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阿蠻
耿毅不知這是喜還是憂,決定在未見到皇上以前,保持緘默。「我得準備進宮的事,等我見過皇上後,咱們再聊吧!」
皇上招耿毅與耶律化裡一齊入宮報告作戰軍實。
韓延徽與張勵特別為這一件事找他商談,希望能藉著這次的慘事扭轉契丹統治階層對漢民的策略。
耶律化裡則是受到了契丹本族勢力的指點,期望能重振八大部落每況愈下的地位。
在多數契丹大將軍們的觀念裡,攻戰後屠城乃天經地義的事,綜觀漢人戰史,漢人這事不僅不遑多讓,而且做得比他們還要徹底。那個三國時的諸葛亮,不就屠殺了二十多萬的奚族人,以致他們差一點滅種,不得不逃放到其他地方,最後在太祖阿保機英明的征討下,歸順於遼!
所以耿毅與耶律化裡的這一場對質,不僅是針對朔州一役的討論,更反應出南、北面官,漢與契丹國人不同立場與看法的政爭。
辯論到末了,皇上因為耶律化裡消耗太多資源與時間,並沒賞他任何功勳,但也不罰他屠城這一事。
耿毅很失望,以為耶律德光不打算改變攻戰方式。
耶律德光等退朝後,文武百官走得差不多了,才走下殿來,對耿毅解釋。「愛將說得有理,燕雲已名正言順地成為我契丹國上的一部分,燕雲居民也是朕的子民,朕對他們應當採取懷柔政策,給予他們時間調適。
「但朕不能顧此失彼,朝中有大部分王侯與將軍珍惜契丹傳統,也需要朕給他們時間改變作戰方略。朕已廣納各方建言,會找一個時機對眾將下令,行軍時,若有擾民、傷禾稼及損租賦等事,會以軍法懲辦。」
耿毅聞言後,苦郁了半年的臉才煥發轉成喜色。「謝皇上!」
耶律德光挑了眉,「朕還沒賞你呢!怎謝的那麼快。」
「末將無功,不應當再受恩祿。」
「是嗎?」耶律德光好奇的問,「聽說你為了一個女奴差一點跟李胡單挑,有沒有這一回事?」
「有的。」
「你認識那一個女奴?」
耿毅停頓了一下,才說:「末將即使不認識那一個女奴,也是會跟李胡將軍單挑的,這是軍紀的問題。」
耶律德光這時問了,「她究竟是誰?」
「她是已故東丹王的義女,李檀心。」
耶律德光聽了默下作聲,片刻才忍不住咧嘴一笑,「想來她是受過朕的皇兄指點,難怪李胡要敗給她了。」他收斂住笑容後,尋思片刻,露出瞭解的神情。「她就是當年靠你相助與張勵大人逃亡的女孩?」
「沒錯。」
「既然講到上次逃亡那一件事,朕就忍不住問你一句題外話,當年悅雲……有沒有插手管上這一件事?」
耿毅愣了一下,瞭解耶律德光心中的顧忌,隨口讓皇上安心了。「雲妃娘娘那時身懷皇子,我沒去煩她。」
耶律德光得到答案後,久久都不發聲,再說話時已滿臉欣然地問,「你想不想要她?」
耿毅被搞糊塗了。「悅雲嗎?」
「當然不是她。」耶律德光覷了耿毅一眼,「朕已言歸正傳,談的是李檀心。」
耿毅思量片刻後,才點頭,「當然想,但也想修理她一頓。」
「看來,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只你一個。」
耿毅皺了眉,「會是誰……」他旋即露出瞭解的模樣。「大元帥是嗎?」
「還會有誰?」耶律德光對天翻了一個白眼,「他兩天前就來跟朕與皇太后要人了。朕沒答應,皇太后則是認為得先見過人再談。你若想得到她,最好帶她去見見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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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不見還好,一見麻煩又大了起來。
檀心入宮謁見述律皇太后的態度,是傲慢得連耿毅都想踹她幾腳。
述律皇太后問她的意思,「天下兵馬大元帥要你,你怎麼說?」
檀心卻擺出架子,嫌東嫌西起來,「大元帥好啊!但他脾氣躁了一點,也老了一點,女人好像也多了一駝車,不過看在他是皇太弟的份上,我挺願意跟他的,因為日後准有福氣享,可惜啊可惜!他輸了我三枝箭,我大概到老都忘不了自己跟了一個窩囊廢,連射箭都被女人比下去。」
述律皇太后泛著紫面,忍怒不動氣,僅問一句,「若是換作推忠輔聖大將軍的話呢?」
