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我看了你拿來的畫像,」奧戴爾夫人往上抱一抱小女孩,「我知道的我全告訴你了,跟我告訴警方的一樣。」
「我知道。我也很清楚,您這麼忙我還一再打擾,給您帶來了很多不便。」梅爾從一排剛才被玩具消防車打敗了的玩具兵身上跨過去。「不過,您看您客廳的窗戶正對著我們認為罪犯停車的地方。」
奧戴爾夫人把女兒放下,屁股下墊著尿布的小女孩趔趔趄趄地走到電視機前坐了下來。「那又怎麼樣?」
「哇,我注意到您家的窗戶非常乾淨,是這幢樓裡最乾淨的。如果在街上往這兒看,它們亮得就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
梅爾的恭維讓奧戴爾夫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我很為我的家自豪。我不喜歡家裡亂七八糟的,一般有兩個孩子的家裡,很容易凌亂不堪,但我不能容忍那樣。」
「是呀,夫人。我想您把窗戶保持得這麼乾淨,一定得費不少工夫吧?」
「可不是嗎!住得離海這麼近,窗上經常有些髒東西。」做母親的總是時刻注意著自己的孩子,奧戴爾夫人對小男孩喊:「比利,不要讓妹妹把骯髒的玩具兵往嘴裡放。把你的消防車給她。」
「但是,媽媽……」
「就一會兒。」看到比利很聽話,奧戴爾夫人又回頭問梅爾:「我說到哪兒了?」
「窗上的髒東西。」梅爾提醒道。
「對。還有路上來往的車輛帶來的灰塵和污垢。還有手指印。」她臉上有了點笑容,「就好像我總是在找哪地方有手印,哪兒有指紋。」
不錯,梅爾想,我也是這樣。
「我知道您有兩個孩子要照顧,把家收拾得這麼乾淨真不容易。」
「但並非人人都像你這麼想。總有人認為,如果你不天天手持公文包,乘公交車去公司上班,你所幹的就不是工作。」
「我總覺得把家務料理妥當,能持好家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工作。」
奧戴爾夫人取下掛在她短褲後兜上的抹布,邊擦桌邊說:「不錯,是這樣。」
「還有窗戶,」梅爾小心地把話題轉了過來。「我想知道您經常多久擦一次窗戶?」
「每月一次,像時鐘一樣規律。」
「那想必您一定能清楚地看到你鄰居家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時間去偷窺鄰居!」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夫人。我是說您無意中會發現什麼。」
「當然,我又不是盲人。我跟你說過,我見過那個男人在附近逛來逛去。」
「您確實跟我講過。不過,我在尋思,如果那天碰巧您在撩窗子,您一定注意到了那個男人就在樓下。我想您擦窗戶也得花上個把小時吧。」
「45分鐘。」
「唔——那麼,如果他在樓下,呆在自己的車裡那麼久,您一定會感到不正常,不是嗎?」
「他還下了車,轉悠了一陣子。」
「噢?」梅爾想著自己該不該掏出筆記本。對,最好這會兒接著談,過後再記下來。
「有兩天都是這樣。」奧戴爾夫人又接著說。
「有兩天?」
「我擦窗戶的那天,還有一天我在洗窗簾。當時我也沒多想,因為我不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
「當然,我相信您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我喜歡,梅爾想著,心怦怦亂跳。我確實喜歡,而且我還想知道得更詳細些。「您記得那天是幾月幾號嗎?」
「5月號我擦窗子,每月號都這樣。過了兩天,我發現窗簾有點髒,我就取下來去洗。當時,我看到那個人穿過街道,在人行道上走動。」
「大衛·梅裡克就是5月4號被人偷走的。」
奧戴爾夫人皺了皺眉頭,然後拿眼看了看兩個孩子。當她確信孩子們在吵吵鬧鬧,不會注意到她們的談話時,她點點頭說道:「我明白,而且就像我給你說過的那樣,我難過得心都要碎了。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幾乎被人從媽媽的眼皮下偷走!為這事,這一夏天我都沒敢讓比利獨自出門去玩。,』
