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羽柔
「我才剛起床,什麼都沒有吃就走了這麼遠的山路,你還說我慢!」顧葉夫大聲的抱怨,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似乎不像剛剛回想起來的時候,那麼令人難以釋懷。
「我一大早就起來了!邊走還邊排了滿地的石頭,就怕你會迷路,還準備一些吃的東西,現在都涼了!」穗穗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經過了一天一夜,他冒出了鬍渣,額頭的短髮雜亂的蓋住兩道濃眉,那個山林野夫的模樣又慢慢顯現出來了。
「吃的?在哪裡?」聽到有食物,顧葉夫打起精神站起來,往穗穗的方向再攀爬上去。
原來過了穗穗站立的大岩石後面,就有一處較為平坦的草地,位置十分隱密,沒有繼續爬過陡峭的大石,無法看到這個角落。
「我帶了好多麵包、幾塊烤肉,還有水裡的幾罐汽水。」穗穗像只小野猴,跳過了幾塊小石頭,低身從水裡撈起兩罐汽水。
顧葉夫目不轉睛、怔怔地看著她短褲下修長結實的腿,活潑動人的身影。
「來!」穗穗伸直了手,遞上飲料。
顧葉夫接過汽水,咕嚕嚕地大口大口喝起來。
他們圍著穗穗準備的東西,開始分享著每一道食物。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顧葉夫吞下最後一口烤肉三明治後,環顧四周的景色。
「當然是我找到的,而且我和山中四人組來過好幾次了呢!唉……只可惜,自從游美麗走了以後,就只剩下小吉他們三個男生。」
「你一個月前就來,有看到他們嗎?」
「有啊!現在他們在山下讀不同的高中,每一次週末回來,就要我教他們幾手擒拿術。小吉和他爸爸搬到山下,外婆則由另一個女兒在照顧。大山和石頭還是時常在一起,不過小吉不常回來,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玩得沒有以前起勁了。」
顧葉夫長歎一聲,仰頭靠著背後的岩石。「時間過得好快!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時間會改變一切的,它會讓人成長,會讓人忘記很多事情,會讓人……」
「會讓人的想法慢慢沉澱,慢慢地發掘自己不曾發現的事情。」顧葉夫打斷她的話,回頭怔怔地看著她。
「什麼不曾發現的事?」看著他凝望的眼睛,她彷彿酒後般的迷醉。他的嘴唇、他的鼻子、他的濃眉都是那麼地恰到好處,每一處都牽動著她的靈魂。他是她渴望許久的美夢,她一直幻想著要把全部的自己奉獻給他。
昨夜,她的美夢終於實現了。
「我發現……我不想離開你,穗穗。」
她紅著眼,半開的嘴唇微微顫抖,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靜靜地瞧著她許久、許久,眼神中流露出釋放的感情。「穗穗,四年了--這四年裡,我以為我不會再愛別人,我以為我的愛情已經跟著小葉埋葬,我以為……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再去愛另外一個女人。」
「我知道。」
她凝起眉,心底升起了一抹恐懼,害怕他會說出她不願意聽的話,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懼壞人,不怕危險,更不畏挑戰,就怕顧葉夫說他沒有辦法接受她。
顧葉夫隨即又說:「可是,你改變了一切,離開你,我不斷地在想你。我以為時間久了,就會慢慢地把你淡忘,可是不管時間過了多久,我想念你的感覺還是一樣強烈。時間會改變一切,卻怎麼沒有改變我想見你的渴望?」
「你想我,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穗穗質問著。
顧葉夫沒有回答,想起死去的小葉,臉上又流露出穗穗常看見的憂愁,他低頭,將臉埋進手掌裡。
「你還是沒有忘記她……」她幽幽的說出。
從指縫中傳出他的聲音。「我不能--小葉死的時候,我也幾乎想跟她一起死。我放逐自己到這裡,就是想藉由時間讓我淡忘這種念頭,我想,我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我覺得內疚,因為……在小葉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並不在她的身邊,最後竟然連她死的時候,我只能趕到她的墳前--她這麼愛我、這麼需要我……我不應該離開她的。如果我沒有離開,她就不會一個人為了研究工作奔波,還要為我打點台灣的公寓和瑣事--就是這樣才會出意外的,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顧葉夫說完,重重地擰抓自己的頭髮,像是要擺脫這掙不開的夢魘。
