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阿蠻
他深吸一口氣後,諷刺的說:「想喝濃的,可以壓驚一下。」
她帶他去一家咖啡廳,兩人坐在椅上等咖啡,她還是念念不忘剛才的事,「不喜歡為什麼不早說?我不會勉強你的。」美麗的臉上有著歉疚。
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老實跟她承認,只要有她相隨,他甘心受她虐待吧!
他不忍見她自責的模樣,說了讓她寬心的話。「我知道妳全是一番好意。只是妳以後若不當模特兒的話,千萬別找導遊的飯碗捧。」
「我就這麼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妳太漂亮,旅客都會被妳迷得團團轉,沒膽抱怨一聲。」
於敏容聽了不說話,幾秒後,本來氣嘟嘟的臉蛋竟然紅透到耳根。
唐震天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油條,很快地低頭啜飲咖啡,不再發表謬論。
她見離去的時間也到了,跟服務生討賬單:可賬單來後,卻被唐震天給接了過去。
「我請你。」她說。
唐震天搖了頭,「說過要請妳的大話,這回不履行,以後鐵定沒完沒了。」
於敏容聽了,蹙眉問:「你就這麼不屑跟我這個做表姊的人多聚一次?」
唐震天很無奈,急著解釋,「妳知道我沒那個意思,而且我也從沒把妳當表姊看。」
她聞言後笑容沒了,一道柳眉卻慢慢地往上挑了去,再次提醒他。「我是你表姊,這層關係不能改。」
唐震天一聽到她用「表姊」來擋他,心裡就不耐煩起來,他挑釁地說:「對我來說,差別無幾。」
「可是……」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但是……」
「我對妳有好感。」他終於對她吐了實。
她愣在桌子另一頭,好久都不說話,低垂的眼睫毛上有著一些晶瑩的淚光。她沒抬眼看他,只說:「我想回去了。」
「我送妳回大街。」
「不用,這裡我熟得很。你還是先走吧!」
「敏容……」
「你快走吧!也別回頭,因為我不會理你。」
唐震天沒想到於敏容對他的態度竟然會這麼決絕,也開始懊惱把心裡的話說給她聽。
但無論如何,天色晚了,他沒辦法放她一人在此處閒晃。他於是建議,「要定就一起走。妳若不想理我,儘管走在我前頭,一到大街人多的地方,我會自動走開。」
於敏容接受了他的提議,包包一拎後,就離座往外走。
唐震天遠遠的跟在她身後,走上一大段路,一直到她步近鬧區,消失在人群後,他才憔悴著一張臉,往反方向走去。
兩天後,唐震天整裝前往芝加哥,並承諾齊放一旦落腳後,會馬上聯絡朋友,他甚至開口要求齊放多多關照於敏容。
齊放一口答應下來,「會的。我跟她交情本就不淺,如今又添上你這層關係,絕對不會見她被傑生欺負的。」
話雖如此,傑生那樣的人、那般的個性,於敏容若從一開始就姻疢i接受他,沒打算為自己據理力爭的話,她日後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果然,唐震天在芝加哥大學註冊上課後不到兩個月,齊放來訪,住了三天,透露傑生又玩起舊花招,與工作上的男模似有牽扯,單憑流言又沒證據,所以隱著不敢讓於敏容知道。
自此後,唐震天每隔兩周,就會收到齊放的「報馬仔」電子郵件。
傑生今天跟這個在餐廳兼職服務生的A男過從甚密;改明兒,則是跟那個在男裝店員工作的B男交往;最近分手的則是從事房產中介的C男,身份還不是送件小弟,而是幹上經理級的人物。
好在,傑生與這些人的關係都是露水一夜情,他嘗新玩罷後,分得乾脆瀟灑。
問於敏容那個天真的傻姑娘知情否?
齊放這個報馬仔的反應是,「當然知道了。曼哈頓就這麼一丁點兒大,愛攪局的人又多,即使我沒去跟她碎嘴,別人也要去跟她繪聲繪影的。」
唐震天再問:「敏容的反應呢?」
報馬仔忿忿不平地說:「她完全不領情,還聳肩要我們別多事。她還為他辯駁說,傑生從不跟她隱瞞這點癖好,只要他外遇的對象不是女的,我們這些旁人不必大驚小怪!