梅爾把一隻手放在她胳膊上,表明女人的心都是相通的。「您不必認識蘿絲,梅裡克,也應該能體會她在遭受什麼樣的磨難。因為您是母親。」
這句話感染了她。梅爾看到奧戴爾夫人的眼裡噙著淚花。「我希望我能幫你們。可是我看到的只有這些。我現在想的只是鄰居們應該平安無事,不應因害怕而不讓自己的孩子過街找朋友玩,也不應該整天提心吊膽地想著哪天人販子會回來偷走他們,帶著他們逃之天天。」
「當然不該是這個樣子。蘿絲和斯坦·梅裡克也不應該擔心是否還能見到他們的兒子。有人偷走了大衛,奧戴爾夫人!那個賊當時就把車停在您的樓下!也許當時您沒留心,但是如果您靜下心來,仔細回想的話……您當時很可能注意到了那輛車,注意到了那輛車的一些情況。」
「那輛破爛不堪的舊車?我一點沒在意。」
「車是黑色的?或者是紅色?」
奧戴爾夫人聳聳肩說:「車子髒兮兮的。可能是棕色的。厚厚的一層污垢,看起來又像是綠色的。」
梅爾權當她說的是真的:「是其他州的牌照吧?我想。」
奧戴爾夫人稍作考慮,搖著頭說:「不是。當時我也奇怪為什麼他在車裡呆那麼久。你知道,有時人在幹活時思想會開小差。我當時想著他也許要拜訪哪家,等著主人回家。後來,我猜測他可能離此地不遠,因為他有本州的牌照。」
梅爾抑制住一絲興奮,心中默默祈禱這次奧戴爾夫人能把她知道的全說出來。「我小時候經常玩一種遊戲。媽媽帶我全國各地到處跑,旅途中她試圖給我找點事做。我想您也知道汽車旅行對孩子們來說多麼枯燥無味!」
奧戴爾夫人轉轉眼球,眼睛裡流露出一種難得的詼諧,「噢,一點不錯。」
「那時,在汽車上我總是試圖用汽車牌照上那些字母組合成一個個單詞,或者把它們當作自己腦中出現的某些滑稽可笑名字的縮略。」
「我和比利也玩過這種遊戲,他年齡大些知道怎麼玩。可是我的小女兒……」
「也許您做家務時不經意地注意到了車牌號碼。夫人,您不用想也該明白我這話什麼意思。」
梅爾看出奧戴爾夫人確實用心地思索了一分鐘。她看到奧戴爾夫人收緊下巴,瞇起雙目,可是突然間又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中的抹布停在那兒對梅爾說:「我有許多比這重要得多的事要考慮曠我說過那輛車是加州牌照,但我可沒閒心站在那兒玩什麼遊戲猜什麼謎!」
「當然您不會那麼做,但是有時您也不明白自己對有些東西是怎麼記住的。好吧,您接著回憶——」
「薩——」
「薩瑟蘭。」梅爾說道。
「我很樂意幫您,真的。我對那對失去孩子的夫婦也十分同情。可是,我一向只注意管好自家的事,跟別人交往也不多。現在我實在無可奉告,而且許多家務事還等著我去做呢!」
梅爾意識到她們之間剛剛消除的隔閡又像一道無形的牆一般出現了。她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奧戴爾夫人說:「如口果您想起任何有關牌照的線索,請打電話給我,好嗎?」
這時比利尖聲喊道:「是單詞『貓』的拼寫。」
「比利,大人說話時不要打斷!」比利聳聳肩,讓手裡的玩具消防車開到他妹妹的腿上,都得她咯咯直笑。
「你說什麼是單詞『貓』的拼寫?」梅爾問道。
「那輛車的牌照。」比利用嘴學著汽車發動時的馬達聲。「k—a—t,『貓』。」他拖著長腔,在一旁的母親聽了直歎氣。
「『貓』的拼寫不是kat,而是cat。真不敢相信你就要上二年級了。」
梅爾把一隻手放到奧戴爾夫人臂上,「求求您,」她小聲說,在比利跟前蹲下來,「你看到樓下那輛車了,那輛髒兮兮的棕色車了嗎?」
「當然。我從學校回來時,它就在那兒。那天是弗瑞德的媽媽開車接的我們。我就在那輛車的後面下的車,我不願意和弗瑞德一同坐車,因為他老擰我。」
「你拿那輛棕色車玩車牌遊戲了嗎?」梅爾問。
「我喜歡玩,尤其當車牌上的字母剛好是一個單詞時,就像這個『貓』。」
「你敢肯定就是那輛棕色車,不是其他接孩子回家的車嗎?」
「敢。因為弗瑞德的媽媽開車接送的整個一個星期,那輛車都停在那兒,有時是街的另一邊。後來,輪到媽媽接送時,就再也見不到了。」
「你記得車牌號嗎?比利。」
「不記得。我好記字母。k—a—t。」他又重複一遍,抬頭看看他媽媽。「要是這不是『貓』的拼寫,那是哪個詞的拼寫?」
梅爾笑笑,在比利沾有巧克力的嘴上吻一下。「這一次它是『感謝』的拼寫。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