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芙蓉
是他決心將她讓給王兄的,為了這個國家安定,這是個最正確的決定,他明明知道的;但,為何還是讓他無法接受?
她不在身邊哪……
「哈,你看吧,還說我不會呢,只要我認真起來,就連你也會看傻不是嗎?怎麼樣?不說話了?」她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閉嘴!元鳳棲!你別再來煩我了!」
達奚齊德痛苦的雙手抱頭,伏在茶几前,咬牙暗恨。
「這意思是……旗主您不見她?」
赫然驚覺侍從不知立在他身旁有多久了,達奚齊德的思緒才拉回了現實之中。他以陰冷而令人發寒的口吻,嚴厲追問:「見誰?」
「晨星公主請求謁見。」
是她?才聽聞她名字,他便急匆匆的站起,然而僅只一瞬,他便察覺自己不該有任何欣喜的。「我不見她,請她回去吧。」
「遵命。」
「慢著!」突兀喊停,達奚齊德坐回椅子上,咬了咬唇。「讓她進來。」
明知不該期待,甚至不該答應見她,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想知道她的近況。就算她會成為王兄的妃子,他還是關心著她……
那次之後,他們沒有好好說過話,這次就當成是道別,徹底斬斷對她的思念。他說服自己,冷靜沉著的面對這一切。
聽聞腳步聲時,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抬頭看她。
「鳳棲!」見到她模樣時,他自座位上跳起,險些就克制不了將她納入懷中的衝動。「這是怎麼回事?王兄他……他對你不好嗎?你的傷還沒好嗎?」
她曾經像靜不下來的頑皮沙鼠,整天蹦蹦跳跳,總是帶著多變表情,想什麼就說什麼,就算是不得已要說謊討饒時,也總將正確答案寫好在臉上,那麼不懂得掩飾自己、隨時活力四射的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憔悴了許多,原本嬌小的身子彷彿更加瘦小,曾經一人擊退一隊士兵的強悍氣勢蕩然無存,如果不是因為方才侍從的通報,如今的她,姿態飄渺的幾乎要叫他以為,眼前的她只是另一個幻影而已。
「狼主對我很好。」就連聲音也有些虛弱,雖然頰上猶帶笑,卻掩飾不了那深沉的哀痛與無奈。「我身上的傷……早就復原了。」
「可是……」他握緊拳,告訴自己不該再干涉她的生活,但……看她這模樣,他無法不心痛啊!「婚禮前……把自己精神養好些。」
最後他想說的只有這樣嗎?元鳳棲略為偏了頭,譏諷苦笑,想著自己究竟想從他那裡聽到什麼答案。那麼彆扭的他,會肯告訴她嗎?
「今天……我來這裡,只因為有件事總懸在心上,我非問清楚不可。」
「你說。」
「那天,在狼主找到我們之前,你……想告訴我什麼?」
達奚齊德一愣,看著她堅定的眼眸,沉痛的明白,他來不及表白的心意,仍是讓她察覺了。這……究竟是好是壞?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必要了。」
「有,有必要,因為我想知道。」
「知不知道,有什麼差別?」達奚齊德總算直視她。
「如果我能聽到我想聽的答案,那麼我甘願一死抗命,也不會嫁給狼主,以昭志節。」
「鳳棲!」
第九章
「這等大事玩笑不得!不提你是天朝公主,你現在是全弓月國最位高權重的女人,步六孤家旗主繼承人。你不嫁,讓王兄動怒,你可知會連累多少人?」
假若早些日子,她肯像今天這麼表白,他哪裡有不欣喜若狂的道理?他也同樣喜歡著她,聽她願為他不顧一切,那該是何等感動。可是現在,這算什麼?
承認他也喜歡她,然後讓她為他抗婚平白送命嗎?
不可以,他不允許她如此草率決定自己性命與將來!
「什麼三旗繼承的我不懂!我只明白,我心中有了喜歡的人!他幾次挑撥我,他總是照顧我,最後我還動了心,但那該死的大混蛋卻不肯要我!」
來此之前,她告訴自己要好好和他說清楚,更少讓他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一看到他依然故我,就連此刻都不肯老實招認真心,彷彿過去幾個月,全是她自作多情!
與其說是生氣,她更加傷心!
一句話也好,她只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誰知他的答案竟是如此!
