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莯優
在眼眶中盤旋許久的淚水幾乎要從她清亮的雙眸裡泛出,但她的自尊仍命令自己得強忍住。
黎紹裘惱怒陰鷙的瞪視著她那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他的嘴畔浮上一抹邪佞的笑容:
「難道你真的對我無慾無求?我不相信!否則你怎會不遺餘力的為我沉脫罪嫌?我以為我只是用了我想要的方式來回饋你——一種你也會想要的方式!」
商豫斐一臉漠然的站起身子,靜靜的整理著自己紊亂的衣裝,這種既羞辱又難堪的感受,她從沒有經歷過。
深吸了一口氣,以淡漠而犀銳的口吻對黎紹裘說道:「我想你一定是弄錯一些事了,我從沒有期許過你會用任何方式回報我。還有,我不是你的傀儡,也請你別自大得以為可以要求我為你做任何事,我有我的尊嚴和意志。」
黎紹裘的表情有份難以掩飾的驚異,眼前這個小女人,除了正直矜持之外,以乎就連固執和倔強也都是高人一等。
「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如同表現出來的清高孤傲?」黎紹裘雙掌按住她的肩頭,她竟然覺得如有一股電流貫人她身體,「就連我願意拿出一大筆錢來利誘你為我做事,和我一起把兇手揪出來,你也不願意?」
商豫斐掙開他的雙手,談然的說道:「我不否認這的確是個很令人心動的提議,如果今天我沒有為法院工作的話,我想我也許會答應。」
「你還真是認真盡責得可以。」黎紹裘譏諷的對她說道。
商豫斐並不想理會他,轉過身子準備逕自離去時,黎紹裘又叫住了她。
「還有事嗎?」商豫斐回過來問道。
黎紹裘的眼神深沉的掃視著她,「讓我的司機送你回去,現在天色不早了。」
商豫斐無言的點點頭,跟隨著司機走到玄關門口處。
「我還沒有放棄,也不會就此輕易死心,我仍會等候你的答覆。」
商豫斐的心一凜,原來黎紹裘在商場的鐵漢作風是其來有自,他永遠不輕易宣告放棄,直到他完全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為止。
就像一頭正在覓尋獵物的野豹一樣,不撕咬住獵物的咽喉絕不肯罷休。
想到這裡,商豫斐倏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渾身打了個冷顫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炙烈的視線,和仿拂至高無上的勢力範圍。
第四章
時節進入冬至時分,又正值寒流來襲的季節,刺骨的寒風教人抖瑟不已,一大早依舊照常來到法院上班的商豫斐,整個人也陷入一片淒風慘雨中。
最近的她時常在上班和審理案件的時候,感到一股強烈的心不在焉,這是她在法院工作好幾年都沒有遇到過的情形。
她時常若有所思的盯著辦公桌前的年歷怔愣出神,隨著日期的流逝和遠近,她不由得憂心忡忡起來,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始終在等著她的答覆,她想躲也躲不掉。
今天一整個上午,商豫斐絲毫提不起工作的情緒,待午休鈴聲響起,她才輕吁一口氣,正準備離開座位、去員工餐廳拿她的鮪魚三明治時,一個嬌滴滴、秀氣十足的女聲叫住了她:
「豫斐,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我想有些話還是得私下對你說。」
商豫斐有些意外的望著她,共事四年來,她很少看到葉湘亭以這種凝肅憂慮的態度看著自己。
她輕輕的點點頭,「湘亭,你有話直說無妨。」
葉湘亭輕歎了一口氣,逕自將她拉往無人的會客室裡去,準備向商豫斐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談話。
「湘亭,有話但說無妨吧!」商豫斐微笑的對她說道。
葉湘亭輕輕的搖搖頭,似乎有滿腹的難言之隱,「我不曉得該怎麼跟你開口講這件事。」
「究竟是什麼事?」商豫斐吶吶的反問。
「豫斐,你知道的,雖然這次黎紹裘得以交保候傳,但不代表他就真的無罪。」葉湘亭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黎紹裘被交保的原因,是因為找不到凶器,所以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有罪,但是他並非擁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起碼……有人可以證明在葉雅芃遇害的那一天,她的確曾經和黎紹裘在一起過。」
「但是那也不能證明葉雅芃就是他所殺害的,況且——」商豫斐胸口一緊,下意識的想要為黎紹裘辯解。
「豫斐,不要讓盲目的情感沖昏了你的理智,相信我。」葉湘亭倏然臉色緊繃的壓低聲音說道:「你別再傻下去了,有人真的可以證明黎紹裘的確在案發當天出現在飯店內,而且他離開時已是法醫判定葉雅芃死亡之後。」
葉湘亭的話對她而言不只是一記當頭棒喝,有好半響的時間,商豫斐根本無法從震驚的情緒中恢復過來,她瞪大雙眸,茫然若失的反問道:
「你……你現在到底在說些什麼?這個人證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葉湘亭的表情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人證是誰我不能說出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人證的來源,這個人是我們的一個世伯,我們葉家和他們家族已有數代的世交情誼。這位世伯並不是個喜歡興風作浪的人,他做事向來低調異常。」
「為什麼他不肯上法院做證指認黎紹裘!」商豫斐的腦子亂糟糟的,整個人仿若受到什麼重擊。
「這件事情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的,我答應過這位世伯絕不會強迫他出庭做證,況且……」葉湘亭有些難為情的繼續說了下去:
「這位世伯在政商兩界都擁有極高的評價,要是他出庭做證,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他和當今首席女明星在飯店裡尋歡作樂,這會毀了他那好老公、好爸爸的完美形象。」
其實葉湘亭後面所說的話,商豫斐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臉色蒼白的杵在原地,根本無法相信剛才從葉湘亭口中說出的事實。
然而……那真的是事實嗎?