「我就不懂,這女人平時凶辣精幹得很,一碰上傑生那廝,卻像丟了腦筋的花癡,這怎麼搞的?」
唐震天這回可要搔頭耙腦了,他困惑的問道:「她這樣退而求其次究竟是為了什麼?」
「別問我,我又不曾被愛沖昏頭過。」
唐震天聞言,馬上質疑朋友,「那佟家那個天才女不算嗎?」
齊放馬上更正,「那決算我年紀小,不算可不可以?我現在跟你提正經事,你還要我繼續報這種沒意思的消息嗎?」
「不用了。既然敏容能對這樣的關係泰然處之,我也就沒必要替她瞎操心。」
「好,那我就不傳『花邊新聞』了。」齊放撂下這樣的話,日後與友人聯絡時,也真的對於敏容的事絕口不提。
唐震天課業吃重,即使有心,也無力去改變於敏容與傑生的生活模式,只能遂其所願。唯一該做的,是提醒自己——
★他與旁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敏容自覺幸福就好。★
自從母親把父親的大名報出來後,唐震天也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他打電話回台灣與城哥報告過突然多出一對雙親的事,因為事出突然,難斷他們的出現是福是禍。
城哥沒給他出主意,只輕描淡寫地跟他問了雙親的資料後,承諾會找人調查清楚。
他將部分論文依時遞給教授後,離聖誕節也不遠了。
宿舍外刮著五太湖吹來的寒風,雪花紛飛扯弄,揚塞整片校園,平直切來的豆雪打得眼鼻耳朵直叫疼。
地上積雪高過足踝,路已不是路,放眼望去一片銀白茫然,可感受不出聖誕卡上晶瑩剔透的溫馨,他只知道自己冷得全身打哆嗦,吐氣成霰,還以為自己神遊北極圈去了。
唐震天受夠了北國這樣冰天雪窖式的折騰,忽地靈機一動,遂奮發圖強地裹上一件大衣出門。
一個小時之後,他傴傴而行地從中國超市搬了一大箱的泡麵回宿舍,將大衣一脫,「津秋牌」棉衫和運動褲一現,往床上一躍,打算窩在被裡睡他三天好補眠,偶爾閉眼冥想敏容的儷影慰寂寥。
怎知好夢難圓,枕頭都來不及沾上,就有人大叩其門!
原來是同宿舍中國長春來的大妞,她說:「Dave邢,十分鐘前敲過你的門兒,你沒應,上哪去了?」
唐震天忍隱不發作,只硬聲吐出一句,「下地獄去買面。」
對方顯然是一位不愛計較的人,反而關心地問:「在這種天候下!你有沒有弄錯?」
他仍是不假辭色地應了一句。「沒弄錯還回得來嗎?」
「倒也是……」女樓長打了一個哆嗦問:「外邊兒挺冷的,我們進你房裡聊聊好嗎?」
唐震天環肩挺胸,像個耀武揚威的門神似的堵在門道上,一臉地不歡迎。「我房亂,沒整理,恐怕不方便。」
他其實並不排斥大陸同胞,因為時有往來的同學裡不少是海峽對岸的高材生,只不過這位女同學過分地發揮同胞物與的精神,有意無意地對他示好,讓他承受不起。
因為他觀念舊,深怕主動示好的女孩子,只好拿冷言冷語的手段讓女孩卻步,截至目前為止,成效不錯,台、中、港三地大都會來的女孩嬌俏,受了他幾次釘子戳後,校園裡一睨到他的人自動躲他三尺遠,就除這位豪爽的鄉村大妞肯跟他說些話。
女樓長天性樂觀,生來不怕碰釘子,馬上表示,「那巧,多一雙手幫你打理,你爸爸稍後進來看了也寬心。」
唐震天雙眉不禁皺了起來,是她說錯,還是他耳朵被凍成重聽?「我爸爸?妳確定嗎?」
「錯不了!他指名道姓要找你,我問過他的來歷,說是你爸爸,我這才請他到餐室坐,我還沖了一杯咖啡給他喝呢!他喝純的,不加奶、不加糖,還誇我泡得咖啡嘗起來香。」
等長春女樓長說完,唐震天馬上對她道了聲謝,夾上一雙拖鞋,拎了一件大衣,跨開大步往餐室疾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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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推,餐桌另一頭靠窗處,還真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
對方儀容方雋,兩眼炯然有神,形高約莫與唐震天相同,體格相當,其鐵灰色的大衣與厚圍巾上還沾黏著一層銀白的薄雪,嚴正的模樣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唐震天稍往前跨兩步,於桌緣處駐足,目不轉睛地瞪著這位自稱是他爸爸的中年男人,腦裡急速地轉著一個念頭——
這個男人他見過!
並非在照片裡,也不是在幼時的記憶裡,而是於敏容結婚的那一天,在那間酷兒酒吧裡,那位自稱在哥倫比亞大學教運輸學的教授!
唐震天整個人處於驚訝狀態,同時也感悟到事情的發展有跡可循、合情合理。當然,少不了邵予蘅從中穿線,自扮中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