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語晨
"我是府貞請來的看護。」
"李嫂?妳是李嫂?」席非軍沒見過她,但府貞向他提過。
李嫂笑著點點頭。
"你是來看你爸爸的是吧?」
"我看過了……他就先交給妳了。」席非軍簡略的帶過,便拉著邢善語要離開。
"等等。」李嫂拉住他的手。「可以幫我撿一下東西嗎?」她指了指剛剛被撞,掉在地上的一本厚重簿子。「唉!我手上都提著重物,背也駝了,你幫我撿一下。」
席非軍當然義不容辭,剛剛那一撞,他也有錯,是他走得太快又沒看路。
他彎下身,將地上的大簿子拾起,那本像是剪貼簿的本子,封面及前幾頁被掀了開來,剎那間,席非軍不能自已,雙眼被套牢在簿子上頭。
"非軍,怎麼了?」察覺到異樣的邢善語,拉了拉席非軍的袖子問。
"這是……」席非軍抬首看向老婦。
"這是席先生要我替他回家拿過來的東西。他得在醫院住幾天,晚上不翻翻這本本子他根本睡不著。」李嫂笑著向他解釋。
席非軍手指微顫的將本子一頁頁翻開,那裡頭滿滿剪貼著有關他大大小小的報導。
自從他被送回台灣,他一次都沒去瞧過他,他每天都是守著報章雜誌及電視新聞在找尋他的蹤影嗎?
席非軍打開首頁,那是他與貪狼在紐約創立「非集團」,事業剛起步的報導,接著,後面還有他來台認識府貞,在台開設分公司,並自創「非色」品牌服飾的相關資料……最後一頁,則是有關於他這一季即將開始的秋裝展,還有昨晚的商討會等等的新聞。
好厚,簡直可媲美一本電話簿了!
席非軍像碰到燙手的山芋似的,趕忙將簿子還給李嫂。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失陪了……他就麻煩妳了。」席非軍重重地向李嫂點了點頭,便帶著邢善語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家醫院。
李嫂這次沒有多加阻攔,她拿著厚重的本子蹣跚的踱向病房。
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孩子的真面目,瞧他見了這本子後那驚惶的模樣……
席老,你不會寂寞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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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說這種情形是好還是不好。
席非軍自兩個禮拜前從醫院回來後,便鎮日將自己埋首於一件又一件的併購案,以及今年秋裝展的籌備事宜中。他幾乎晝夜不眠地日理萬機,好像無時無刻都沒個空閒,連席伯伯的看護致電來向他報告病情,他也推說沒空接聽,完全交給府貞去打理。
她該慶幸的是,非軍不像府貞,遇到挫折便買醉澆愁,但不管是哪一種方法,長時間下來,身體根本負荷不了這樣的折磨。
"休息一下吧!你好久沒好好睡上一覺了。」邢善語雙手放在他的頸肩上,輕輕地幫他按摩,好幫他紆解疲勞。
"我不累。」席非軍抓過她的雙手,將她從自己身後拉進懷裡。「妳想睡了?我等等送妳回去。」
"不要,我才不累,累的是你。」她懷疑,真有那麼多工作可做嗎?
"我可是這公司的大老闆,不忙一點怎麼像話?」他親了親她的臉頰,輕鬆的說。
"晁剡也是老闆哪!他就沒你這麼忙。」
"妳怎麼能拿剡那傢伙跟我相提並論?我可沒他那麼懶。」他故作訝異的呼道。
可惜,邢善語實在笑不出來。總是這樣,自那天探病回來後,他雖然回復平日的冷靜自持,沒再失控大發脾氣,對她仍是疼寵憐惜,一樣同她有說有笑,但擺明了就是不想再提席伯伯的事情。
"你要自己悶到什麼時候啊?」她幽幽一歎,心疼的將手掌貼在他的右臉頰上柔柔熨摩著。
"善語,我不想再提……」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問你啊!」她離開他的懷抱。「沒關係,反正你煩一天,我也跟著你不開心一天,目前我能替你做的,也只有這樣了。」她說得豁然,卻讓席非軍聽得皺緊一雙眉。
"若你還有事情要忙就忙吧!別太累,我到客廳去收拾剛才的晚飯。」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席非軍拉住她,扳回她的身子,仔細的瞧著她臉上的表情。
"善語,妳在生氣嗎?」雖然一點都看不出來、聽不出來。
"生氣?為什麼?有什麼好生氣的?」
"因為我只顧著自己煩、自己悶,不同妳說。」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反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權,可以決定哪些事要與人分享,哪些不要。像我,也有事沒同你說的,這樣很公平。」她聳聳肩,很無所謂。
"什麼?妳有什麼事沒和我說?」難道自己最近真的太忽略她了?竟沒發現她藏有秘密?
