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關靜
𨪜𨪜奇怪了哩!他不過是一個山賊，有什麼好端詳的?
𨪜𨪜安國氣得不想看楊九郎的眼，倏地把臉別開。
𨪜𨪜"你生氣了?你為什麼生氣呢?你這樣不吃飯不行喲!你的肚子會餓，會沒力氣……"
𨪜𨪜他喋喋不休的說著，安國覺得他不像是在哄妻子，倒像是在哄孩子。
𨪜𨪜是喲!她都忘了，她現在扮的就是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傻子，她的行徑跟個孩子差不多，難怪他要把她當成是孩子哄了。
𨪜𨪜但意識到這一點，安國的怒氣不但沒消，反倒是更火了。
𨪜𨪜她不明白，他都認為她是個傻子了，為什麼還要娶她?莫非，他真是貪圖駙馬爺的爵位，真希罕當個皇親國戚?
𨪜𨪜可他最近幾天來表現的態度又不像。
𨪜𨪜事實上，他比她這二十年來所見過的人還要來得憨厚，他甚至連個奴才都不忍心使喚，凡事都要自已來。
𨪜𨪜這樣的人跟「趨炎附勢」的字眼根本連不到一塊。
𨪜𨪜"你到底在氣什麼?跟我說好不好?"他半蹲著在她的面前，昂起臉看著她。
𨪜𨪜而他那張臉雖是十六歲少年郎的面容，可又帶著莊稼漢的憨直氣質。
𨪜𨪜安國最討厭這種人了，一點知識涵養都沒有，沒知識又沒內涵，徒長臉蛋不長智慧，而更可恥的是，他還是個山賊。
𨪜𨪜哼!一個山賊也妄想當她的夫君，他美得哩他!
𨪜𨪜安國看他待她百般好，她的心裡就更不愉快，直怨楊九郎為什麼不離她遠一點?
𨪜𨪜還有，他做啥待她這麼好?
𨪜𨪜她死命的瞪著地，以前，她擺上這種臉色，底下的奴才就知道慘了，大伙都是紛紛走避，不敢出現在她面前；而他，他就像是厚臉皮似的，一點都不怕她瞪、不怕她給他壞臉色瞧。
𨪜𨪜安國氣得直想找出他的弱點來讓他發怒，要他別老是擺出這副忠厚老實樣來給她看。
𨪜𨪜她的目光往下移，瞧見他手裡端著的碗。
𨪜𨪜她忍不住偷偷的一笑。
𨪜𨪜她笑了!楊九郎心裡覺得好開心，而他的心情根本就表現在臉上，一點也不懂得掩飾。
𨪜𨪜安國偷偷的在心裡罵他一句，笨蛋!
𨪜𨪜"吃飯。"她說。
𨪜𨪜楊九郎連忙用調羹舀了一匙米粥餵她吃。
𨪜𨪜粥水一入口，她就吐了出來。"涼了。"她像傻子似的，只肯給他一個簡單的兩個字回答。
𨪜𨪜楊九郎不氣不惱，只當米粥是真的放涼了不好吃，所以她不愛吃。
𨪜𨪜"我再去給你熱過。"他去廚房重新把飯菜熱過一遍。
𨪜𨪜這一回，安國又出新的狀況給他。
𨪜𨪜當他把粥才再度往她的嘴裡送時，她咽都還沒嚥下去。就又吐了出來。
𨪜𨪜這回又是怎麼了?
𨪜𨪜他不解的看著她。
𨪜𨪜安國皺著臉說："燙。"
𨪜𨪜"燙!好，那我吹吹。"他還真的相信了她的話，將口就著碗的邊緣吹氣。他那吹粥的動作很小心，一匙一匙的舀粥水，一匙一匙的吹涼。
𨪜𨪜見他如此費心，安國心裡很堅固很堅固的那面牆好像被他那一口一口的氣給吹倒了一大半。
𨪜𨪜"不燙了，你吃吃看。"他舀了一匙要她嘗。
𨪜𨪜她嘗了一口。
𨪜𨪜這粥裡的料壓根不比她在宮裡吃得豐富，但安國卻覺得，他熬的粥比宮裡的御廚熬得好上幾百倍，只是，她不懂，怎麼他一個大男人會做這麼多的活兒?
𨪜𨪜她還記得那天她刻意弄破他送她的一件衣裳，而她卻看他拿起針線，立刻縫了起來。
𨪜𨪜安國兩個眼珠子淨瞅著楊九郎看。
𨪜𨪜楊九郎似乎看懂了她眼底的迷惑，他解釋道："我從八歲起就沒了娘，在日常生活起居上的一些細活，要是我不做。便沒人會幫我做。"那你爹呢?她的眼這麼說。
𨪜𨪜楊九郎一笑。
𨪜𨪜有時候他覺得，其實安國並不笨，因為，她的眼睛好清靈，什麼話都藏在雙眼裡。瞧!這會兒她皺著的五官似乎又在問他，他在笑什麼?
𨪜𨪜他沒告訴她他笑什麼，倒是告訴安國有關他的故事。"我娘從小就是我爹的小跟班，不管我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我娘很喜歡我爹……"
𨪜𨪜是喲!
