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李馨
毛啟眼睛光一閃:「就等你的驟雷七式。」
憤怒的寒士裡持劍入陣如虎進羊群,哀嚎之聲不絕於耳,正當他察覺不對時,情況已出變化。
「哈哈……任天遙,你是不是覺得手腳發軟真氣渙散?告訴你吧!這些死士在之前就吞下了毒藥,血中毒性足已滲皮透骨,你沾的血越多,毒性就發作的越快。」
難怪他並未下重手,他們卻一個個倒下。
「毛啟,你好狠,居然為了報仇殘害這麼多人!」
「不狠怎麼在江湖上生存?」毛啟仰天狂笑,「是你退隱多年心腸變軟了!」
縱上巨樹,他嘖嘖有聲地審視著夏蕙琴:「怪不得你情願退隱江湖,原來就是娶了這麼如花似玉的嬌妻啊!」
「毛啟,你敢碰我妻子,我就要你的命!」閃神之際腹部又遭一劍,血流如注。
「任天遙,你連自己都顧不了了,沒資格說這種大話。」
「是嗎?那我夠不夠格?」
峻冷的嗓音乍傳,毛啟就看見了一雙令他動彈不得的冷眸,待他瞧清來人面貌,心膽俱裂。
「血……血魂教主……」
辛寇輕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小的不敢……」毛啟嚇得連翻身下樹的力氣都沒有了。血魂教主的傳說他聽過太多,辛寇的殘忍他更是目睹過一次,至今仍不時做噩夢,天!他怎會惹上這大魔頭?「不……不知教主有何指教?」
「你剛說的那句話我相當欣賞,的確,不狠怎麼在江湖上生存?」他似子言又似自問,「現在,證明你的話給我看,只要你狠得過我,能將我殺了,血魂教主就是你。」
「小的……怎能何教主比擬?」毛啟獨眼一轉已有了計劃,「教主聖威無疆,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冒犯。」
「偽言諂媚的小人。」
辛寇輕描淡寫地伸手握住毛啟突然刺來的匕首:「不錯,厚顏無恥攻人不備,這些你都學得不錯,可惜對我無效。」
扣腕一折,喀啦一聲脆響伴著毛啟的慘嚎,辛寇看也不看他折斷的手,繼續說他的:「在武林謀生雖然有時得用些手段,但如果連基本的原則都沒了,那和禽獸有何兩樣呢?毛啟,你說是不是?」
毛啟已痛得神智幾乎昏喪,哪還能開口?辛寇見他那副倒人胃口的模樣,輕蔑已極。
「這點痛就受不住,還想在江湖上立足?我和仇烈霄在爭奪燎天血魂時,玄天九焰焚身七七四十九日都沒喊過疼,憑你也配說狠?哼!」
哼聲出口,他便朝毛啟心口一拍!倒飛出去的毛啟正好落在樹下戰局中央,震得局勢略滯,寒士裡勉強睜眼看著毛啟的屍體,心窩已焦,禁不住倒抽一口氣,再抬眼,就看那俊美男子飄身而下,朗笑中左轉右旋各朝剩餘黨羽落下輕掌。不一會兒場中便已寂然無聲。
寒士裡不知對方是敵是友,硬撐著一口氣不倒下去,當辛寇來到他面前,他只看到一抹笑。
「總算中原也有好漢。」
伸指點中黑甜穴,寒士裡便被昏厥給征服,不省人事,而辛寇眺望著遠處那場火光,眼神也不自覺地渺茫……
※※※
深夜的火焰,詭魅奇艷在此神秘的天幕下燒出凡塵的喧擾。
「快救火,排成兩列傳送溪水,動作快點!」
「村長,火勢那麼大,我們沒辦法進去救人啊!」
「不管啦,爹,你一定要把仇壯士救出來,他救過我們全鎮的人,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火影、人聲,熙熙攘攘地交織成驚心動魄的祝融肆虐圖。
薛羿出神地盯著沖天火舌不知作何言,耳邊來來去去的儘是鎮民焦灼不解的私語。
「奇怪,碧落鎮已有數十年不曾失火,怎麼寒府一夕之間成了火屋?真實不幸喲!」
「就是啊,希望寒老爺子一家何仇壯士及時逃出來,不然這麼大的火被困在裡面,外面的人又救不著,恐怕生機渺小,可憐啊!」
肆無忌憚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斑斕狂舞,燒盡有聲,燃盡無語,狠狠地灼傷薛羿猶然不敢置信的心。
薛玉,你怎能這麼做?你怎能這麼殘酷?
風中悄悄送來幾絲微響,恍如薛玉那已經偏激的笑,在這方亂了方寸的闊宇內揚奏。
※※※
「啊!爹,娘!」
驚醒神智,冷颼颼的陰影霸佔著不明慌亂,緊接著而來的拉扯週身知覺的痛楚,酷熱與淒寒,怎麼了?
