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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我只是借用幾個星期。」

    安娜又看看梅爾,眼裡透著和善。「我明白了。不過要把這麼美的東西再還回去可真讓人難以割捨,不是嗎?」她輕輕拿起梅爾的手,認出戒指上的寶石是塞巴斯蒂安一生最珍愛的一塊。「不錯,戴在你手上真美。」

    「謝謝。」

    「好了,我在這兒只能呆幾分鐘,所以還是讓你們爭吵完才是。」她朝塞巴斯蒂安輕輕一笑,到前邊櫃檯去了。

    梅爾歪著頭坐在桌邊沿。「想打架嗎?」

    他拿起她喝剩一半的啤酒。「好像沒那個必要。」

    「是的,沒必要。因為我並不惱你。我只是有點緊張。我以前從來也沒有這樣子。我不是害怕。」

    他也坐到桌上,在她身邊坐下。「那又怎麼樣?」

    「我想我們要做的工作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我確實……確實想讓它能順利開展。可現在又有了別的事。」」「什麼別的事?」

    「你我之間的事,這也很重要。」

    他拿起她的手。「是的,是很重要。」

    「我不想讓這兩件重要的事情混到一塊兒,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在乎。」

    他用嘴去吻她的指尖。「我也一樣。」

    感覺到空氣又緩和了,梅爾笑了笑。「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唐納凡。」

    「什麼?」

    「你會吻我的手,而且看上去一點也不可笑。」

    「我算拿你沒辦法,薩瑟蘭。」他的聲音變弱了。「真拿你沒辦法。」

    幾個小時後,當夜深人靜,月光朦朧時,她躺在他身邊進入了夢鄉。她抱著塞巴斯蒂安,雙腿擱在塞巴斯蒂安身上,頭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塞巴斯蒂安向後撩一下她鬢角的頭髮,用大拇指在她手上的寶石上摩挲著。如果他這樣摩挲下去,他就可以知道她在做什麼夢。他很想試一下,但又怕驚醒她。

    正在這時,他腦子裡忽然閃出了馬廄,他聞到了乾草味兒和汗味兒,聽到了那匹母馬低沉的嘶鳴。

    感覺到塞巴斯蒂安坐了起來,梅爾也醒了。「怎麼了?怎麼了?」

    「接著睡吧。」他說,伸手去拿襯衣。

    「你上哪兒去?」

    「普緒珂要產仔了。我要到馬廄去。」

    「噢,」她想都沒想就爬起來去找衣服。「我和你一起去。要不要叫獸醫?」

    「安娜會來的。」

    「噢,」她在黑暗中摸索著扣扣子。「要我給她打電話嗎?」

    「安娜會來的。」他又說了一遍,就先走了。

    梅爾趕緊跟上,邊跑邊穿靴子。「我是不是,比如說燒點開水或是別的什麼?」

    塞巴斯蒂安已下到樓梯的一半。他停了下來吻了吻她。「弄點咖啡。謝謝。」

    「人們一般都燒開水。」她嘴裡咕噥著進了廚房。等到屋子裡飄滿咖啡的香味時,她聽到了汽車的聲音。「煮三杯咖啡。」梅爾心想。安娜怎麼知道來呢?但她轉而又想問也無用。

    兩個表兄妹在馬廄裡。安娜跪在母馬身邊,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身邊有兩個皮袋子和一卷布。

    「她沒事兒吧?」梅爾問,「我是說,她還健康吧?」

    「是的,」安娜撫摸著普緒珂的脖子,「她很好,沒一點兒事兒。」她聲音輕柔得像沙漠裡的一縷涼風。母馬平靜地叫了一聲算是回應。「時間不會長的,放心好了,塞巴斯蒂安。這不是世界上產下的第一頭小馬駒。」

    「對她來說是第一頭。」他走到一邊,感覺有點傻。他知道肯定沒事的。他本可以告訴她們即將出生的小馬駒的性別。但這並不能減輕他等待的心焦,他心愛的普緒珂正經歷分娩的痛苦。

    梅爾遞給他一杯咖啡。「喝點咖啡吧,親愛的。你可以與厄洛斯呆在一起。」「你可以讓厄洛斯保持鎮靜,塞巴斯蒂安。」安娜回過頭來說,「這兒有我呢。」

    「好吧。」

    「喝咖啡嗎?」梅爾又遞給安娜一杯。

    「好的,來一點兒。」她跪在那兒喝了一小口。

    「對不起,」梅爾看到安娜的眼睜大了。「我習慣於把咖啡煮得較濃。」「沒關係。我這幾個星期都不會困的。」她打開一個皮袋子,往手裡抖了些樹葉和干花瓣。

    「這是什麼?」

    「一些草藥。」安娜邊說邊把草藥餵給母馬。「它可以幫她子宮收縮。」她又從另一隻皮袋子裡挑了三個水晶球,放到渾身顫抖的母馬肚上,用蓋爾語喃喃地說著什麼。梅爾心想:引力作用會讓它們滑下來的,這是最基本的物理常識。但是,儘管馬在不停地顫抖,幾個水晶球卻放得很穩。

