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森田呆子
見不到東,我的心情越來越沮喪,不由得漸漸的討厭起他來,內心有兩股反向的拉力不斷的牽扯,一邊要我體諒他,一邊要我恨他,越恨他就越忘不了他。
小馬仍然天天報到,一開始我還擔心他來得如此頻繁,萬一東誤會了該怎麼辦?我真的想太多了,或許是因為身體的狀況不如預期,才會讓我無法好好成眠,老是胡思亂想。
醫生說雙腿組織壞死必須截肢,就算這兩條腿再也不能讓我愛到哪就走到哪,我也不想就此失去它。再怎麼說它們陪了我走了大半輩子的路,怎能說斷就斷呢。我雖不是巨蟹座卻染上了巨蟹座的毛病,念舊。
當護士把我推入手術房時,我開始後悔簽下手術同意書,更不想麻醉醒來接發現自己變成少了下半身的怪物。
我開始惶恐、害怕。焦慮,一手推開正要為我戴上氧氣罩的護士,跳下床開始狂奔,並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這棟奪人雙腳的醫院。
走廊上除了昏黃的燈光,只剩下鬼魁般的淒厲氣氛,這種畫面會讓我想到李心潔主演的《見鬼》,那幕空無一人的恐怖景象。
我徘徊在走道上的岔路,該選擇哪一邊才好?一群護士從手術室裡追了出來,一脫下了白色的護士制服,化身成了索命的黑白無常。
我驚慌。失措、恐懼、掙扎除了往樓頂上跑,無路可逃。
我氣喘吁吁不斷的爬著階梯,面對頂樓的太平門,又想到了鬼水怪談中的畫面,頂樓的水塔裡有女學生的屍體,還有那個掉落水池中的紅色書包。
鼓起勇氣推開太平門,一陣狂風迎面而來,吹得我一度站不穩腳步。放眼一看頂樓什麼都沒有,沒有穿著雨衣背著紅色書包的女學生,只有吹亂我一頭秀髮的狂風大雨。
黑白無常拿出索符要我乖乖就範,不,我絕對不屈服在任何人的威脅下,轉身尋找逃生之路,除了四周的矮牆外,果然逃生無門。
東俊秀的臉龐在此刻浮現,他瞇著眼對著我笑,他笑得這麼自然,這般的得意,這種年紀的男孩就該有這種表情,自信、驕傲、狂放、傲慢、不計一切。
「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東冷漠的笑著。
面對東突如其來的話,我竟然無言以對。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年紀是個大問題?」他再次覷著我。
東是介意年紀的,以為他不同於其他男人,其實男人都是一樣的,不可能出現喜歡大姊姊的異類。
「你完全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嗎?」東一步步的逼近。
我除了甩頭否認外,喉嚨哽咽著發不出抗議的聲音,我恨自己的懦弱,面對這種無情的指控我該大聲的反駁,告訴他誰在乎跟你這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小子在一起,就算失去了愛情我也不能失去尊嚴。
「你該不會認為我會為了你犧牲後半輩子?」東來到我的面前,雙手往我肩上一放,用力的搖晃我的身軀希望我認清事實。
我掙推東的鉗制,淚水從委屈的眼眶中竄出,我絕不是你想的這樣,我也曾嘗試著抗拒過,但感情的滋長並非我所能control了爬上圍牆站在隨時可能會摔下去的牆上,我有懼高症,但沒什麼比被東誤會還人感到害怕,我寧願選擇以死明志,也不願意被冤枉而賴活著。
我踮起腳跟行走在生死邊緣,此刻,不是登上世界高峰就是粉身碎骨。而我,選擇粉身碎骨。既然活著不痛快,不如死了較愉快。
縱身一跳,墜落地面的速度比印象中還快,在肉體墜地前,一記熱悉的嗓聲在耳邊隱隱作響。
癱瘓而僵硬的身軀動彈不得,我費力的睜開雙眼,發現無聲鬼的臉擋住了光線,他鬆了一口氣說:「你醒了。」
原來這是一場夢,十分逼真的畫面,在夢裡我驚慌不知所措,我真的很害怕,怕自己變成了一具空有思想沒有知覺的怪物。
見到無聲鬼彷彿看見了救星,我哭倒在他的懷中,他怔了一下,彎著身姿勢僵硬的維持了半分鐘之久,不敢亂動,深怕一動尷尬的氣氛馬上浮現。
不管眼前出現的人是誰,我都想依靠他,為何上帝要殘酷的考驗我。
「嘩……我們來了……」一群人破門而入,學姊。浩銘、浩碩、陳翔、小兔、艷菁,最後進來的是多日不見的東。
我跟無聲鬼倏地分開,尷尬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臉上的淚痕不能為我解釋什麼,只能讓其他人更把我跟小馬湊成一對。
「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浩銘陰冷的笑了兩句。
「我們要不要先到對面上雞城坐一下。」陳翔補了一句冷笑話。
「我看還是去我們店裡吃姜母鴨算了。」浩碩又接了一句。
「拜託,你每天跟那些橡皮鴨在一塊還不夠,連休假還要吃姜母鴨,如果是我一定沒辦法上班炒菜,回家還要炒菜。」陳翔呵呵的傻笑著。
學姊推開一群圍在病床旁的男人問:「你好點沒?」
「她剛做了一個噩夢,所以……我才會抱著她。」無聲鬼越瞄越黑的說著,我想叫他閉嘴算了。
東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沒吭半聲,就算不爽看到我跟無聲鬼抱在一起,也該開口說句話吧!
