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娜坦莉·符可絲
「六個月哪能算長,他一離開美國往往都六個月以上。」眼前的女人一直不能相信自己魅力不再的事實,睿夫只為她感到同情。覺得自己可以留住伯奇的,梅芙並不是第一個,不過她卻會是最不容易氣餒的一個。「把他忘掉,梅芙,這個拿去。」他撿起絨布盒子,擱在她身旁,紅寶石在裡面卡嗒卡嗒響著。紅色,是她最心愛的顏色。「就當是他最後一次慷慨的禮物,好好珍惜吧!繼續你自己的生活,他不會回來的!」
「他會!。她勃然大怒,啪的一聲將盒子掃落在桌面,盒子落到地毯上,首飾散落一地。梅芙抬頭看看睿夫,然後大步朝門走去。行至門前,又說:「你比誰都瞭解他,不過這一次你錯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不論那女的是誰,身在何方,她終究會接受珠寶,我會讓伯奇再回來的。」
高跟鞋的卡嗒聲消失後,睿夫站起來,砰地一聲猛力把門關上,然後從燒焦的地毯上撿起香煙,扔了出去,再拾起散落一地的黃金、寶石,一併丟進牆邊的保險箱內,暫時保存起來,等伯奇決定如何處置。
隨後的半個小時,他都在和何太太協議取消部分行程,以便能抽身代伯奇跑這一趟。
「這花好香!」
正如睿夫答應過的一樣,時鐘剛敲完四下,他就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伯奇送的花束。從亞特蘭大開了長途的車來到這裡,花已沒那麼新鮮了,不過望著丹娜把頭埋進花裡的模樣,他知道,要緊的是這花是伯奇送的,就算她看得到花兒低垂枯萎的模樣,也不會在意的。
「是『四點鐘』!」好幾天以來,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丹娜此刻一臉洋溢著歡欣興奮的神采。「他走的時候氣成那個模樣,但是他畢竟還是沒忘。」
「像他這麼聰明的人,當然不會忘!」藍蒂從大廳的門旁冷冷地說:「儘管他覺得這種花象雜草一樣,但知道你和凱絲喜歡成這個樣子,他怎麼能忘,發頓脾氣走了,就要忘記這回事了嗎?我看正好相反,做了有愧良心的事,往往話才清楚清晰呢!」她不像丹娜那麼寬大為懷,又說了句:「至少我希望是如此。」
「藍蒂,發生了這種誤會我也有錯。」
「是這樣子嗎?」藍蒂滿臉狐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太相信,不過,送這些花倒是很好的表示。」儘管惡聲惡氣的,藍蒂還是點頭認可。「把花給我,我去找個花瓶,你帶人進去。」
丹娜早習慣了藍蒂粗暴的態度,她只笑笑便把花交給她,同時一手鉤住睿夫的手臂,像老朋友一樣地引他進屋裡去,屋內的氣氛象女主人一般溫暖怡人。
「我打電話時,原本以為你不會想見我。」睿夫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我根本是個陌生人啊。丹娜,所有神秘、愛隱居的人都會排斥陌生訪客的,而且,我代表的人還跟你吵了一架!伯奇是沒說什麼,不過,依他的舉動判斷,這好像不僅僅是情侶間的小誤會而已。」
「那真的只是一點點小誤會,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都不覺得伯奇會放在心上,竟然還特別讓你送這些花來,看樣子他的確是很在意。」如果心頭還留有絲毫的傷痕或怒意,一想到伯奇和她一樣都是初嘗愛情滋味,她也就不以為意了。好久以來,她不曾這麼快樂過了。她微笑的面龐,轉向睿夫,無形中也讓他感染了那份喜悅。「我們離群獨居慣了,都不曉得怎麼招待新朋友,不過你不是外人,你是伯奇的朋友。」
她說這話彷彿解釋了一切。看她提到伯奇時臉上閃爍的神采,以及聽她說出伯奇名字時興奮的聲音,睿夫心想,也許這番話真的說明了一切。
「伯奇常常跟我提到你。」她接著說:「我感覺好像已經認識你了。」
「他也常說到你!」
「是嗎?。她開心地笑了,隨後又嚴肅地思索著。「我想,他都會提到他那些……」她低下頭,兩手緊握在膝前,又笑了笑。這次的笑聲有點自嘲的味道。「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身邊那些女人,或是怎麼稱呼我自己。」