𨪜𨪜安國翻了個白眼，她是不懂，單憑楊梟那個模樣。也會有姑娘家對他死心塌地，但由此可見，他娘也沒什麼眼光。
𨪜𨪜咦?這麼說也不對，因為，看楊九郎的五官，他長得不像他爹，那麼肯定就是像他娘，如此說來，他娘應該長得不錯才對呀!
𨪜𨪜安國這麼一想，思緒又亂了。
𨪜𨪜不過，楊九郎倒是沒發現，他一口口的喂安國吃粥，還一邊回想起當年他還沒出生的時候。
𨪜𨪜那時候他娘暗戀著他爹，而他爹愛的卻是九宵山前寨主的女兒——反正那是一筆糊塗的感情帳，安國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到最後。她只曉得，原來楊九郎的娘親為了一個「愛」字，情願沒有名分地跟了個山賊，而楊九郎也就成了貨真價實的私生子。𨪜𨪜我哩咧~~~她父皇到底知不知道他幫她許了一個什麼樣的姻緣?
𨪜𨪜她的相公良人原來不只是個山賊而已，他還是個沒人要的私生子耶!只不過，最後楊家為了攀權附勢，才將他這傻兒子給認回楊家。
𨪜𨪜安國瞅了楊九郎一眼。
𨪜𨪜她見到他的憨笑，發覺他似乎並不怎麼在乎自己的身份。好像之於他，駙馬爺跟山賊並沒什麼兩樣!
𨪜𨪜唉!這就是她的相公嗎?有時候魯直得甚至分不清楚權力大小。難道他不知道當山賊很沒面子，當皇親國戚很威風嗎?!
𨪜𨪜"你為什麼要娶我?"安國冷不防的問出她懸在心裡多時的疑惑。
𨪜𨪜她的目光一反以往面對暢九郎時的空洞，反而變得有些精明。
𨪜𨪜楊九郎是不知道安國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他只當她的傻病是時好時壞，不過，他倒是比較喜歡她發病的時候多一點。畢竟，那個時候的她像個無害的孩子，傻傻的，只會笑，不像現在，目光凌厲得好像武則天一樣。
𨪜𨪜至於他為什麼要娶她呢?
𨪜𨪜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耶!
𨪜𨪜"你不知道我是個傻子嗎?"見他蹙眉不答，急性子的安國又問了一句。
𨪜𨪜聽到她這麼說自己，楊九郎的反應可大了。𨪜𨪜"你不傻，一點都不傻。"他頭搖的幅度可大了哩!像是極力的要否認，怕一旦他說她傻了。她的自尊便要受損了。
𨪜𨪜我哩例!安國實在很想翻白眼。
𨪜𨪜拜託!她當然知道她不傻，但她在他面前不就常棠擺出一副白癡的模樣嗎?
𨪜𨪜"我吃飯常常掉飯粒。"這樣，他還以為她一點都不傻嗎?試問，有哪個正常人吃個飯會一直掉飯粒的?
𨪜𨪜"那是因為你不小心。"
𨪜𨪜"不小心!"安國很努力的要自己別露出不屑的表情。拜託!他這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吧!
𨪜𨪜掉一次飯粒可以說是不不心，但她可是常常掉耶!事實上，她是吃一碗飯可以掉半碗的量，這樣還能稱做「不小心」嗎?
𨪜𨪜"我常常流口水。"
𨪜𨪜"我會幫你擦啊!"
𨪜𨪜"你幫我擦!"
𨪜𨪜"對啊!"楊九郎理所當然的點頭。
𨪜𨪜拜託!他不知道他要不要幫她擦、他會不會幫她擦。那些都不是重點嗎?重點是，她很傻、她很呆!
𨪜𨪜她一直在做這樣的努力。而他該做的是嫌棄她，而且是很用力、很用力的嫌棄她，最後甚至是憤而休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處處為她種種怪異的行徑想出各種借口開脫。
𨪜𨪜他這樣……他這樣，她所做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嗎?
𨪜𨪜"我是傻子。"為了怕他還要找各種理由來替她的傻氣開脫，所以，安國最後直截了當的跟他說了。𨪜𨪜"是誰說的?"他突然露出難得一見的怒容，就只為了那些說這種惡毒話的歹人。
𨪜𨪜安國見他突如其來的發怒，著實嚇了一大跳。
𨪜𨪜搞什麼嘛!他幹嘛突然生起氣來?
𨪜𨪜"我父皇說的。"怎樣，他要去打皇上嗎?安國以挑釁的目光迎向楊九郎。
𨪜𨪜楊九郎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𨪜𨪜他一直以為。她是萬歲爺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他以為之於安國，聖上必定是萬般寵愛，卻沒想到說出那種嫌棄的話語的人竟然是當今的聖上。
𨪜𨪜他是她的父親，他怎麼忍心說那麼殘忍的話來傷十七公主?!
𨪜𨪜聖上……真的愛安國嗎?
𨪜𨪜楊九郎想將問題問出口，但隨即又覺得這個問題極為不妥，倘若聖上真的不疼安國。那他問出這麼尖銳的問題豈不是會刺傷安國的心了嗎?更何況……倘若聖上真愛安國，又怎麼會拿她當籌碼，把她嫁給一個山賊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