多日不見,東仍然瀟灑依舊,憂鬱的臉龐更增加了些許的滄桑,平常內雙的他突然變成了雙眼皮,眼睛怪怪的,樣子看起來可愛極了。
東看見我疑惑的表情,說道:「我昨晚陪浩碩去喝酒,一到天亮。」
光看浩碩的表情不難猜到,一定又是他們騎著重型機車的老闆娘惹惱了他。
浩碩乾聲連連的啐道:「大伙說好要出國,那天我跟老闆娘一提,她馬上就說隔兩天要出國,平常看她每天閒閒的,只要我一排休,這麼巧她就剛好隔幾天要休假。」
「你們要出國?」我看了學姊一眼。
學姊扯著尷尬的笑容,擔心我會怪他們沒義氣,放著我一個人在醫院,他們卻出國狂歡。
「剛好公司最近沒訂單,多放我們幾天假,他們又剛好都想出去,那天唱歌時我隨口說想去埃及總碩說他也想去看看尼羅河,就這樣約一約就成行了。」
是嗅,約一約就成行,真容易。
我心情持續低落,完全不想理會他們,我埋怨自己為何得待在醫院,什麼事都不能做,而他們卻能快樂的出國。尤其埋怨東,他怎能若無其事的跟他們出國,我開始討厭他,開始怨恨他。
我沒有心情陪他們說說笑笑,完全役有情緒,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別惹我。
學姊說公司裡有個女孩叫做卉玲,跟大伙去過一次茶山後便愛上了東,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很不舒服,東為何如此的有女人緣?
為何每個見過他的女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愛上他?
倘若你問我,東到底長得帥不帥?浩碩一定會回答他比較帥;浩銘絕對會說東是個半天放不出個屁的問葫蘆;而陳翔則會搖著頭說東只能用「瀟灑」二字來形容。
東是那種很間很悶的男孩平常話少的驚人,但常有驚人之語出現,真所謂的「語不驚人死不休」。
以前我們常聚在一塊吃飯,每當學姊聊起梨山工作遇到的靈異事件時,我們總是邊聽邊起雞皮疙瘩。
東要學姊別再講了,浩銘則會笑稱東一個大男人還這麼膽小,東這才聊起他當兵時碰到的恐怖情景。
營區很陰,常有人鬧自殺,樹林除了漆黑一片外,還有詭異的聲響倒處瀰漫了陰風慘慘的恐怖氣氛,聽說東人伍前兩個禮拜,有個士兵在他站崗的位置上頭,用腰帶上吊自殺。
自從知道這件事情後,東只要一站在那個位置,便會頭皮發麻。左側的禁閉室八百年前早斷水斷電了,但裡頭的燈泡卻仍問個不停。
那天又輪到東站凌晨時段,他早在身上準備了護身符不過完全起不了任何安撫作用,樹林裡有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東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在一陣狂風驟然橫掃落葉後,淒厲的鬼哭神號在週遭驟響了起來。
害怕的情債不斷的浮現,如果不弄清楚那雙眼睛的主人,以後他該如何面對站崗時光,舉起手電簡,啪!燈光一亮,朝眼睛方向一照。
驀地,東看到了眼睛的主人洞此,揭開了樹林裡鬼魅的神秘面紗。
干,原來是只獵頭鷹。
學姊瞭解我的個性,我心情不好時,就算說了再好笑的笑話,我都笑不出來,她吆喝大伙速速離開,方便我能靜靜的休息,我是需要安靜,如果能安息那更好。
人一旦對自己失去信心任,什麼事都往壞處想,大伙離開後,我突然覺得好空虛,覺得自己好可悲,竟然自怨自艾了起來,以∼開朗的個性完全下見了,剩下的是令人討厭的壞脾氣。
我承認,我很愛東。可是他卻不愛我。
打開電腦我開始寫作,每當心情不好時,靈感特別多,最近想寫一部有關適婚年齡單身女性方面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