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惟櫻
「你可以變為第一嘛!」好像有點撐,先休息會兒再吃。
「怎麼變?」悶悶地問。
「方法有很多。比如,催眠術、洗腦術——」
「麻煩你說點正經的好不好?」這個女人能逗人自動吞槍子。
「我是很正經呀!」怎樣?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難道不是刻著「我是正經女人」嗎?
「我只想他自動自發地把我列為第一位!」還是這樣吼出來比較適合自己。
「我說了,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你肯付出代債。想想,憑什麼你能讓他視你為生命第一重要的?又為什麼你要成為他生命中第一重要的?還有,他為什麼不視你為生命第一重要的?是不敢、不能,還是不願?」所以,與非天才對話是很傷腦細胞的事,說這麼多也算仁至義盡了。舔舔手指上的點心末,帶著不經意流露的風情,小狐優閒地踱步走開。
被丟下的那個人難得地不靠直覺行動,在那裡動用起大腦。
走到老遠,小狐聽到一聲苦惱的哀鳴,聳聳眉,知道煉雪的腦筋不知在打第幾個中團結。所以說,小孩子從小就要養成勤用腦的習慣,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哀鳴喔!
很想衝到羽山正人面前,大聲吼出心中的困擾:你是不能、不敢,還是不願把我放在第一位啊?!
十年前的她有膽這麼做,可惜沒腦,從不會想這個問題,最後恍然明白,又像喪家之犬般逃了,這件往事已被北北嘲笑過多次了。
是,北北是她的女兒,長得不像她也不像羽山正人,性情也是不肖父亦不肖母,是那種沒法判斷是白癡還是天才的人,正經學校是念不來的,她覺得是在對北北進行圈羊運動式的壓迫,就只好放「羊」吃草了。
說實話,要煉雪總結這九年的育幾經驗,真的,只會換來四個字:放羊吃草。從設想過一個具備思想和行為能力的人,四歲時和四十歲時會有什麼不同?同樣可能有驚人創舉或是白癡行為,而且被害或謀害他人的機率也是一樣的。
每個人的生活都是自己在走,煉雪也不覺得她比北北高明多少,而且往往被「鄙視」的人是做媽的,畢竟小孩娃兒見多識廣,又不用工作,閒工夫一多閒事知道得也多,當然,這是她的說法。北北只會用一句話來反駁,「沒辦法,這屬於智力問題。」其口吻,明顯帶有被小狐毒害的痕跡。
不過,想搞清楚,或者說「扶正」自己在所愛的男人心中的地位,應該和智力沒多大關係吧,自己怎麼就是搞不定呢?
已經沒臉去向他求證了,答案是早己知道的事,可是為什麼呀?為什麼她不是第一位呢?她熱情奔放、職業穩定、清秀可人,哪一點不值得被視為第一呢?
煉雪很苦惱地思考這個問題,不只是為自己呢!這個男人面對心愛的女人,為什麼不會赤裸裸地表達,快樂地與她長相廝守呢?阻礙美好童話結局的老怪物們都滾到一邊休息去了呀,「那個男子為什麼該死的還是不快樂呢?」
最後一句衝破喉嚨給吼了出來,心裡還是覺得很鬱悶。
「媽咪,哪個男人呀?你什麼時候看上的?」猶帶童音的乾淨嗓聲在耳邊響起。
驚喜地回頭一望,濃眉大眼、皮膚黑黑、四肢猶帶有淺淺傷痕的女孩兒一臉嬌笑地望著她。
「北北——」
「媽咪——」
兩個極度崇拜通過肢體接觸來表達感情的母女粘成了一團,「陂陂」聲不絕於耳。
羽山正人看見的正好是這感人的一幕。
「爹地,你好香。」北北窩在羽山正人懷裡,深呼吸一口,對著他甜笑。
羽山正人心神一藹,將她摟得更緊。諂媚!恨恨地嗑著瓜子,煉雪覺得眼前這幅美好的人倫景象十分刺眼。
北北一向是個沒骨氣、沒原則的傢伙,對從未相認的父親毫無嫌隙尚可接受,不過,羽山正人也太好收買了吧,二話不說就認親,還一臉如獲至寶狀。可惡,她和他也十年沒見呀,怎麼就給她一副棺材臉?
