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李葳
的話,不妨到我的休息室來,我可以提供你更多法文讀本。」
「謝謝老師。」
一躬身,告退。伊凡才走出室外,便被人拍了拍肩膀說:「真巧啊!伊凡。沒想到你也來教員室。」
淡銀髮美麗地垂落,水晶紫瞳閃爍著和善氣息,笑臉迎人的麗人。
乍一見雌雄莫辨的他,其實可是如假包換的男兒身,是蘇茲中學裡最引
人側目的美少年。
「謝維克學長,日安。」
伊凡行禮如儀地打招呼,微微以黑眸還敬對方的善意。
「日……安安!」輕快地應和著,謝維克湊到他臉頰邊一親。「好久不見,還是小美人一個呢!」
「小……」暗歎一口氣,早習慣謝維克超出凡人一倍的肢體招呼,伊
凡蹙眉說:「我的身高已經和學長差不多了。還有,我們昨天才見過面
的,學長。」
「男子漢大丈夫別計較小地方嘛!況且這和身高沒什麼關係,你年
紀比我小,當然是小美人啊!想做大美人,等哪一天你能比我老再說!」
強詞奪理的話由那美麗的薄唇說出,也變成了天經地義。
伊凡踏出幾步,謝維克也很自然地與他並肩同行,同時閒聊著說:「剛剛法文的蒲西提是不是在騷擾你?」
「老師是說她願意借我法文瀆本而已。」伊凡淡淡地回道。
「呵呵!她要你到休息室去,難道只是想借你法文瀆本?那老姑婆
已經不只一次地藉著指導學生之名,將自己中意的小白臉叫到休息室內
上下其手了。這謠言你不可能沒聽過吧?」
搭著伊凡的肩,謝維克小聲地在他耳邊說:「小心喲!別被她給吃
了,那傢伙是專吃你這種童貞君的,她會像條纏人的蛇,搾乾你的寶貝兒
子!」
伊凡一瞥他。「那學長就不必擔這種心了。」
「對,誰叫我的童貞早就——好啊,伊凡!你膽子真大,取笑起我
啦!」扯著伊凡的臉皮,謝維克佯裝憤怒地說:「把皮繃緊點,哪天我就把
你的童貞和處子都吃掉,看你還敢不敢再對學長這麼沒禮貌!」
伊凡胸口一螯,笑笑地推開了謝維克,說:「是我失禮了,請學長高抬
貴手。」
「你這不識好歹的小笨蛋!我可是兩邊都很拿手,誰能讓我免費傳授這門課,莫不感激得涕泗橫流,就你這個傻瓜會拒絕我的好意!」兩手一攤,謝維克歎道:「你再不把握機會,等我們畢業,後悔也來不及了喲!」
「……學長們再過兩個月就要從學校離開了。」季節、歲月的流動,總是靜悄無息,迅如飛梭。
「對。我還不知道有沒有辦法留在衛羅斯,但可以肯定的是,渥夫那傢伙會被送進軍校兩年。女王陛下命令他必須那麼做,以盡他作為女王之子的本分,學習如何做一名能指揮兵馬的大將。」
「陛下的想法實在與眾不同。以前我在故鄉,從沒聽過達官貴人會讓自己的兒子上戰場。」
「這樣啊?可是這在西方是很普遍的。追本溯源,所謂的貴族階級會產生,並非全部都得和皇室有血緣關係。舉例而言,騎士這種貴族內最小的階級,便是拿來犒賞給戰爭中護主有功的人。」
謝維克吐個舌說:「只是沒打仗的日子太長,讓那些騎士忘了怎麼騎馬打仗,這才是所有君主的共通大問題!」
伊凡一笑。「那麼渥夫學長要去哪所軍校呢?」
「這我就沒問那麼多了。男校已經夠教人悶的了,更不要說是一群臭氣熏天的男人,成天聚集著操兵練武。我慶幸自己不必去那種人間煉獄。」謝維克滿臉敬謝不敏地說:「你何不自己去問他?他應該又蹺課在後花園睡午覺了。」
「咦?嗯……不必了……我還有些書沒看完……」找著借口,步步後退。
謝維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不懷好意地嘻笑說:「書什麼時候看都可以,難得你會這麼有聊天的幹勁,走、走,我們去找渥夫!」
聊天?幹勁?
