暗中早巳打好了主意,只等尋個空——去偷聽一番嘍!
第六章
「書坊與阿棋?」
「正是,二選一罷了。」
「此話何解呢,大哥?」
尉遲聞儒細長的鳳眼垂下,手捧香茗細細品賞的淡然模樣,似乎並末聽到一母同胞的兄長說了些什麼。
「呃,三弟,我和你二哥商量了一番。」尉遲望儒力持平靜以對。
「四年前爹娘不幸仙逝,留下咱們兄弟三人相依為命,共撐家門。當初心疼三弟年幼,又要研究棋藝,所以不忍三弟同我們一樣為家操勞,以免耽誤了三弟。」
「是啊,為了尋個藉口讓三弟認真鑽研棋術,我和大哥才忍痛請三弟離府獨居,並將五問書坊劃在三弟名下。」尉遲念儒迅速接話,諄諄誘導。
「而今三弟已成年了,咱們三兄弟也該好好議一議咱們尉遲家的產業,認真分擔一回了。」
「咱家雖說不是什麼大貴之家,但總算也可稱之為小康之門,只留幾間小書坊給三弟,為兄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尉遲望儒講得頗為沉重。
「那依兩位兄長的意思呢?」他雖沉於棋藝,但並非是不聞世事,關於近年來兩位哥哥的經濟狀況,他多少也有耳聞。
記得爹爹在世之時,曾私下對他講:「這尉遲家業怕是要敗在你大哥二哥手中了。等我死後,你便搬出府獨居吧!免得被他二人牽連了。一也是因此,他才在爹娘不幸仙逝後,便順了兩名兄長之意,只帶了江氏母子與阿棋搬出主府,對於兄長偏心地收攏了尉遲家大部分產業,只將五間小小的書坊分到了他的名下之事,毫無異議。
他年紀雖幼,但長年有圍棋相伴,對於什麼富貴榮華其實看得極淡,只要能平安度日、不愁溫飽便奸,大富大貴於他並無誘惑之力。
於是,四年來,他守著五間小書坊,伴著阿棋也過得舒心、幸福。
可而今來看,一切似平又要變了。
「三、三弟?」為什麼笑而不語?
「啊,大哥,對不住,小弟一時閃神,沒聽到大哥叫喚。」尉遲聞儒抬眸,掃了一眼各懷心思的哥哥們,淡淡一笑,「大哥有什麼話請儘管說。」
「就、就是那五間書坊,我們想、想……」他結結巴巴,在親弟如常的微笑下,怎麼也說不出早想好的話來。
「想重新收回主府?」尉遲聞儒挑眉,替大哥講出來,「是不是?」
「是,不、不,不是——我是說、說……」
「大哥,我替你說了吧。」尉遲聞儒垂下雙眸,細細把玩著掌中瓷杯,講得極其平淡,似在講別人的事。
「大哥,你當初接手了家中的八百頃良田,單是每年的田租,已足夠你以及兩個兒子吃喝不盡了,對吧?」
「是、是……」一張胖臉頓時羞得通紅。
「可是呢,你大兒為求取功名,逼迫你賣了五百頃田地,拿地金去疏官路,卻不料是蛋打雞飛,白白損失了五百頃良田。」他輕嗤一聲,繼續道:「這還沒什麼,至少你還剩三百頃,也夠你吃喝一輩子了。可壞就壞在你二兒整日與一幫狐朋狗友相伴,一擲千金,沒兩年,三百頃田地也全被他弄了個一乾二淨!而今除了這座宅子,大哥是一無所有了吧?」
「三、三弟,你、你——」怎知曉得這般清楚?「啊!還有二哥,我也順便替你說一說吧!」轉頭瞥了一旁垂頭不語的二哥一眼,尉遲聞儒繼續道:「二哥,二嫂因你納小妾一事跳井自殺過世後,二嫂娘家要你賠了不少銀子吧?那幾間很賺錢的綢緞鋪子呢?現在還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