「他啊!條件是差了一截,但騎馬的樣子還算穩,勉強可以接受。」耿毅聽她這麼說,差點失控地轉身掐她脖子。
「既然如此,耿毅,這一個利嘴女孩就是你的了,可是她缺乏教養又無禮,要當推忠輔聖大將軍的夫人還差了一截,哀家不同意你迎娶這女奴,但不反對你把女奴留在身邊嚴加管束,至於婚事須門當戶對,我建議你不要再拒絕秦國公主。」
出了皇太后的宮殿,兩人馬上吵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說我騎馬的樣子勉強能接受?」
「我覺得只要是人騎馬,皆是如此的,又不是專門針對你說的。」
「你知不知道你把皇太后氣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程度了?」
「到氣爆的程度!悅雲當年對皇上態度不遜,都沒讓她氣到這個程度,還同意皇上讓她從女奴升格為妃。但這一次卻連讓我娶你都不准了,你知道這意味了什麼嗎?」
「意味了什麼?」
「你的地位就是奴,永遠翻不了身。」
檀心冷笑,諷了他一句,「這跟你是耶律德光的家奴一樣啊!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耿毅臉色一僵,轉身就走。
檀心當下後悔自己口不擇言,急忙追在他身後,「抱歉,我不是真有這意思的。」
「省了,我不在乎你的看法。」
「等等……」檀心還想再為自己的壞心眼兒辯解,卻被打斷了。
「耿將軍,請稍留步……」
耿毅和李檀心同時轉頭望了來人一眼。
對方是一個貌美少盛的女孩,頂多不過十六歲。
檀心彷彿看到當年的自己,偷偷喜歡一個人,卻裹足不前的模樣。
「秦國公主福安。」耿毅向對方行了一個禮。
對方紅著兩頰偷瞄了檀心一眼,然後說:「可否上前一步說話呢?」
耿毅順從地照公主的意思做,丟下檀心,走上前去。
公主馬上取出一個繡著銀與金線的紫色綬帶給他,「這是我親手縫製的,希望將軍不嫌棄。」
耿毅見公主如此討好他,自然是感動不已,當下讚許她的手紅巧。
公主粉頰通紅,喜不自勝的模樣像是被灌了幾壇迷湯一般,又纏著耿毅聊上了一刻鐘,才依依不捨地跟著守候在遠端的侍女離去。
耿毅一等公王的人影消失後,回頭對檀心念了幾句,「看到沒,人家多有風範,日後多學著點。」
似在報復他的這幾句話,檀心也真的照辦了,只不過,受惠的對象是很多人,就除他這個「主人」以外。
連著一個月,檀心做了許多的腰帶與匕首套,專門挑年輕的公侯送,並且狐媚地對他們眄秋波,搞得他們意亂神迷,一個接一個地提著金銀寶玉來跟他換人,「只要將軍肯放人,我什麼條件都會給你辦妥。」
「是嗎?你要這尾狐狸精,我沒意見,甚至樂得免費奉送,但是你得先去找這些人問問,看能不能擺平他們!」耿毅將上門求過他的名單遞了出去,幸災樂禍地想,哼!她既然急著當娼婦,他也只好成全她。
弄到後來,多少年輕氣盛的貴族為了她的事,身上挨刀、臉上掛了彩。
這還不打緊,明明沒有的事,卻被她渲染成上京的頭條軼聞。
近日來,耿毅注意到大家常常在他背後耳語紛紛,等他一轉身後,又都擺了客氣的笑臉與他聊國事。
連在路上遇到秦國公主時,對方還會在侍女的堅持下,避開眼去。
最後是耶律德光帶了十一歲大的長子耶律述律來找他聊天,下著圍棋時,替他解了惑,「朕認識愛將這麼多年,看不出你是那種夜夜虐待女奴的主子。」
耿毅登時嘴歪臉綠,忍到耶律德光離去後,才將檀心請來對質,也管不了她貴為大唐的公主身本了,因為她的風度差到讓他拒絕承認這個事實。「你憑什麼這樣漫天撒謊?」
「這是事實。」
「我何時碰過你了?」他一副鄙夷的模樣,好像碰了她會倒楣似的。
「洛陽那一次你敢否認?」
「你還有勇氣跟我提那一樁!」耿毅因為那一樁,往後的日子是翻天覆地。他現在想來,對她還是氣惱的。「你先是以身相許,誤導我以為與你有未來,然後又不告而別地一走了之。」
唉!她也是用心良苦啊!「你有機會說不的。」
「你卻不讓我有機會得知你當時的打算。」
檀心真想往他的腦袋敲過去。「反正,我當了你的女奴已屆滿月,你知道我倆都想要,卻故意擺清高、裝柳下惠,所以對我來說,的確是夜夜受你虐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