伊凡苦笑著說:「學長,你的衛語說得亂七八糟的,最好重修一年。」
「有什麼關係?凡事都講條理,講話也論文法,多無趣!」聳肩,謝維克不管伊凡的意願,強行帶他往庭院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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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狡兔有三窟,套用在渥夫·拉沃爾·布裡司基的身上,則是懶獅有三窟。他來學校時,待在外面比待在教室內的時間還多。
一處是圖書室的角落。有暖爐,有躺椅,能睡多久就睡多久。
一處是祈禱堂後方的告解室。沒有尋求神原諒的小羔羊與聽取告解的神父在場時,那兒變成了渥夫與玩伴的遊戲場。隱密的小隔間中,
不時可聽到吟聲浪語,以及暖昧的擦撞聲——當然,他們絕非在下西洋
棋。
最後則是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渥夫專用的「補眠」草地。春夏雨
季,想打盹的懶獅就會窩在那塊綠油油的草地上,伸長筋肉勻稱的軀體,
仰臥在天地間,睡上一個下午,什麼也不做。
謝維克帶著伊凡,撥開灌木叢,在茂密的林子裡看到大剌刺地席地而眠,一點兒也不管午休鐘聲何時響起,分明要蹺課的高大青年。
「嘖,睡得還真香!」謝維克走到他面前,高高地俯望著絲毫沒有醒轉意思的男人,不悅地說:「看我怎麼叫醒你!」
巡目四望,謝維克走到雜草堆內搜尋……
伊凡大概猜得到他想做什麼,也有點兒替他擔心——被吵醒的睡獅萬一發起脾氣,誰要來收拾呢?
快點醒來吧,渥夫學長!
躺在草地上的男人,不知是否聽到了伊凡的心言心語,懶懶地動了動身子,金包頭顱轉到另一邊,側躺著——繼續睡。
唉,伊凡小聲地輕歎著,忽然,腳踝處被人一把扣住。「哇廣
男人連眼睛都沒睜,開口說:「坐下來,把腿借我。」
「咦?」
「你這混帳,裝睡的啊!」帶著根長長的雜草,謝維克回到他們身邊,嚷著。「我本想哈你個噴嚏,把你叫醒呢!」
半掀眼瞼,底下洩出的翠色瞳眸,斜射向他們。「沙沙沙的腳步聲吵死人了,我還沒發火罵人,你先鬼叫什麼?謝維克,你是欠扁還是欠人上……」
「繼續說下去,我保證明天早上,有個人的寶貝東西將會吊在窗外曬乾,而全天下的母親則會拍手鼓掌,讚揚我為民除害的功勞,感謝我在禽獸覬覦前,先保護了他們的子女!」謝維克以腳尖踢渥夫的背。
「喂,我可是好心地帶著伊凡前宋關心你的前途,你這樣對待善臭的謝維克大爺,遭受天譴也別怨天尤人!」
男人傲慢的眉一挑。「前途?哼,那是什麼東西?」
「它確實不是東西。」謝維克一翻白眼,放棄溝通地怒吼。「伊凡想知道你去念哪所軍校啦!」
「喔?」
渥夫的眼神飄到伊凡身上,似乎在問他「是真是假」?
伊凡啞口無言。他是順口問了句,但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可因為解釋起來大費周章,所以索性什麼也不說。
半晌,綠眸盯著黑瞳,像是蛇盯住了青蛙,渥夫朝伊凡勾了勾小指。
很不喜歡他的態度,然而伊凡更不喜歡同他爭論不休。
幾年相處下來,伊凡知道渥夫是個隨心所欲、不接受「不」的男人,自己和他起衝突是自找苦吃。所以,在「小事」上,伊凡是能不和他計較,就不和他計較,隨他的意,這樣大家都如意。
默默地坐在草地上,渥夫立刻把腦袋靠上伊凡的大腿說:「想問什麼?說吧!」一副施恩於他的樣子。
「沒什麼。」伊凡抿唇。
「快說!」不耐煩的凜眸一射。
與生俱來的優勢,顯示在這一眼之中。伊凡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他的臣子,可是這位「霸君」根本不認為有「必要」對誰客氣。上自女王陛下,下到尋常百姓,聽到他的名號,大概沒有人不俯首、不聽話的吧?
從今天起,伊凡·愛·奧古史坦是我的朋友,大家都聽明白了沒?
時至今日,伊凡仍不懂渥夫堅持要和自己「作朋友」的用意是什麼?
當初以為渥夫是一時興起,逗弄他玩的。
畢竟,高高在上的女王之子,有何道理要和一無所有、區區小伯爵的養子,而且是個低賤的東方人作朋友呢?校園中的人,論來頭、論地位,想作渥夫「朋友」的多不可數,何必讓他這個東方人「高攀」呢?
所以,自己是他拿來排遣校園無聊生活的新玩具,過不了多久,這位大少爺就會對他失去興趣,嘲笑自己不知身份高低,妄自菲薄地想當他渥夫的朋友……心中一直懷著這想法,伊凡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等到這句話。
過了半年、一年,他才開始不再問自己——為什麼?
倘使現在有人問他,渥夫與自己的關係,伊凡也會老實地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