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至剩鮮師

第23頁 文 / 夏芹

    後來他長大一點,聽說她們被賣到日本去,再也沒有消息。當衛可爵十五歲時,自己存夠了錢,便只身前往那個陌生的國度,去尋找不知道變得怎麼樣的家人們,但是旅費馬上就用完,讓他夜宿路邊,白雪快掩過他的身體,忽然有一條布蓋在自己身上,睜開眼一看,原來是一個粉塗得極厚的小雛妓。

    「你是台灣人,我看過你的證件了。」那小雛妓竟然會講生澀的國語。

    衛可爵迷糊地看著那張和雪一樣白的臉,搞不清楚他是不是作怪夢。

    「哥哥,抱……」那小雛妓顫抖著聲音,倒在他的懷裡,因為她看到了他的證件上寫了「衛可爵」三字。

    衛可爵發了很久的怔,才想到那是可兒講那句話慣有的語氣和口音,連忙興奮地捧起她的臉,準備說說自己隻身到日本來的一連串遭遇,和偷瞞著父親的種種驚險過程,但是,她那張含著微微淡笑的白臉始終不動。

    他緩緩抱緊剛被客人強灌許多酒的身體,感到一陣溫暖,靜靜地淌著流不完的淚水,把一古腦想說的話硬生生忍下,就這樣抱到天明。

    媽媽和可汝早已不知去向,他也承受不了這個痛苦,再也不想去日本。受到這個衝擊的衛可爵,從此毅然投入當時最強的極盟,即使惹惱衛伯侯,即使知道繼位者不可去做別人的手下,即使成為殺手的訓練異常辛苦,可是愛吵愛鬧的他反而出人意料地不喊一聲痛,反而是早他一年進去,排行第二的黎傲動不動就喊要退盟、退盟的,因此惡魔伍剛和盟主華老特別照顧他。

    時至今日,衛可爵與父親的心結一直無法解開。

    *****

    「哇……」小兒科的病童們在托兒遊樂區一路哭到看診室外。

    媽媽們紛紛抱起自己的孩子,「哭什麼呢?哪裡痛,跟媽媽說啊。」

    「嗚……有、有鬼!」小朋友們抽抽噎噎地哭訴著。

    「一定是你昨天愛看電視,你看,怕了吧?」媽媽們不以為意地安慰孩子。

    一名媽媽抱著自己的女兒,走過來見狀便笑道:「孩子們還真是奇怪,上星期我女兒發燒的時候,來這裡看病,她也說有會動的鬼,現在換我感冒了,她又不敢到病房那裡去,還是說有鬼。小孩子的世界,我們真是不懂呢。」

    「不過這樣才可愛呀!」媽媽們都笑了起來。

    「哎呀!有木乃伊。」一個少年才剛變聲,以沙啞的音調驚,和同伴慌張地快速走著,並不時回頭看剛才經過的地方,但因為是小大人了,不好意思用跑的。

    媽媽們相顧茫然,正有人要糾正少年眼花時,又聽到有人尖叫。

    「想嚇老子嗎?老子年輕時打過那麼多年的仗,踩過多少人的屍體,就是沒看過鬼,看我回去拿把十字弓,再來對付你這個惡鬼。」一個老人家操著極濃厚的鄉音,認真中帶著緊張,也小跑步地趕著離開。

    說著便真的有一個全身包滿繃帶的木乃伊,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沉重且緩慢地走著,手掌張成爪狀,只剩一雙眼睛露出來,但那雙眼睛紅腫且翻著白眼,還不時發出怪聲。

    木乃伊怪異的身體緩緩地靠近媽媽們,並彎下腰對一個小女孩說:「睡了六千年了,好餓啊!有沒有小孩可以吃啊?」

    小女孩馬上嚇得哇哇大哭,躲到媽媽的懷裡,連媽媽也怔住了。

    大伙都僵在原地,竟沒有一個人敢召集大家一起采他的真假。

    杜聖夫邊走邊過來寫著資料,一抬起頭發現有個怪異的傢伙在作怪,便皺了皺眉,經過他身旁時卻一步也沒停,直直走向自己的看診室。

    難道連冷血神醫杜聖夫也不敢惹他?大家更是不敢出聲。

    何稚青從轉角走來,看到這個景象,馬上跑到他們身邊,蹲在地上捏起鼻子,皺眉說道:「大家趕快暫停呼吸。」

    慌張的病患們紛紛快速地也把自己的鼻子捏得緊緊的,害怕地偷瞄他。

    果然那個木乃伊停止不動,像被點了穴一樣。

    「是看到強屍才要暫時停止呼吸吧?」柯嫚糾正這兩個頑皮鬼。

    大家一想,果然沒錯!不禁尷尬地相笎而笑。

    「你再給我搞怪,我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柯嫚毫不憐惜地拉著木乃伊,硬是拖著他走。