一時之間商豫斐只覺得自己跌入了茫茫無際的疑雲裡,整個人像有千萬根針正在刺戳著她。
如果黎紹裘真的就是兇手,她竟在這種一昧相信他的狀況下,幫助他洗清罪名而無罪釋放,那麼她得為黎紹裘背上何等沉重的罪名和忍受怎樣的心理煎熬?!
「湘亭,求求你……讓我和那位世伯見個面談一談,我保證不會耽擱太久,也不會洩露我們談話的內容……」
「那是行不通的,他不會肯見你。更何況我答應過不讓他曝光,我若言而無信,也枉費他這麼疼愛我。」
「算我拜託你,湘亭,我真的需要見他一面,我只是……」商豫斐倉惶的眼神中盈滿了許多令人費解的痛楚,「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事情的真實性和可信度,絕不會要求他要出庭做證,拜託你,湘亭。」
葉湘亭望進她眼底的失落和絕望,一種悲憫的情緒驀然襲上她的心扉,「豫斐,我從沒看過你這麼慌亂和低聲下氣的樣子,你……你不會是真的對黎紹裘動了真情吧?」
商豫斐的身子因這句話倏然一縮,臉色也狠狠刷白,緊咬著下唇不發一言,低首斂眉盯視著地板,不敢直視會議室內的一切。
「我的天啊!多希望我沒有問出剛才那句話。」葉湘亭的表情驚愕得彷彿才剛吞下大把砒霜,她的雙眸瞪大,雙手受驚似摀住胸口,「你身為一個助理檢察官,怎麼會傻得去對你的當事人動感情?」
「我……我沒有……沒有對黎紹裘動感情,我只是……只是純粹欣賞他而已……」商豫斐回答得支支吾吾,雙頰漲紅得活像是煮熟的蝦子。
她心裡也明白,自己的理由聽起來有多麼的薄弱,尤其,還在她向來視為妒羨對象的葉湘亭面前,表現得如此狼狽和難堪。
她真是該死!怎麼可以把自己弄到這種尷尬的地步?黎紹裘的出現不僅為她帶來驚天動地的改變,也顛覆了她向來保守低調的行事原則!
葉湘亭有些憐憫的凝視著她,她清麗的臉龐閃爍交替著痛楚和狼狽的情緒。其實她一直很欣賞商豫斐,商豫斐向來就是個刻苦自勵的好女孩、上司眼中值得委以重任的好下屬,她是那麼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和人生目標,不像自己一輩子就只能走父母為她鋪好的路。
一時間葉湘亭不由得對她心生憐憫,她撫慰的拍拍商豫斐的手臂,「好吧,我答應你,盡我所能的去跟那位世伯談談看,請他撥冗和你會晤,但你也要記得你的承諾保護這個地下證人的隱私。」
「謝謝你,湘亭。」商豫斐輕輕的點點頭,聲音沙啞的回應道。
等葉湘亭旋身走遠後,商豫斐整個人瞬時像條鬆弛掉的橡皮筋,失去了她向來引以為傲的堅強韌性。
在這一刻,她只感到一股強烈的乏力感,整個腦子亂糟糟的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葉湘亭講的都會是真的嗎?
她的腦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轟炸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剎時間被粉碎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