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子桑
哇!太帥了!
坐在靠近台前的客人,都把這幕點歌爭霸戰看在眼裡。
坐在較遠位置、沒搞清狀況的客人,還以為這是今天的餘興節目,以為紫籐君是要帶動唱,會唱的,也紛紛加入高歌一曲的行列。
捺會按呢?玻裡傻眼了,滿臉豆花!
那瘦皮猴怎嚥得下這口氣?他暴眼一瞪,桌子一掀,打算鬧事了。
霎時,尖叫聲四起。
部分膽小的人紛紛走避,怕遭池魚之殃。
但或許酒精會使人平日被壓抑的勇氣突然冒出來吧?有不少人過去受夠瘦皮猴氣的人,卻合力反撲!
平常像是散沙一般的諸多同性戀者,此時卻生出同仇敵愾的向心力!
一片混戰。桌子掀翻,酒瓶酒杯亂飛。
平日耀武揚威的瘦皮猴,因為擁槍自重,又陰狠無比,所以人見人怕,今夜出遊,未帶槍枝的他,就像是只繳械的可憐蟲,被一干同性戀者圍毆。
那兩個熊腰虎背的保鏢,則看準李靖華就撲過去,曾在英國學過西洋劍的李靖華抄起隨手抓到的一根短棍,揍得其中一個保鏢鼻青臉腫,但一人顧不得兩方,另一個凶狠的保鏢,敲碎一支酒瓶,就朝李靖華頭上砸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台上的紫籐君,發現李靖華要遭殃了,顧不著自己穿著露肩的禮服,慌忙躍下舞台,用手上的麥克風當武器,從背後猛捶那個保鏢的頭。
保鏢連聲呼痛,猛地轉身,他可不是同性戀者,不像瘦皮猴那樣,會對紫籐君另眼相看,他怒喝一聲,惡向膽邊生,一腳就踹過去,幸虧踹偏了,但即使是如此,還是被踹倒在地上,痛得眼淚差點掉出來。
眼見另外一腳又要踹下來,李靖華衝過來,拉起紫籐君,將他推向一邊,又和那兩個惡狠狠的保鏢纏鬥起來。
紫籐君忍著痛,撿起李靖華掉落在地上的短棍,用力亂揮。
這下是兩人對兩人,四隻手加一根短棍,打四隻手加一支破酒瓶。
所幸幾個對紫籐君向來有好感的同性戀朋友趕過來助陣,所以敵我兩方勝敗漸分。
要不是穿著一身拘束的禮服,向來運動細胞發達的何歡會有更好的表現,但一個失手,哎呀呀!沒長眼睛的亂棍,惡人不打,竟掃中李靖華,幸虧只是棍尾揮到,要不就完蛋了。
尋到一個機會,紫籐君拉著搗住痛處直叫的李靖華就閃進後台,從歌手專用的那扇門開溜。
CANNASUNSHINIACANNA
「哎,似乎我碰到你,就注定非倒楣不可!」
李靖華搖頭苦笑。他的右眼窩下,被紫籐君的亂棍掃出一圈瘀痕,活似變種貓熊。
何歡笑得東倒西歪。彷彿在李靖華面前,心情就會無端端好起來,像飛在雲端上,整個人輕飄飄的。
「哎唷喂!」何歡笑得太厲害,被那惡漢喘到的地方,隱隱作痛。
紫籐君那微皺著眉頭呼疼、又帶著笑的俊俏臉蛋,讓李靖華都看癡了。
在混戰打鬥中,被掀掉了假髮的紫籐君,仍穿著那身扯破了露肩禮服,削薄的短髮,露出美好的頭型,略微撲過蜜粉的肩膀,香汗淋漓。
夜色下的紫籐君,別有一股妖嬈之姿。
李靖華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別呆了,紫籐君終究是個男的。
「你怎麼了嘛?」
何歡的小女兒情態,自然而然地在李靖華面前流露出來,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望進李靖華眼中,彷彿要直達李靖華的靈魂深處,讓他無所遁形。
苦呵!李靖華長長地歎了口氣。
李靖華只是搖頭苦笑,飛快開著車,趕緊將紫籐君送回家,他不放心讓他在黑夜獨自回去,一方面,卻又希望路是無限長,能讓時間靜止,留住當下相依相偎的美麗夜色。
但分手時刻終究是到了。
李靖華雖萬般不捨離去,仍是強迫自己不准留戀。再多望一眼,就回不了頭了。
但不由分說的,紫籐君竟硬是要替李靖華敷藥。
李靖華求之不得,卻又愛又怕,怕自己控制不住情感。他清清嗓子,假裝很不以為意地說:「敷完藥,我一定要走了哦!」
「不要亂嘛,我在幫你冰敷吶!」
紫籐君拿著包有冰塊的毛巾,在李靖華眼下敷著,那麼專心、那麼溫柔、那麼能讓李靖華感動。
如果何歡能看見自己現下的模樣,她一定也會嚇一跳,向來是個男人婆的她,何時有過如此溫柔的女性化表現?
