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桑
「春風得意你的大頭啦!看清楚,我,是,女,的!」
「嗄?」
阿普愣怔住了,眼前的紫籐君,明明是個俊俏的白衣少年,怎會是個女的?但那也絕非不可能,雖是極有個性的一張臉,但男性與女性的臉龐,即使同樣是英氣俊俏的,畢竟還是不太相同。
尤其今晚,因為少了奎子的「妙手易容」,仍是一頭超短短髮、白衣白褲的紫籐君,仔細看,的確比平日要顯得女氣多了。
「你該不會要我在你面前脫光衣服,讓你驗明正身吧,嗄?」
瞧阿普一副不敢置信的呆瓜表情,何歡就怨歎老媽幹麼把自己生得這般有「男人相」?還要說破嘴來證明自己是女人?她又想起把她也當成男性看待的李靖華,不禁歎了口氣,哎,想他作啥?
何歡詳詳細細地把所有經過始末,說給阿普聽。
「他是為了要供應你無止無休的物質慾望,才出此下策,你老兄還不知感激,完全不聽解釋,要我是奎子,早就馬你三振算了!」
阿普感動不已,連日來的痛苦彷彿拋到太平洋了。
他也如實把為何出國的來龍去脈,細說給何歡聽,這對凡事為對方著想的同性戀人,讓何歡不得不大為欣賞。
第六章
一場風波,就這樣化解於無形。
阿普和奎子言歸於好,並且堅誓對紫籐君的女性身份保密。
畢竟錢是很迷人的,享受慣了,卻又家境平平的阿普,的確是很容易受不了外來的物質誘惑,這下子,奎子有錢,他也跟著享福,不必在愛情與麵包之間兩難,感覺多棒啊!
可是新的問題馬上接踵而來。
在酒吧裡,奎子是紫籐君的愛人,但對於這一點,阿普無法忍受。
「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在人前卿卿我我的。」阿普臭著一張帥臉。
「演戲嘛,又不是真的。」奎子撒嬌地。
「我就怕你們假戲真做。」
「不會啦,要不然你就待在家裡,別到酒吧,眼不見為淨就是啦!」
阿普試了一天,臉拉得更長,他沒在現場,更加地胡思亂想,害怕奎子會對「紫籐君」著迷。
於是情況變得很複雜。
阿普既要跟,又要吃醋,每天和奎子嘔氣。
面對同志愛人的醋勁,奎子好生得意,卻又好生為難,怕真惹惱了阿普,於是小心翼翼地。
當夾心餅乾的何歡,則是煩不勝煩。
「從沒見過你們這種大醋捅!」
何歡嘲笑在她面前毫不避諱親熱的奎子和阿普。
雖然明知紫籐君是冒牌貨,但紫籐君委實太俊俏、太有魅力,所以這兩個傢伙,誰都怕對方會被迷惑住或動心,因此還是看緊點,就先送何歡到酒吧去,阿普趕來時,氣得一整晚不講話。
你休想單獨和紫籐君在一起,以後不管幹什麼、到哪裡,我都要參一腳才行。」阿普也是挑著眉梢,絲毫不放鬆戒備的。
而奎子的醋勁,有時更不講理。
事情不過是今天傍晚,奎子還在美空造型工作室裡忙,阿普好心,就先去接何歡,幫她打點晚上表演的東西,正在幫何歡試穿舞衣時,奎子碰巧撞進來,馬上大發嬌嗔。
「我不管,如果你再敢瞞著我,和紫籐君單獨相處,我就和你沒完沒了,一次也不行,你還幫她拉拉鏈,你要讓我氣死啊?」
奎子嘟嘴埋怨,阿普溫柔地百般陪不是,抱著奎子,又親又吻的。
何歡簡直兩面不是人。
有時候,情況搞得她哭笑不得。
無論幹什麼事、到哪裡,只要有奎子陪著,阿普就非要跟不可,而奎子則百般防範阿普有任何與她太親切的言行舉止,或獨處的機會;一有任何蛛絲馬跡,就草木皆兵,兩人吵起嘴來,何歡最好閉嘴,否則,肯定被認為心存暖昧;但一轉身,何歡還在那邊氣呼呼得不知所措時,他們又深情繾綣,和好如初了。
愛情的非理性,真是讓何歡傻眼。
但誰理她啊?奎子與阿普眉來眼去的,早把何歡忘到九宵雲外去。
另一方面,他們這奇怪的三人行,也開始引起非議,酒吧裡的人不明就裡,也弄不清楚,紫籐君、奎子與阿普,到底誰是誰的舊愛新歡,老是帶著那種暖昧昧的眼光看待他們,三人之間的氣氛,也總是低迷不振,搞到後來,何歡火了,乾脆也不要啥保護者,就成了獨行俠,自己到酒吧裡去演唱。
這下子,大家反而不說紫籐君是被甩掉了,因為以他的條件來看,是怎麼也不可能的,他又一副泰然自若,甚至面對奎子和阿普的親熱也不以為意,所以大家轉而讚揚紫籐君真有風度,對他那酷酷的、冷冷的神秘感,也更加崇拜。
