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黃朱碧
或許是酒意作祟,她泛開著迷人的笑靨,又飲盡滿滿一杯。此時,上下兩邊各有一雙灼熱的黑瞳緊緊盯視著她。
織田信玄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怒。他素來陰冷內斂,個人愛嗔不輕易形於色,因此大伙也沒太在意他。連續兩杯黃湯下肚,朱雩妮眼前已然朦朧不清,昏昏欲睡。她強打起精神,不甘在他面前示弱,讓他越發瞧不起自己。奈何酒意來得全然無備,一波波湧向腦內,啃噬她的理智,摧迫她的四肢。
受不了了,趕緊找個地方靠,……嗯!右手邊這面「牆」不錯,挺舒服的……
當她由夢中溘然驚醒,不是作了惡夢,也並非黎明將屆,而是下體錐心刺骨的疼痛。
她驀然美目圓瞠,望著那霸住她整個身軀,侵略她靈魂深處的龐大男子。
「你乘人之危!」紛亂間,她口不擇言,大聲譴責他。「可惡——唔!」
她真是懂得讓男人備感挫折!織田信玄懶得理會她,原有的綢繆情慾,被她搞得啼笑皆非。他已經盡量做到輕憐疼惜了,她還想怎樣?她該自動奉獻取悅他的,這是做為一個女人的天職,他的索求並不過分。
他以他得天獨厚的優勢,迫使她的厲聲責罵,轉為低低吟哦。
嚇!他的吻無所不在,較之上回更為溫柔繾綣。蜜意橫生。
朱雩妮錯愕地凝睇他令人心顫,卻無法不傾心的俊逸臉龐,拚命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他的柔情攻勢給收服了,一旦芳心啟動,暗暗相許,她就將萬劫不復了。
「不要閉上眼睛,不要讓我覺得你還沒愛上我。」他的動作輕巧,然每一下均直探她的心湖。令她低呼連連,嬌端不止。
我本來就沒愛過你,自大狂!
朱雩妮橫臥在床榻上的王體,已然盡數裸露,與他無可迴避地袒裎相見。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地令她慌亂無措,在這種身無寸縷的情況下,她腦中一片空白,既不能思考,也無遐想。嗡嗡作響的腦袋瓜子,完全不受控制地發脹、悶熱,夾雜著隱晦難喻的情愫和驚懼,只好死盯著散亂一地的衣裳,暗暗祈求一切趕快過去。
知曉自己徹底降服了她,織田信玄存著挑逗的壞心眼,故意佔住她凝脂般柔美無瑕的胴體,久久不肯稍離。
宛似纏鬥了天長地久般綿長的歲月,他雄健的體魄仍滾熱地熨貼著她,猶如狂烈的征服,他出人意表地在野性的衝動後,賜予她最纏綿悱側的吮擁。過往的,刺心與憎惡的記憶,一一在唇瓣交融的當口拋棄殆盡,心不甘情不願的「魚水之惡」,居然也逐次捲進酣暢淋漓的快感……
恍饞這中,她對他陡地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離感。他們幾乎要合為一體了,她對他卻怎麼也不能理解,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這個戰無不克,攻無不破的武將,無時無刻,任何人事上,要求的都是絕對的臣服?即使對她的索求?他迫不及待地要她領略他傲人的魅力,要她情不自禁聯合會會他預設的網羅中,屈服在他無違弗屆,的勢力範圍之內,他不僅當她是妻,更是他手握生殺、榮辱大權的女人。她是他的,從現在到以後——
他要命韻無可求藥的狂妄自負,豈容得一名沒沒無名的女子,一面再再而三的頑抗?即使她是風華絕代的美人,也無法享有特別待遇,更何況,她,包括她的身軀和她的心已全歸他所有。他才是她的主宰。
其實他可以要得更多,憑他雄霸一方的權勢,要十個八個妻妾,根本不算什麼。但固執加上一點點嘔氣,他要的只是她。由極端疲德中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蜷臥在他溫暖的懷裡,她猛然起身,端視他沉穩熟睡猶顯俊朗的臉孔。趁這時候,她應該可以輕而易舉殺了他,替柴羽一家報仇!不,柴羽和織田家的恩怨她不該插手,畢竟是她義父先對不起人家,她沒理由趟入這趟渾水。
可要殺他總得找個理由呀!殺父之仇?奪夫之恨?毀譽?辱節?
唉!她原來有很多殺他的理由,在她成為他的妻子之前。而現在,這些理由聽來居然有些兒可笑,怎麼辦呢?此時不動手,她恐怕再也找不到這種絕佳的機會。
有了!他搶親!逼婚!罪不可赦。但他並沒有虧待她,所有吃的、用的,一應俱全,而且都是上上之選,以一個丈夫而言,他還真是……無可挑剔?!
這層體認,朱雩妮委實大吃一驚,她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收服去了!?
