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森田呆子
他在乎嗎?在乎我跟無聲鬼的親密行為嗎?我希望他在乎,也擔心他在乎,以目前的狀況我並不想拖累他,他年輕有大好前程,不應該毀在我身上。
「你真的破壞了。」無聲鬼補上一句。
「那我是不是該走了?」
「你別聽小馬在那胡說八道。」我出言遏止這場鬧劇。
「我還得回公司石則等會兒被我老爸發現,以後可能就得上班十二小時了。」無聲鬼識趣的先行離開。
「東,幫我買包煙好嗎?」我刻意支開東,有些話想跟無聲鬼單獨談。
「跟平常一樣。」東問。
「各買一包。」
「什麼跟什麼各買一包。」
「我的煙跟你的煙各買一包。」
東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到底想幹嘛?沒多問只是聽話的離開病房。
我必須趕緊下決定石則會害慘了週遭的朋友不能因為自己的狀況而耍脾氣,這不是上了年紀人的專利。
「小馬,麻煩你幫我跟經理說;謝謝他的照顧,我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不先幫你辦個留職停薪嗎?」
「不了,因為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企業會為任何人保留一個位置這麼久。」我認清事實地願意接受事實。
「那以設你怎麼辦?」
「寫作吧!」
「說的也是,你是個作家,好歹還有一技之長。」無聲鬼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是個樂天派的男孩,一個比東大比我小的男孩,為何週遭的男人都這麼的年輕?
「麻煩你羅。」
「別這麼說,我下班後再來看你。」他埋怨我把他當外人看。
「好。」
無聲鬼離開後,我突然想痛哭一場,一切全走樣了,生活、工作、感情。人生。
當一個人失去自由之後,才會知道自由的可貴,我望著窗外怨天尤人之際,東帶著香煙回來了。
東把買來的兩包煙都給了我成卻把紅色萬寶路還給了他,他露出疑惑表情,我則笑著說:「這包沒開封的是要給你的。」
「你剛才不是要買?」東晃了晃手中的煙。
「我想要你口袋裡的那一包。」
「要我的做什麼?」
「留作紀念。」我刻意少說了「永久」兩個字。
東掏出口袋的煙盒,猶豫了一會又收回口袋中。
「你怎麼又收回去了?」這四輪我一頭霧水。
「明天再送你。」東頑皮的笑著。
「不行,萬一你不來怎麼辦?」
「怎麼會。」東還是聽話的把口袋裡的煙給了我。
東隔天沒出現,一連好幾天都沒出現,我害怕他從此消失無蹤,明知道不能拖累他,卻無法抑制的想見他,內心的掙扎讓我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我真的好想死。
沒出事之前,我對姊弟戀有所顧忌,出事後反而對身體的殘缺有所顧忌,為何不活得自私點,活得無所謂點,趁機要求東負起責任來。
可惜我沒勇氣,更不想破壞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遏止所有被東拒絕的可能,我拒絕向他索討責任,於心不忍這樣對東,不自覺中我竟然陷得如此地深。
拉開抽屜看著那天強迫東留下的煙盒,掀開盒蓋靠近鼻子聞了聞,濃郁的煙草味,彷彿回到學姊生日那一夜,在車上我靠著東,當時他身上就是這味道。
東好幾天都沒出現了,他忙於家裡的事業,日夜顛倒的日子,總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熱得多。
學姊帶著鴨腳進來,看見我手上的香煙,她似乎意會到了什麼,笑著說:「我以為這次住院你會把煙給戒了。」
「什麼都可能戒,就是香煙不可能。」我搖著頭告訴學姊戒煙的可能性極低。
「你怎麼跟東這麼像。」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心虛的脫了學姊一眼。「哪裡像?」
「失戀後煙抽得更凶。」
「我什麼時候失戀?」
「你抽了多久的煙,就失戀多久了。」學姊口中我的失戀對像指的是前男友。
「我早忘了他。」我極力否認。
「如果忘得了,就不會到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
「我只是沒遇到合適的對象。」
「眼前下就有一個。」
「誰?」我的心跳得好快,不知學姊知道了什麼?又看出了什麼?