反倒是奎子和阿普若到酒吧裡來,卻成了不太受歡迎的一對,大家的態度,都冷冷的,覺得他們欺負了紫籐君,結果奎子和阿普只好少到酒吧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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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紫籐君擺了一道的玻裡,對那椿丟臉的事,提也不敢提,心裡恨得牙癢癢,對紫籐君仍是愛得心癢癢,卻不敢再胡亂來。
薪水,加上點唱客人給的小費,何歡的存款,已突破兩百萬元大關。
沒了奎子的約束,為了更快的攢錢,紫籐君呈現在每天都接受一支曲子的點唱。
今夜的叫價,已經提到一曲兩萬元,紫籐君悄悄望下台去,究竟是誰這麼大手筆,待會兒定要下去酌謝一番。
啊——
紫籐君一瞧,那消失於地球彼端的李靖華,又回到地球這端了。
李靖華對望向他的紫籐君揚揚手,又露出那陽光一般燦然的笑。
何歡不知怎地,竟覺鼻頭一酸。
彷彿是再見親人,那種失而復得的感動,是何歡從未有過的感覺。
永遠,過去是個空虛的字眼,
永遠,曾經只在夢中才出現,
然而,我遇見了你,
日子,這成永恆的愛戀,
是否,曾用淚水向天祈憐?
是否,曾在佛前跪拜了五千年?
連著幾天,李靖華都像往昔那般準時出現,點唱同一首歌,聽完,就離去。
永遠,是的,永遠。李靖華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字眼。
他愈是想逃離,愈是無法忘懷紫籐君的一顰一笑,那日憤然離去後,他瘋狂地與追求與紫籐君略有幾分神似的何茜,但愈是如此,他愈是清楚,真正觸動他心扉的,是紫籐君,而非何茜。
面對何茜,紫籐君的儷影,就更浮現於眼前,他和自己掙扎得全身都痛了。
雖然他沒有辦法忍受自己竟愛上一個男性,但將這份情愫永遠藏在心中,昇華為精神之戀,總可以吧?
在日夜輾轉思念、忍無可忍後,他又來到了酒吧,只為一睹紫籐君的風采。
想他李靖華何許人敢?竟會落得暗戀的地步,而且是無法越雷池一步的慘境,人家可是從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紫籐君呵,愛的是那個娘娘腔的奎子,而今,奎子甚至琵琶別抱——。
紫籐君淒迷的歌聲,讓李靖華心中大痛,你也這般憂傷嗎?紫籐君呵!
奎子和阿普的事,李靖華聽說了,在這同性戀酒吧裡,還有什麼事隱藏得住?尤其是關於愛情的風花雪月,更是人們嚼舌的好題材。
對於這椿事,李靖華莫名有點兒開心,卻又氣憤奎子的用情不專,錯失了天下最最值得去愛的人——但即便如此,他——李靖華,有勇氣拋開性別問題,去承認表白那灼得人心疼的「錯愛」嗎?
舞台上,近在咫尺的紫籐君,與他卻彷彿遙隔天涯,永遠,永遠難以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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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週末夜,點唱的叫價,高到離譜了。
李靖華已經追加到四萬元一曲,但那個油光粉面的瘦皮猴,卻冷笑一聲,喊出八萬元的價碼。
那個將近中年的瘦皮猴,顯然是頗有來頭,周圍那兩個狀似保鏢的彪形大漢,在主人喊出價錢後,滿臉挑寡地瞄向李靖華。
比錢多嗎?哼!他李靖華可不吃這一套!
李靖華打算加倍追上去,但突然地,經理玻裡已經踱到他身邊,按捺住他要比出指頭的手。
「放聰明點,得罪他,你往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玻裡附在李靖華耳邊小聲說。「他是青龍幫的老大呀,你千萬別自找麻煩。」
李靖華從小在美國長大,學的又是法律,最恨這種地痞流氓,叫他屈於黑道勢力嗎?免談!
但這一遲疑,玻裡不由分說地,向舞台上打個暗號,主持人馬上就宣佈是瘦皮猴以八萬元奪標。
樂師們隨之奏起「望春風」這首曲子的前奏。
但紫籐君不肯配合,與音樂唱反調,嘹亮的歌喉彷彿和音樂競賽,清唱著她的招牌歌「永遠」,不知死活的紫籐君,還明目張膽地和台下的李靖華眨眼。李靖華得意極了,開口與紫籐君唱和。
他的歌聲嘹亮,和紫籐君一搭一唱,還別有一番情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