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易芸
「顏旭……這些日子來，忙些什麼？」裴歆輕聲地開口，聲音像空谷回音，是那麼不顧一切。
「忙考試，我已經通過國中同等學歷的測驗。」
「真的？」裴歆收回視線，臉上充滿驚喜。
顏旭微笑地點頭。「嗯，要感謝大家的幫忙，要謝謝你！再來的挑戰。就是高中的學歷測驗了，我必須更努力才行。」
裴歆望著顏旭，鼓足勇氣仔細地審視他。她發現，顏旭瘦了，但卻比以前剛強；他冷靜的雙眼隱隱透著一股英氣，那厚厚的鏡片並不能阻止裴歆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轉變。
「顏旭，你變了……」
「變了？我？」
「是的，你變得更堅強、更成熟，更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責任和歷練會強迫人長大。」顏旭有感而發地說。
「你……快樂嗎？」裴歆心疼地問著。
「是的，我快樂！我為充實活著而快樂；我為自己漸漸回歸正常人的生活而快樂；我為肩上擔負的甜蜜重擔而快樂！」顏旭的眼穿過裴歆的眼，直望向一個裴歆不再參與的世界。
「甜蜜的重擔？是小婉嗎？」裴歆看著顏旭映著流光
浮雲的眼，掩不住一陣悸動，而這悸動只是單純因為顏旭的源源生命力。
「是的，小婉！她因為我而堅強，我因為她而茁壯。」顏旭低頭看著裴歆。
裴歆迎視顏旭的目光，她的眼漸漸蓄滿眼淚——
「在你眼中，我看見幸福了……答應我，要一直幸福！」』
「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今生一定要幸福！」顏旭眼中淚光閃爍。
林蔭下的風徐徐拂來，飄起幾片躺在地上休憩的落葉。落葉頑皮地飄啊飄，飄到裴歆的腳邊，依偎在她足上，像當初她依偎顏旭一樣。
往事總總，點滴上心頭，裴歆抵不住心裡的思潮，把曾經有過的熾烈情感又溫習了一遍……
只是，一陣風，落葉又翩然飄走，隨著沙沙的聲音，捨掉方纔的依偎。
裴歆一聲輕歎，很輕很輕，幾乎徐風一吹即散的歎息。接著，她的臉浮現淺淺的笑，坦然地朝顏旭伸出手。
「這一刻，請緊緊握住我的手，手一鬆．世界將不同了。」
顏旭立即握住裴歆的手，這只他曾經熟悉、曾經愛戀的手。就在剛剛，裴歆溫存在曾經的過往時，顏旭也將兩人曾擁有過的甜蜜一點一滴找回。
「裴歆……我們的約定還算不算數？來生？」他的眼中跳動的是又熟悉又陌生的火焰。
「你說呢？」
「我會一直等到你出現，來生！」顏旭肯定地說。
「我答應你，不會讓你等太久！」裴歆努力擠出一個笑，眼淚，就這麼不聽話地流下。
顏旭無言，只能靜靜地回視她。
半晌……
「我該走了。」她擦擦眼淚，深呼一口氣。
「我在這裡看你離去。」顏旭點點頭。
「不！我們誰也別回頭，誰也別看著誰離去，就這樣瀟灑地各自奔向自己的未來吧。」裴歆的臉上映著斜陽；有一圈光暈，璀璨的模樣讓顏旭不敢逼視。
「好，珍重！」
離去前，裴歆緊緊盯視著顏旭，這最後的眷戀是為來生烙印！
今生，緣分真的已到盡頭。
她緩緩轉身，迎著斜射的夕陽，裴歆輕輕柔柔的一聲「珍重」隨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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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顏旭偶遇的這個夜晚，裴歆一夜難眠。
她的心裡紛紛亂亂的，到底是為那浴火鳳凰重生的暢快，還是某個不知名的原因？
唉！裴歆翻過來又翻過去，她酸澀的眼盯著電腦。
想著想著，裴歆忽然一躍而起，奔到電腦前，開機
顏昊還是不在線上！
奇怪，今天晚上為什麼都不見顏大哥？
他不在家嗎？
裴歆沮喪地坐了下來，盯著屏幕出神。
顏大哥，出現啊！快出現啊！
裴歆在心裡喊著。她雙手抱住膝頭，傻傻地等著，等呀等，竟然打起瞌睡，手一滑，下巴結實地撞上自己的膝蓋，痛得醒過來。
「哎喲……」
顧不得痛，裴歆睜眼看看屏幕，然而顏昊還是不見蹤影。看看時鐘，已經近四點了，裴歆只好快快地關機，摸到床上乖乖地睡覺去。