「我……原以為,嫁人什麼的,是誰都無所謂,反正只是找個人一同生活,沒什麼不成。可現在,我覺得好像沒辦法了,即使來日成為王妃,我也不想嫁。」
元鳳棲不由自主地雙手環抱隱隱發顫的身子,連退數步,淒楚笑容懸於唇邊,眼眸中,淚水承載不住重重苦澀,靜靜滑落。
「你明白嗎?我不想為他生育子嗣,就算狼主和你面貌相仿,我也不想讓他碰我!能抱我的人,這天下唯有--」
「不要說!」他大步踏前,伸手按向她唇瓣,阻止她將答案說破。「不要說出來,當作是我……求你,別再讓我為難。」
不說破,至少還能假裝他們的相愛不是事實,要分別也該能容易些。他獨斷地認為。
「為難嗎?」她呵呵苦笑,猶帶啜泣,揮開他的手。
「你對我的想法,一直都是為難啊……自始至終,不曾改變。那時,在弓月河谷,你要告訴我卻沒來得及說的,就是這樣?」
「鳳棲……你明白的,我……不可能有別的答案。」
「是啊,明白。」她轉過身,不想讓自己看來更加可悲,都已經委屈找上門來了,他還是要將她推開。
「我知道比起你王兄,我什麼也不是。你眼中僅看得見你王兄而已。只要他開口,你就是自己不要命,也會把一切搶到手交給他。」
還記得他曾告訴她的故事,那個失去了雙親庇護、唯有兄長為他敞開溫暖雙手的小男孩。
那是達奚齊德自己的故事沒錯吧?
因為狼主賜予他重生,給了他想要的家人與親情,甚至還提拔他擁有現今的地位;所以,不提任何兄弟感情,光是一份救命之恩,他就永遠無法償還狼主。
達奚齊德不能違背狼主的命令。
「對我……也是如此嗎?因為他要我,所以你就讓步了?」
達奚齊德隱約可見她肩膀發顫著,應該已經哭得不成人形了吧。心,逐漸發疼著,彷彿正讓人猛力絞扭。
他多想上前抱緊她,安撫她,可是,他沒有這樣的資格。
是他親手放棄的。因此,他除了靜靜聽她把心事宣洩完,不該再說其他。
「這種事,不該轉讓的呀,何況他……他一點也不喜歡我呀……」
許久,他只是望著她,始終沒回答,直到她的聲音也哭啞了。
「鳳棲,王兄一定會疼你的。至少,他絕不會虧待三旗的旗主。」他唯一能給她的,卻是這樣的保證。
「是嗎?那你呢?再相見時,你對我會如何?」她追問到底,不肯死心。
他沉吟著,握緊了拳,指甲幾乎深陷進掌心,劃下血痕。「以禮相侍。」
聞言,她嬌軀一震,所有執著完全崩潰。
「假使我……我仍沒有辦法……死心放棄喜歡那個混蛋呢?」她含淚嬌笑,故作輕鬆調皮的回頭,想以玩笑做終結。乾脆讓他罵她罵個徹底,讓她不再留戀吧。
「那麼……我會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害你三心二意。」他沒有責備她,卻承認一切都是他的錯,為她承擔這段戀情的所有罪過。
沒有他,她應該就能平心靜氣的嫁給王兄了吧。
只求讓一切回到最初,回到她還不認識他,歡天喜地的認定該嫁給狼主的那時候,唯有這樣,她才能幸福。
「知道嗎?你很殘忍。」但她明瞭,這也正是他溫柔的地方。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老樣子,繞著圈子為她想。
她其實很清楚,心底也一直感覺得到,他並非無動於衷,他正是為她奸,才要她嫁給狼主;可他認定的好意,對她而言,那不是好意,反而是傷害啊……
她懂她要什麼,但是他偏不懂啊……她無法點醒他,只好成全他。
如果離開他?能讓他少受些自責,那麼,她會為了他,不再糾纏下去。
「你……會來嗎?我與狼主的婚宴?」
一次也好,她想像個普通新娘一樣,為心愛的夫君裝扮,至少,希望他能看到她最美艷動人的一面,將她烙在心上,從此不忘。
她唯一一次切切實實的想傳達自己的心意,也許今生也只剩這個機會。
「我……應該會去弓月河谷狩獵吧。」他背過身,不再看她。「聽說最近火狐狸出現頻繁,我想獵一些為王兄新婚祝賀。」
「你--」他不願意看到她嫁給別人,這是表示……表示他……喜歡她吧?
他總算……默認了?
她……可以甘心了嗎?他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在他心目中,他王兄更重於她。
她瞭解他重情重義,他若不是這樣忠於承諾的男子,她也不會傾心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