其實,她並非真的男性化,只是內在的女性化,在成長過程中,被壓藏得很深很深,連她自己也感到陌生,唯當在真情面前,那被潛抑的女性氣質,就自然而然地揚升了。
李靖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紫籐君的臉龐。
天哪!這樣一個可人兒,為什麼要是一個男人?
何歡心一顫,突然憶起,李靖華是個同性戀者,不是嗎?自己究竟在幹麼呀?一抹悲哀閃過她的眼眸。
李靖華沒有忽略掉那抹悲哀,因為他也懷著同樣的悲哀與沉痛,硬生生將自己從迷醉的深淵強力拔出來。
他站起來,像逃離什麼一樣,匆匆告辭離去。
何歡只是靜靜點頭,沒有出聲留他。
SUNSHINIACANNASUNSHINIA
一遇到假日,在奎子和阿普這對戀人面前,何歡這個大電燈泡,就更顯得多餘,而且礙手礙腳得長。
「跟我們一起去玩嘛,別客氣啦!」
礙於友情,奎子假惺惺地邀請。
他終於有錢買部進口的標緻跑車,讓阿普過足了癮。
「好啊——」何歡故意拉長聲音,取了背包就要上車。
「哎呀,這跑車真是設計不良,位置這麼小,擺了東西,就坐不了三個人,下回,下回好啦!」奎子慌慌張張地說,阿普已經在那邊瞪他了,只好睜眼說瞎話。
「要我不去嘛——也可以,但以後我們賺的錢,你只能賺兩成半,怎麼樣?」何歡乘機要脅。
何歡愛錢,簡直愛得無孔不入,奎子只有點頭的份。
他們雙人行,何歡落得清閒,又平白拉回半成的收入,開心得不得了。
但她的開心,還是抵不過最近忽喜忽悲的煩惱。
她既怕見到李靖華,又一心渴望見到李靖華。
李靖華何嘗不是?掙扎又掙扎,他不得不承認,理智終究是敗給情感了。
同性戀者又如何?從小受美式教育的李靖華,雖萬分無法理解,從來是異性戀者的自己,為何突然會有同性戀傾向?但他的開放性觀念,使他對於這樣的事,也並非完全無法接受。
他找來無數多關於同件戀的書本資料閱讀,想研究一下,試圖瞭解同性戀的世界,唯一勉強可接受的答案是,有些人是雙性戀者,可能一直都不曉得,忽然有一天,那潛伏的因子,卻在適當的條件時機下爆發出來。
有趣的是,何歡也開始向奎子借許多同性戀的書來看。
過去,何歡並不把同性戀當特異份子看待,只認為反正都是人,只分善良的好人,或邪惡的壞人,管他性取向如何,反正那是別人的自由,但現在,她卻想要深入瞭解同性戀者。
有時候,愛情的確小到容不下一粒沙子,但有時候,愛情的包容力,卻又會大到難以想像的地步。
由於在誤解的基礎下,兩人都以為對方是同性戀者,都陷在複雜的心境裡,不自覺地,學著讓自己更像個同性戀者,以討好對方。
但另一方面,矛盾的情結,仍在他們心裡糾纏著。
何歡下意識地避免讓李靖華越雷池一步,免得暴露了女性身份。奎子的話,深深烙在她的心版上,她多麼害怕李靖華一旦發現她是個女的,會棄她而去。
自從假扮紫籐君以來,她總是用布纏布纏住胸部,掩飾原本就不算特別豐滿的乳房,現在,她更是每天都用力地把布纏得死緊。
至於李靖華,也是戰戰兢兢地。
愛情和慾念,原是一體的兩面,愛一個人,自然而然地就會渴望肉體的接觸,紫籐君的性感,更是讓人怦然心動。
然而,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即使接受了同性戀者的事實,即使看了許多同性戀者如何做愛的報導和資料,甚至偷偷看過同性戀的A片,但——老天明鑒,他實在難以想像,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和另一個大男人,進行雲雨之歡。
哎,單是想像自己和紫籐君究竟要扮什麼O號、號之類的,他簡直就要臉色發白、額頭冒汗、渾身痙攣、腦門發麻了。
所以李靖華也努力克制著,迴避和紫籐君在身體上有任何接觸。
哎哎哎,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唉唉唉,難難難啊!
坦白說句羞於承認的話,夜裡,想到紫籐君,李靖華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起了「變化」。
「你怎麼了?怎麼渾身發燙?」
要命的是,純潔得像個超級大白癡的紫籐君,還不明就裡地閃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李靖華瞧,綿軟的手,輕輕撫摸李靖華的額頭,身體貼得好近好近,害李靖華都快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