    「你的手很細膩,」安娜說,「撫摸一下她的頭。」

    梅爾照辦。「我對生育實在是一竅不通。我當警察時曾學過一些基本常識,但我從來……也許我應該……」

    「撫摸她的頭就行。」安娜輕輕重複一句。「剩下的就不用管了,都是世上最自然的事。」

    他們三人與母馬一起為小馬駒的出生而辛苦時,梅爾心想,也許這是最自然的,但它也是一個奇跡。她和馬的身上都是汗,有喝了咖啡的興奮,也有幫助生命降生的興奮。

    他們忙活的幾個小時裡,梅爾有十幾次觀察到安娜眼睛的變化,從沉著冷靜的灰色到煙灰色,從關切到愉悅又到深深的同情。梅爾自己的眼睛也在作著相應的變化。

    有一會兒,梅爾在安娜眼裡看到了痛苦,劇烈的痛苦,這痛苦只在塞巴斯蒂安對她厲聲說了句什麼後才慢慢退去。

    「只是減緩一下她的痛苦。」安娜說。塞巴斯蒂安搖搖頭。

    這之後不久,小馬駒就降生了。梅爾趕忙走過去。

    看到母馬生產的一幕,梅爾禁不住大聲感歎。「噢,天哪!真不敢相信!生下來了,生下來了!」

    「新生命的每一次降臨都那麼神奇。」安娜拿起她的皮袋子和接生用醫療器械。「普緒珂很正常。」她把那些器械裝進她接生前穿到身上的大褂的口袋裡。「小馬駒也很正常。過了今夜我再找時間來看一次。母馬和她的兒子都很好。」

    「謝謝你,安娜。」塞巴斯蒂安擁抱一下她。

    「不用謝。你第一次接生做得非常好,梅爾。」

    「令人難以置信。」

    「好了,我洗一下就回家,我想明天我要睡到中午。」安娜吻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臉,又輕輕吻一下梅爾的臉。「祝賀你們。」

    「這一夜過得可真不尋常。」梅爾喃喃著,將頭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

    「你能在這兒我很高興。」

    「我也是。我從來沒見過生什麼,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她長長打了個哈欠,「也讓人非常勞累。但願我能睡到中午。」

    「為什麼不呢?」他扭頭吻一下她。「我們完全可以。」

    「我還有事。既然我要離開事務所幾個星期,有一些雜務也需處理一下。」

    「你在這兒也有一件需處理的事。」

    「是嗎?」

    「絕對是。」他把她抱了起來,也不管她裙子有多髒,手有多髒。「幾個小時前我躺在你身邊時,我在想是該進到你做的某個夢裡呢,還是把你叫醒。」

    「進到我的某個夢裡?」她幫塞巴斯蒂安推開門。「你能嗎?」

    「噢,薩瑟蘭,請相信我,沒一點問題。」他抱著她穿過廚房進到客廳。「但我還沒來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打攪了。所以,在你去處理那邊的事之前,必須先處理一下這件事。」

    「你這想法真有趣。但也許你沒注意到我們兩個身上都髒得不成樣子了。」

    「我知道,」他穿過臥室走進浴室。「我們先沖個澡。」

    「好主意。我想——塞巴斯蒂安。」

    梅爾尖聲大笑著,塞巴斯蒂安走進淋浴間,衣服也沒脫就擰開了水龍頭。

    「白癡。我還穿著靴子呢。」

    他咧嘴一笑。「你一會兒就脫了。」

    第十章

    梅爾也說不清假扮成唐納凡·瑞安夫人是一種什麼感受。但在她看來,瑪麗,愛倫·瑞安——她扮演的這個角色,無疑應是一個相當無聊的人;此人除了喜歡趕時髦、修指甲一類的事情,沒什麼正經事可做。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巧安排。真是太棒了,她邊想邊邁步走到了露天平台上仔細欣賞著月光下泛著銀輝的塔霍湖。房子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這是一幢兩層樓房,設計新穎,風格獨特,舒適美觀,極富現代氣息。房屋裝潢很有品位,醒目的色調顯示出了其主人的個性。瑪麗·愛倫·瑞安和唐納凡·瑞安——一對來自西雅圖的新潮夫婦——到這兒來只有一個目的。他們最想要的只是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小孩。

    前天一到這兒,梅爾就覺得這幢房子很不一般。她從未想討聯邦調查局會如此迅速地給他們提供如此舒適的住宅。那天塞巴斯蒂安很隨意地提到這幢房子是他的一份財產——是他六個月前一時高興買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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