不行!她與他之間,只有性的征服,沒有情感的依變。這個胸膛雖壯碩寬廣,尚不足令她留戀,她不該產生不捨的念頭。可……
嗄!原就脹痛得無法自持的腦袋,經過一翻亂七八糟的思索之後,更加混沌不明,痛楚欲裂。
算了,先養足精神再說,也許明兒個她可以想出更為妥善的處置他的方法。
朱雩妮想了好一會兒,不曉得該陪他一覺到天明,還是出去讓阿發另外替她張羅一間寢室。留下來,她會有遭到二次殘害的危險;就此離去,又……又心有不甘,這裡到底S她的臥房。算了,先把衣服穿好,再做打算。
「住手!」低沉的嗓音伴隨著粗野的動作,織田信玄把她才拾起的和服用力擲回地面。「我沒允許你自由行動之前,最好老實給我乖乖躺著。」他巨大長繭的手,拎小雞似的,將她拉回被窩內。
「我口渴想喝水。」她抽回被他抓在溫熱掌心的手,「當你的妻子,連喝水的自由都沒有嗎?」她的確口乾舌燥,並非腮拂逆他,或喜愛跟他唱反調。
「我叫阿發幫你倒。」他乾澀的聲音微冒著火氣。他不是連水都不給她喝,只是不希望她離開他的身側,今夜他重擁她人眠,讓身心得到全然的釋放,以滌盡他連月來的勞頓。
「夜深了,她恐怕已經睡了。反正就在轉角,我自己去便是。你要不要喝,我順便幫你端一杯梅子汁,退退火。」他火熱的身體幾乎可以燎原,朱雩妮香汗淋漓最是清楚不過了。
唉!幹嘛問他呢?他渴不渴關她什麼事?真多事!朱雩妮被啟己氣死了。不知怎麼搞的,她突然覺得,她已經一步步踏進他預先埋設的陷阱,就將萬劫不復了。
「有勞你了。」他答應得可真乾脆,連假意推辭和客氣統統省下夾。
勵房外星星正眨著倦眼,涼風處處,一洗月間的溽暑。朱雩妮淑目四顧,確定阿發他們已各自回房休憩,她才躡足踅住廚房。
哈,廚櫃上竟有冰鎮的蓮子、百合、銀耳湯、太棒子,迅速盛了兩碗,又輕巧地返回臥房。這一路上,雖然短短幾間(日本古長度單位,一間約一,八公尺)長,她竟莫名其妙地歸心似箭。
織田信玄仰臥在被褥上,閉著眼睛調息呼吸。他實在英俊極了,她以前怎麼沒注意到他是這麼好看的男人?難怪他總是倨做得目中無人!
朱雩妮將兩碗蓮子湯平放在茶几上,俯身輕觸他的手肘。
「你睡著了嗎?」睡了最好,她正好可以獨吞那兩碗香甜沁涼又可口的蓮子湯。
「孤枕難眠;何以入睡?」他不擅說笑,連一句俏皮逗弄的話,也說得硬邦邦。
朱雩妮沒聽進去,兀自彎身端起瓷碗。她隨意胡亂扎妥的浴衣,領子敞開斜向一邊,沒啥目的地,雪白的頸卻一覽無遺,是相當細緻的線條,上面有著看不分明的絨毛。衣襟斜覆處是低窪的鎖骨,如一個淺淺的盛器,十分撩人。她纖瘦的身子,委婉精巧,看似細小孱弱,卻有著勾魂的微賁,淡淡張揚著……。看得織田信玄心癢難耐,血脈急速奔竄。
「拿去吧!」朱雩妮很不滿意他凡事都要人伺候著。他搖搖頭,耍賴地,橫臥在她膝上,單手攬向她的纖腰,張開嘴巴,要求她餵他。
天!哪有人懶成這樣?她摸黑去替他弄吃的來,就已經夠意思了,這超級自大的臭男人,竟然得寸進尺,要她喂?!
「不怕我在湯裡下毒,害死你?」她的眸子一觸及他英姿煥發的臉,就已節節敗陣下來了,她拒絕不了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流語是荻原定岳教他的。他隨口念出,引得朱雩妮格格直笑。
「既然你如此豁達,請等等,我去抓一把砒霜放進去,讓你求仁得仁。」「最毒婦人心。」「這句是誰教你的。」相信他的漢學造詣沒那麼高,足以出口成「髒」。「娶了你之後,我自己揣摩出來的。」他扯謊激她,想看她櫻唇生嗔的可愛模樣。
「那你應該從小就領略到『無毒不丈夫』的深沉含意嘍?其實你比我們那戰國時代的蘇秦賣友求榮,張儀殺妻成名好不到哪裡去——」「胡扯!」她指的這兩項根本是無的放矢,他一生坦蕩磊落;豪氣干雲,何來賣友殺妻之說?這樣伶牙俐齒的女人,該罰!「我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