「別太興奮,她看見帥哥就愛嗅一嗅,覺得中意便會說人香。」很好心地勸誠帥哥莫被小色女所騙,煉雪拿起一個蘋果狠狠地咬上一口。
「媽咪,稍安勿躁,小心在你平凡的臉上又蹦出幾條歲月的痕跡喔!」愜意地享受父親的倏抱,再順便欣賞母親的變臉,真是好有成就感。
我咧……稍安勿躁?我還小心火燭呢!三兩下將大蘋果咬完,大步走上前,將女兒拎起來,扔到一旁的沙發上,佔據了認為理所當然屬於她的位子。
動作很連貫,人也很心安理得。就那麼跨坐在羽山正人雙膝上,摟住了他的脖子,深探地在他倏中吸一口氣真的很香呢!從未靜下心,來體驗的安定氣息,好可靠、好溫馨,讓人好——想睡。
咬的蘋果肉還合在嘴裡,北北愣愣地看著媽咪居然在十秒內昏睡過去,真是自歎不如。
騰出一隻手,招呼女兒坐過來,再緊緊地擁住她,倏裡趴著的是所愛的女人,兩者都是以為一輩子無法得到的至寶,此刻擁著她們,羽山正人覺得,世界再無法更圓滿。
只是幸福是他可以擁有的嗎?為什麼還是覺得它離自己好遠?
第八章
回到日本這麼些天,有個地方心裡一直想念著,又總還是情怯,或許還有幾分賭氣。不過,此刻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煉雪是三分鐘熱度的人,對於煩惱也如是,有關自己在羽山正人心中地位的問題,在昨日自他使中醒來後,就已不再糾纏她了。女兒和所愛的男子同自己擁臥在一起的情景,讓她的心霎時覺得滿滿都是幸福。倒也不是說想通了,只是現在不再計較。
幸福的時候還是要有人分享吧?特別是家人。養育北北,教會她最多的是體諒,儘管天生的恣意和自我讓她常常忘記。所以她還不是個好人吧,只是個真人,不欺騙自己和他人,而這個讓她覺得滿意。從不是苛求自己的人,又怎麼苛求他人?何況是父母,何況她現在覺得自己好幸福。
所以現在,到了父母親家。兩老已搬出了羽山大宅。當年,羽山家一番革新後,舊有的家族體系己全面崩潰,後來在羽山正人的主持下,老家臣得到一筆豐厚的費用來頤養天年,他們的後代則是大都脫離了羽山家,在各行各業大顯身手。有人抱怨,有人欣喜,總歸,也只有接受。
個人的權威、血緣的維繫,再也無法使一個龐大的家族體繫在如
今維持當初的繁華,畢竟以獨立的個體存在是人天生的本能,附庸也不過是教化的結果。
老兩口日子倒也過得舒服。父母與於女有緣深緣淺,卻沒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和父親、母親相見的場面,沒有了年少時的壓抑與躁動,只有平和與溫情,也算是歲月的洗煉吧。當然,北北是最好的潤滑劑,也奇怪,再嚴厲的父母對孫輩向來都只剩疼寵。嚴肅如煉雪的父親,也同北北下棋下得不亦樂乎。而煉雪則和母親坐在院子裡品著茶。
很舒服呢,這樣平和而溫情。
「媽,你怎麼會嫁那個老頭?」溫婉的母親配級礦的父親,中間又隔了一個中日民族情結,怎麼瞧也是個奇怪的組合。
擱下茶杯,淺淺一笑,宮澤老夫人看著已有了成熟眉眼的女兒,她的故事,從未想過要向他人講述,但女兒可能需要聽一聽,「我出生在中國一個很大的家族,當年為了來日本學醫,也很是鬥爭了一番呢!」
學醫?天,溫柔少言的母親?煉雪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不意外女兒的驚詫,宮澤老夫人將回憶拉回數十年前,「學了三年多,忽然遇見了你父親。」頓了頓,她臉上浮現溫柔而迷離的神色,往昔的時光清晰地在腦海中流轉著,最恣意、最大膽的年華啊!「他堅持娶我,我也只想嫁他,然後,我娘家同我斷絕了關係,羽山家也命令你父親另娶他人。我們還準備殉情。」一笑,她接著說道:「幸虧前任宗主的成全,幫我入了日本籍,不過你父親也因此無法再得到晉陞。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欠羽山家的這份恩情。」沒給女兒一記懇切的目光,不希望這對倔強的父女再生間隙。
恩情?棒打鴛鴦的人放下棒子,倒成了恩人,老頭果然愚忠。
「不過,你父親還是心疼你的。他一直覺得你性格不定,將來不是大成便是大敗,所以一直對你多加要求。在宗主離婚後,你一意跟著她,我們確實覺得不妥,你那時才多大,沒有丈夫,沒有學歷,只顧著愛,變得都不像你。後來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知道你一定怨我們當初沒跟你走。可是雪兒,父母和子女再親,走的還是不同的道啊!你父親是逼你走回自己的道,莫要迷失在羽山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