「我看得出東對你很特別。」學姊一針見血。毫不遮掩地說。
「有嗎?」
「你怎麼可能感受不到?」
雖然東的感情很內斂,但當他想對一個人好時,對方不可能感受不到,我沒瞎也沒聾,當然感受得到。
「怎麼可能,我跟他差好幾歲呢!」
「那又怎樣?」學姊微慍不想看見我欺騙自己。
「之前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我苦笑。
「只要兩人相愛,年齡根本就不是問題。」
「小四,我跟東不只年齡的問題,我以往都要靠輪椅過日子,東才幾歲,能讓他為了我賠上下半輩子嗎?我就算再自私,也做不出這種事來。」我望著學姊,淚水從懦弱的眼中滾落。
學姊把我摟進懷裡;心疼我的處境。「為什麼這麼笨,為什麼不自私一點,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辛苦……為什麼……」
第八章
在這段住院的期間除了學姊外就屬無聲鬼跑得最勤了,他是太無聊,還是沒女友?為何一定要來這裡混?
有他陪著我,痛苦的時間因此減少了許多。一個人的醫院很孤單,孤軍奮鬥的日子很漫長,數著饅頭的日子非常的難熬,雖然我一向擅長等待,卻不擅長等死。
東一直沒出現,從陳翔口中得知,東除了忙家裡的事,還要忙著應付小柔,小柔幾乎把自己當成東家的准媳婦,忙著打理東家的三餐。
找個勤快的女孩總比找個懶媳婦來的有用,東家兩老對小柔沒有太多意見,畢竟看到小柔另一面的只有我們這群人。
東沒來醫院,我不怪他,但他承諾過隔天會來看我,卻食言而肥,連通解釋的電話都沒有,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在乎,就不該這樣對我。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或許學姊也誤會了,東對我根本就沒有意思,那次的吻只是個表錯情的錯誤動作,一切都發自我的多情作祟。
對愛情從期待到落空,讓我再也不敢引頸企盼,因為失望的滋味太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我努力不讓心隱隱作痛。
無聲鬼帶著我指定的低脂冰淇淋進來,他晃了晃手中的圓桶。
「你的冰淇淋來了。」
「太好了。」我興奮的接下冰淇淋,迅速打開盒蓋,拿起湯匙舀了一口。
「好吃嗎?」他饒富興味看著我。
「看誰指定的。」我把湯匙舔乾淨。
「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本來就是,有些東西不一定要花很多錢,一樣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
「打個比方吧!」
「譬如……」我含著湯匙思索著,「有了,譬如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說跟我在一起,吃什麼都覺得好吃是嗎?」無聲鬼自作聰明的畫蛇添足。
我遮住眼睛問:「你會不會覺得好刺眼。」
他倏地起身把窗簾放下,「是不是太陽太大了?」
「是你往臉上貼金,金光閃閃好不刺眼。」
「你還在念小學啊,連好不刺眼都出爐了,我還好不快樂咧。」
「你快不快樂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笑話金排球(真難笑)。」我們兩個持續講著冷笑話。
「想不想出去走走?」無聲鬼問。
「好啊!一直待在醫院都快悶出病來了。」我好想抽根煙。
他不知上哪弄來一輛輪椅,嘰嘰嘎嘎輪子不協調的轉動,感覺上比我行動還不便,無聲鬼推著我往花圃的那頭走去。
「推我來這麼暗的地方有什麼企圖?」我故意挪榆他。
「趁人之危,不是我小馬的作風,我都是趁人睡著時,要不就是酒醉時。」
「好險我的酒量比你好,否則上次不就被你那個了。」我賊賊的笑。
「你喝那兩杯算什麼酒量好,要不下次我們喝個痛快。」
「好啊!喝就喝誰怕誰,烏龜怕鐵錘,皇帝怕雨鞋。」
「皇帝為什麼怕雨鞋?」無聲鬼抓著頭疑惑的望著我。
我是胡說八道的,我哪知道皇帝會不會怕雨鞋,我想應該比較怕高跟鞋吧。
我們在居高臨下的山崖邊,這間醫院位放我家附近的山區,常有電視劇在這裡拍攝,因為偏僻所以方便拍攝,為此我特別喜歡來這裡看病,常會看見明星進出醫院。
我從毛毯中拿出紅色煙盒,靠近鼻子嗅了一下,彷彿東就在我身邊,只可惜陪我抽榮的是小馬。
「你看。」無聲鬼指著天空。
「看什麼?」我抬起下顎往他的食指方向望去。
「火星。」
「火星,你說那顆是火星?」有點不敢相信,竟然用肉眼就能看見它。
「這幾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時刻,錯過了這次又得等上好多年,所以呢!有些事情想做的時候就得快點行動,錯過了這次誰能保證機會下次是否還會來。」
我覷著無聲鬼,猜不透他言下之意為何?他平常看起來說話很白話文,為何今天說的都是文言文,沒一句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