    「不好意思,他是隔壁那一科的病患。」何稚青邊哈腰邊道歉。

    「那你應該是腦科的吧?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柯嫚搖搖頭。

    「被這個不學無術的老師同化了。」

    柯嫚忽地大力向前拉,讓衛可爵向前跌了一下。

    他不禁哀怨的抱怨,「你變得太快了吧?前陣子還抱著我哭得死去活來的,現在又裝酷。」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會死,故意哭給你高興的。」她仍是冷冷地。

    「哼!早知道我就先走一步,化成厲鬼每天讓你作惡夢。」

    「自從認識你以來,我哪一天不作惡夢?」

    衛可爵大驚,「我帶給你那麼多壓力嗎?」

    「因為你常常說出嚇死人的話,做出嚇死人的事,寫出嚇死人的字句,害我每次都要和你這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笨蛋一起丟臉。」

    「其實我不笨,真的不笨。」衛可爵一直想辯解。

    「我怎麼沒這個記憶過?舉個例子來聽聽啊。」

    「譬如……我一看就知道你的內衣尺寸是多少,這不簡單吧?」他等著被誇。

    柯嫚沒想到他會講這個,立刻左顧右盼,還好附近只有何稚青一個人而已。「這哪算啊?你只能想到這種事嗎?」

    「不如你問問何稚青同學,姓楊的就不知道她的尺寸。」衛可爵怕她不信。-

    只見何稚青微微笑著,「他沒那個膽子在我身上盯太久。」

    衛可爵和柯嫚都忍不住大笑,那是從前殺人如麻的楊昭嗎?

    何稚青臉上卻有一些淡淡的愁容,羨慕地看著眼前這對幸福的戀人。

    *****

    他們在杜聖夫專屬的研究室待了許久,杜聖夫才走了進來,他一進來就把手放在何稚青的額頭上。他的手雖然是冰冷的,但也不覺得何稚青的頭特別燙,「你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話變少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呆滯地說道:「失、戀、症、候、群。」

    「失戀?」三人都不約而同地提高音量。

    大家還想繼續探究下去時,正好他們口中的男主角進來了。

    楊昭皺眉拉著衛可爵身上的繃帶,「你參加誰的化裝舞會啊?」

    「嚇人好玩嘛。」

    「明明已經好了,還不拆下來,嚇走杜庸醫的病人,小心他記恨。」楊昭提醒他。

    「更可怕的是,萬一真的木乃伊看到你,還以為你是他們的同伴,會拉你去墳墓裡和他一起睡。」柯嫚不論講什麼,總是一副很有智慧、很冷靜的樣子,害衛可爵當真。

    「你……嚇誰啊?別把我當三歲小孩一樣唬好不好?」他瞪了一下柯嫚,轉頭問杜聖夫道:「神醫,我想你知道怎麼拆比較快吧?」

    柯嫚先笑了出來,他怎麼老像個小孩一樣?

    接著大家都屏息以待,看著杜聖夫特別從美國請來的整型美容權威湯尼走進來,他一層又一層地慢慢解開衛可爵身上的繃帶。

    救活燒傷病患對杜聖夫來說是極容易的事,只是他不懂如何使幾乎全身毀損的膚恢復。就在大夥兒反而都不忍讓衛可爵醒來時,這位享譽國際並和杜聖夫一樣難搞定的湯尼竟在此時從美國來台,主動要求幫他植皮。

    此刻,幾雙企盼但又怕落空的眼神直視著衛可爵,尤其柯嫚的心最是起伏不定,她明知該樂觀些,但又怕還是會受到打擊,怕看到衛可爵因手術失敗而發瘋的情狀。她不忍心,於是偷偷把研究室裡所有的鏡子收的收、蓋的蓋。

    繃帶完全拆下了,室內陷入一片沉寂,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到何稚青拍了拍衛可爵的肩膀,「我看你再擇期動一次手術好了,不然我怕你會……」

    「可爵,我們都是生死不離的好兄弟,我楊昭不會以貌取人的。」

    「整型不在我的範圍之內。」杜聖夫說得最簡扼有力。

    大家等著衛可爵衝出去跳樓,只見他的手緩緩地往臉上移去,但遲疑了一會兒又放下來,眼睛直視前方,不敢觸及自己任何一吋皮膚。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就是沒膽子承受結果。

    眾人眼看正可以數秒計時他何時衝出門時,他突然張大眼,綻放希望和興奮的光芒,笑道:「不要騙我了,手術很成功吧?」

    「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選更高的樓跳。」楊昭歎了口氣。

    「你們還在演啊?演給我看可是沒酬勞的。」衛可爵欣喜地走到也學他那些損友,做出擔憂表情的柯嫚面前,雙手握住她的肩,眼中泛淚。他微笑道:「要是失敗了,最先失控的就是嫚嫚,她的反應不可能這麼輕微,所以我看她就知道了。」他清楚看到柯嫚晶瑩的大眼裡映出一張依然完好的臉孔,更證實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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