穗穗為了他的深情而感動,就算他說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小葉,她也無法嫉妒或氣憤。想當初,顧葉夫吸引她的一部分,就是他深情的執著。
她緊緊地攬住他的肩膀,低聲的說:「不是你的錯!你怎麼知道會發生意外呢?你知道嗎?小葉曾經擁有你全心全意的愛,她是一個多麼幸運的女人啊--」
顧葉夫抬起頭來,此時穗穗才驚覺他的眼眶充滿了血絲。原來男人也會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為了逝去的愛情而流的淚水,更讓她感動得也想陪他一起痛快哭一場。
兩人相擁哭泣,許久都不再言語,只讓彼此的心跳溝通,讓相擁的溫暖給對方力量和勇氣。
好久之後,顧葉夫打破了沉默,衷心地說:「穗穗……擁有你的愛情,也讓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
「那當然--想不到你花這麼久的時間才知道,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穗穗幽默的說,想消除顧葉夫思念情人的愁緒。
「你一點也不含蓄!」他抗議的說。
「你早就知道了啊!」穗穗理直氣壯的回答。
「是啊--還知道要把我灌醉。」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是你自己來自投羅網的。」
他誇張的指著她。「天啊--原來這一切你早就設計好了!」
「你是說--設計我第二件要挑戰的事嗎?從你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決定了。」
顧葉夫搔了搔頭,一臉無奈。「我真笨!還對你說,挑戰了以後別忘記告訴我心得!」
「你現在想知道嗎?」穗穗斜著頭,一副無邪的表情。
「嗯……昨天我喝醉了,不太記得細節,你說什麼心得,我也無法評論……」顧葉夫不敢多說,就怕她又想出什麼詭計。
「啊!我也忘記了!我想我應該再挑戰一次,這次我要好好的記錄起來,你想知道的話,我再慢慢的告訴你……」穗穗的手指掠過他粗糙的臉頰。
顧葉夫反射性地向後仰,遠離她挑釁的眼神。「什麼?穗穗,其實我覺得--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其他比這個還要危險的挑戰了。」
「危險?真的沒有別的事情比做愛還要危險嗎?我不相信!」
他忘了穗穗是一個勇於嘗試的女孩,對於她曖昧的挑逗,他的理智一點都招架不住。「別說得這麼明白,你是女生耶--我想你最好要相信我說的話,別對其他人亂嘗試!這是很神聖、很美麗的一件事情……」
「我才不會和別人嘗試這種事,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別的男人要是敢對我怎樣,我會把他劈成兩半!」
「真是暴力!」
她的身體已經全部倚在他身上,他卻還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怎麼有自制力這麼強的男人?現在表現這種紳士風度一點都不是時候!
穗穗不悅的想,終於拋開少女的矜持,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前領,往自己的胸前一帶,仰著頭,睨看著他。「來吧!你就是我這輩子唯一要施暴的對象,認了吧!」
「真是浪漫--」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穗穗的唇就吻上了他。
顧葉夫不習慣站在弱勢受穗穗擺佈,他的手攬住她的腰,一個反轉,就把穗穗壓在地上。
這次兩人都能夠清清楚楚的看清彼此的表情,渴望的情慾在眼中閃耀。穗穗仰著身體,承受著他的重量,面對他侵略式的親吻,忍不住的喘息驚歎。
無人的山谷,只有流水潺潺的聲音和暖風吹過時撩起細碎枯葉的聲音。
顧葉夫俯視身下的穗穗,她送他一個心甘情願的微笑,他憐惜地撫摸她柔嫩的皮膚。
「穗穗……不要離開我好嗎?」他的頭埋進她溫軟的胸前,聲音雖然冷靜,但是眼神卻充滿著狂烈的需求。
「我不離開,可是……你要說你愛我,說--你愛我。」她用顫抖的聲音威脅他。
「如果我不說,你會把我劈成兩半嗎?」他難掩笑意。
「不會……但就算你是騙我的,我也要聽!」
「我……愛你。」他用了四年的時間才又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他以為他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穗穗是他唯一想要再嘗試的對象。
她滿足的笑開來,突然感到身體好像釋放出一群一群飛翔的蝴蝶,幾千對、幾萬對翅膀在四周不斷地拍擊震動。
他的手指像跳動的音符,讓整個世界都晃動起來。穗穗不習慣的呻吟出聲,他注視著她的反應,望著她沉醉的表情,就像欣賞一幅完美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