她是不是還在做夢?人怎麼可能在同時產生三種極化感覺?
硬生生地打著冷顫,她分不清是哪一種意念使然,思緒被那抹不祥的陰影遮著,怎麼回事?她在哪裡?大個兒呢?
「我在這!」
雙手落入他溫熱厚實的大掌中,她看見他那雙似有魔力的棕眸,隱隱有憂卻強悍不屈的眸光,告訴她別擔心。
「我……很不舒服。」她艱難地開口,卻被他溫柔的手握住所有心意。
「我知道。」烈宵將她圈在懷裡。把所有體溫都傳給她,「做惡夢了?」
「不,不是惡夢。」她極肯定那是預感,倦乏的偎在丈夫胸前,她顯得平靜,「告訴我……爹娘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沒事,他們利用密道逃出去了,只是宅邸被燒了。」他垂首,審視她得知巨變的神情。
「別為我皺眉。」她伸手撫去他的眉結,「我相信爹娘和陸伯沒事,他們都會比我長命,我既然沒事,他們就不會有事。」
這是種堅定卻不可言喻的預感,奇妙而深奧。
「這裡是我臨時發現的一座山洞,碧落鎮的山孕有許多天然洞窟,我們暫時很安全,等你好了之後我再帶你去找爹娘他們。」
「我好得了嗎?」織雪急喘,將他的臂抓得破皮淤血,冷熱雙方又在體內交戰,彷彿要把她拉鋸成千萬塊碎片般。
「相信我!」他輕柔將她拉近,耳鬢廝磨細語,「我的妻子會活得比誰都好、都久。」
織雪自肩後看去,隱約見到一片火光:「那是什麼?」
「我用燎天引燃火幕封住洞口,不會有人打攪我們,會冷嗎?」
織雪搖頭,磨蹭著他單薄的衣裳,便聞到永遠像天空般清新、澄淨的味道:「天還沒亮嗎?」
今晚,好長好長,相依的時刻卻好短好短。
「娘前兩天久要我有心理準備,說可能會有離散之殃,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生了。」
「若非你當時情況危急,我能把火撲滅的……」
「不要緊,宅邸再建就有,我們不在意那些東西,東躲西藏了這麼多年,我們早就不拘泥家的形式,重要的物品我們都會隨時帶著,像這個……」伸手解開暗袋,她捧出一柄折扇,將之攤開,兩字躍然紙上。
相思。
「這扇是你爺爺靈魂的象徵,也是你送我的定情物,我希望扇上的情能一代代延續下去,像爺爺所說的,肉體會滅,此情卻長存於天地。如果世上沒有爭奪事端,和祥而平靜的共處,我想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遺憾了。」織雪輕輕作言,「大個兒,對不起,我沒想到辛寇他……」
「道什麼歉?」仇烈霄淡然搖頭,「如果不是你,我永遠都聽不見他心底的話,我以為他不甘放棄的只是族長的名位,是我粗心,從沒主意他究竟作何感想,假如我早知道他心結這麼深,我就不會罔顧他的煎熬離開赤煞。」
扯扯他的衣角,她猶疑的思慮:「有些事我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他很痛苦。」
「痛苦?」他事事要強好勝的兄弟辛寇?「他的痛苦大概就是無法勝過我吧!」
「不!他的痛苦絕非來自虛名自尊,而是他對你的手足之情,他尊敬你,崇拜你,相對的他厭惡自己的無能愚庸,他覺得自己永遠只能跟在你背後,只能受你的指導、聽你的教誨,你是他遠遠崇尚、不容冒犯的信仰,他相信你能替赤煞族闖出空前絕後的朝代,但你卻執意歸隱山林不涉及武林爾虞我詐,他的夢想破滅,跟隨的目標不再是他心中雄心萬丈的英豪,他在種種失望、憤怒的情緒逼迫下才變得偏激而難以理喻。」織雪想起他充滿疑問、不甘、掙扎、痛楚的眼神,也不禁為他歎息,「所以我道出他下不了手殺你時,他才會失控嘶喊講出心結。他認為只要勝過你,甚至只要殺了你,代你創出赤煞王朝,解去赤煞詛咒,他就能擺脫陰影,超越你,活出他自己……」
說到此,她安然了:「他很苦的。」
辛寇,你何必如此?你何苦?
「難怪血魂控制得了他……」
一個心中有疑無法坦蕩之人一旦持有血魂,必被血魂邪劍所操縱,心性大變。
烈宵緊閉著眼,忍著那份錐心,腦海浮現的是他們成長的點點滴滴,擊敗挑戰者時的談笑風生,合作練武時的心契默知,詠詩贊詞時的豪情壯志……他從來都不知道他活在他的陰影之下,他從不知道他有這麼多的衝突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