原本以為這樣折騰過後ˍ，應該一覺好眠，沒料到裴歆還是怪夢連連，一忽兒是顏旭挽著小婉的手從跟前走過；一會兒是她和顏旭在東北海岸攜手散步……不，等等，牽著她的手的不是顏旭，而是……是……顏昊！
真的是顏昊！
顏昊的臉清晰地在裴歆夢裡擴大、擴大，將裴歆的夢境填得一點空隙都沒有。更讓人驚心的是，夢境一轉，顏昊竟然攜著她的手走進一處花園。
好熟悉的地方！什麼時候來過這裡？這樣樂聲輕悠、笑聲起落！看那淨石修竹、風和日爽！一切都熟悉不過了！
是啦，是以前的夢境，裴歆彷彿在夢中俯瞰自己，告訴自己這個夢是接續之前未竟的美夢。
多奇怪啊……
在夢中，她和顏昊隨著結婚進行曲，翩翩起舞，一圈又一圈地舞得紗裙像朵盛開的白鈴蘭。
舞著舞著，顏吳的臉清晰又模糊，拉遠又湊近，突然顏旭的臉闖了進來！
不過，一轉圈，顏昊的臉又出現了——
就這樣，兩兄弟的臉交錯在裴歆的夢境中，看得在一旁俯視夢境的她香汗洋洋。
醒來！裴欲，趕快醒來！醒過來呀！
啊！裴歆猛地張開眼，拉回現實世界。
裴歆的腦袋有片刻的空白，當她無意識地轉頭看著鬧鐘時，她的魂魄才飛回軀竅。
天啊，已經快十點了？鬧鐘為什麼沒響？
裴歆正要去抓鬧鐘，一張壓在鬧鐘下的便條紙晃進眼簾，她取了看，是裴健的筆跡：
姐：
鬧鐘我幫你按掉了，知道你昨天很晚睡，不吵你，午餐好好料理自己。
我和小四上課去了。
三姑娘
裴歆輕輕放回便條紙。突然，她翻身下床，又直奔電腦，開機——
顏昊出現了！
裴歆感激地淌下熱淚……
傻瓜，傻裴歆，你到底怎麼了？哪根筋不對了？
她幽幽地坐下，並不急著向顏昊打招呼，只是愣愣地享受顏昊在線上陪她的感覺；那是種說不出的幸福。說不出的愉悅和感動。
倒是顏昊看見裴欲登人，送來問候：
「早安！家裡電腦故障，昨天整個晚上忙著修電腦，累死了！」
「難怪！」裴歆回復。
「嗯！昨天晚上沒和你聊幾句，覺得好像少做了件事。」
「顏大哥，這樣和你聊天，我怕會成為習慣……，戒不掉的習慣。」裴歆一字一字打出自己的心情。
「那就別戒啊！」顏昊像是思索良久，半天才回答這一句話。
「你不懂！」裴歆心急了。
「我懂！我都懂！」顏昊快速地送出這句話，說明他的肯定。
「不，你不懂，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裴歆搖搖頭，彷彿顏昊就在他面前。
「說說看，怎麼不公平？」
「因為……因為你填樸我的空虛，你陪我走過傷痛，可是……」
「可是？」
「我怕我只是把你當作替身……」裴歆終於說出自己長久以來的隱憂，這一刻，她突然清醒了，原來這擔憂一直存在，只是被她漠視了。
「我不能這樣傷害你！」裴歆補了這一句話。
「別這麼說，你傷不了我的！」顏昊安慰地說。「晚上再聊，我去忙了。你別想太多，知道嗎？」
「好，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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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太多？怎麼可能！
裴歆一天都心神不寧，她思索著昨天的夢、思索著顏昊的話——
你傷不了我的！
當然，她不會存心去傷害顏昊或任何人，怕只怕無形中造成的傷害才是最深最痛的。
當愛還幽迫不明確時，愛苗像一顆種子在心中蠢蠢欲動，它掙脫硬殼時的游移和力量，總是讓人寢食難安。
裴歆正面臨這樣的折磨……
她不敢相信自己會愛上顏昊，偏偏顏昊的言行近來總是gU＄隨形，引得她靜靜地「反芻」他的某句話、某個，觀點。而她的心思漸漸為他的影像佔據，其他曾經駐足的異性逐漸顯得無足輕重。
她不能愛上顏昊，因為他是顏旭的哥哥，這樣的感情糾葛，怎麼理得清？
她以後怎麼面對顏旭？
她的介人會在這對兄弟間引起什麼變化？
裴歆絕對不容許自己無心地去傷害這兩個她深深在乎的男人。
可是，如果愛情已經叩響心扉，又該如何不應不理？
如果能理智以對，就稱不上愛情了吧？！
裴歆像擺盪的水晶球，折射著愛情的光輝，卻又無法穩當地全然接收愛神帶來的光華。她一下子勸告自己不要讓事情複雜了，卻又渴望黑夜來臨，等著與顏昊文心暢談。
只是談著談著，她的顧忌愈來愈多，她的心慌了、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