邢善語伸出兩手的食指貼在自己的唇上,比了個「X"字。
"不能說。」
不能說?她有什麼事是不能跟他說的?
"為什麼不能說?」席非軍眉頭差點打結。
"因為你現在有自己的事要煩哪!那我的事就由我自己煩好了,我不想再增加你心理上的負擔。」唔!這麼貼心的女友哪裡找啊?
席非軍愈聽心裡愈急。自己的女人有心煩的事,居然不希望他來分擔?他有種不被重視的感覺。
"不會是負擔,妳什麼都不說反而讓我更擔心。」
"可是我要說出來,你可能會比現在更煩,而且你又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你要嘛不是避開不談,就是言不及義,那還不如你煩你的,我煩我的。」這真是個聰明的辦法。她對著他笑了笑。「沒事了?那我就去收拾客廳囉!」
"善語──」他終於投降。也只有她才能讓他這麼容易打開心防。
"沒關係,你不想談,我們就不要談,我可以體諒的。」邢善語小手在他的胸膛上拍了拍,安撫他逐漸急躁的心情。
"善語。」他無奈的拉住她故意挑動他情緒的小手。「妳這樣我連原來的事都煩不了了。」她是故意的,他知道,但就是無法不去理會任何關於她的事?。
"是嗎?那不正好?既然你不再煩惱了,過兩天席伯伯出院,我們開車去接他吧!」
聞言,席非軍原本輕鬆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我會讓府貞去接他。」
其該讓席伯伯考慮認府貞做兒子算了,瞧他這是什麼話?
"也好,那我跟府貞去好了。」她絕對不是個愛逞口舌之爭的女人,所以他說什麼就什麼吧!
"妳去做什麼?」他都沒去了,她會比他跟那老傢伙還熟嗎?
"去問候席伯伯啊!告訴他,其實他兒子很在乎他,每天為了他的事煩得連覺都睡不好,要他不要太操心。」
"該死的!我會在乎他?作、夢!」邢善語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裝傻,終於讓他刻意維持的好脾氣全面崩盤。
"咦?是我會錯意了?」迷濛的雙眼眨呀眨,看起來真的好無辜。「那好吧!這些話我就暫且不告訴席伯伯了,我上醫院忙自己的事去。」
席非軍的心思又被引回。「妳怎麼了?為什麼要上醫院?」他心慌的拉過她的身子仔細檢查。
"不……不要亂摸啦!」制止他愈摸愈沒有節制的大手,她臉紅嬌嗔。
"妳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為什麼要上醫院?說!」該死,他居然都沒發現她生病了!
"我……我沒事啦!只不過再過兩天要動手術而已。」
邢善語很「心平氣和」的說,但席非軍卻聽得一震,下一刻吼出的聲音差點沒掀了這座大樓。
"動、手、術?妳再過兩天要動手術?妳要動什麼手術?妳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都沒跟他說?
"我不要再說了,你不是還要煩席伯伯的事嗎?我不想雪上加霜,有什麼事我自已可以處理。」
她這麼深明大義,他是不是該掉兩滴眼淚感動一下?
不!他想掄起拳頭在她頭上K個兩下!明知他不可能放著她不理,居然敢這麼玩他?!
"什麼叫做『妳自己可以處理』?動手術這不是小事耶!而我居然連妳身體怎麼了?要動什麼手術?何時動手術?統統都不知道!」席非軍激動的按住她的雙肩。「妳是故意氣我,要讓我愧疚,讓我覺得自己沒用是嗎?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咦?怎麼會?你心煩不告訴我原因時,我都沒有覺得『你是故意氣我』、『要讓我愧疚』、『讓我覺得自己沒用』啊?你怎麼會這樣以為?」沒有焦距的雙眸再次貶呀眨,「天真」二字直接刻在她的臉上。
席非軍愕然,他總算知道她拿得是哪門子的喬了!
輕輕擁過她,他的歎息逸出唇邊,滾落在她的發頂。
"我的善語,抱歉,讓妳憂心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邢善語堆積了連日的擔憂化作心疼的淚水溢出眼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