「不用為那些女人的稱呼傷腦筋,因為他從來不提她們,只有提你。」
「我一定是一副傻兮兮的樣子,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從未遇到過象伯奇這樣子的人。」她轉頭朝他,睿夫實在很難置信那一對美麗的眼睛會看不見東西。
「伯奇也從未遇到過像你這樣的人呀!」
「因為我眼睛看不見嗎?。她問這問題完全沒有羞赧的神包,只是率直地想知道真相。
睿夫替伯奇仔細地端祥著她,那仲真誠,純潔和信賴,是伯奇從前不曾在女人身上發現過的珍貴特質、「丹娜,你的聽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人。你是一位可敬的女人,除了他母親和你,伯奇一生沒碰過什麼值得尊敬的女人。」
「她傷了他嗎?」
電話鈴響了,正如睿夫所預料的。「一定是伯奇從倫敦打來了。」他的任務至此圓滿達成。「我要告辭了。」
「等等!」她的聲音小而急切。「睿夫?」她把手伸向他聲音的方向。睿夫伸手過來握她時,她便死命地抓緊。「別走,我還有一些事不明白,我要你告訴我。我不是要你出賣伯奇,只是幫助我更瞭解他!」
電話聲一遍遍響著,最後終於停了下來。隔壁房間傳來藍蒂和伯奇講電話的聲音。
儘管睿夫向來都信任伯奇的判斷力,他來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安,總擔心丹娜照片上清純健康的形象,其實只是個全身散發著魅力的神秘女郎。他擔心他親如手足的朋友會被騙了,那女人如果不是伯奇心想的模樣,一定會傷害他的。
這層憂慮似乎有些反應過度了,因為在遇上丹娜之前,他從來沒想過伯奇也會受傷。
睿夫低下頭注視著她,心裡有些害怕,因為,這種節骨眼上,只要稍一差錯,兩人都會受傷的。如果他有能力避免的話,他是寧願避免的。「好吧!」他握住她的手,「我不走,你去接電話,我看藍蒂肯不肯請我喝杯檸檬水,這兒的檸檬水,伯奇可是讚不絕口喔!」
丹娜心懷感激地笑了笑。她舉起話筒時,感激的心情全化成了喜悅,忍不住脫口便叫:「伯奇!」
幾個小時以後,伯奇一個人在客廳裡踱來踱去,望著滿室豪華的陳設,覺得自己活像馬戲團獸欄裡的一頭野獸。欄子儘管再大,終究還是個欄子,關在裡頭的野獸也僅能在有限的空間裡苟延生息。
打電話給她根本是個錯誤,他們倆發生爭吵之後——其實根本是他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日子儘管不好受,但他竟也憋了好一陣子。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經過那段殘忍又可憎的經驗之後,他不敢再指望丹娜會接納他。他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一再告訴自己他不在乎,他現在過得反而更好。
然而,偶然飄來的一段香味讓他記起了一種花,心中頓時又萌起了無比的希望。
從那一刻起,他已別無選擇了。其實,他真的有過自己的選擇嗎?睿夫幫忙送那束花過去,恐怕已經一敗塗地了,他得自己試試看,但是他完全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接著,他想起了丹娜在電話中的聲音。
「丹娜,你為什麼不恨我?」他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你應該恨我的!」然而,丹娜只覺得自己也有錯,從來不曾懷過恨意。伯奇茫茫然地站著,他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丹娜!你要的是什麼?」空空洞洞的客廳並沒有給他答案。
「打電話去實在很荒謬!」他抽出穿過額頭卷髮的手,繼續踱步,一面責罵自己。「整件事簡直荒誕得可以!我當初既然有機會,根本就應該和她做愛的,她和我一樣渴望。我該把她帶來的,有空去找找她,膩了再把她送回去,給她珠寶鑽戒,才不會如今像個發情的小伙子成天發呆空想,還像一頭急需配偶的野獸來回焦急地踱步。」
伯奇盯著電話旁的住址薄,裡面登列的女人,只要一個電話便隨叫隨到,然而他卻不想打,他心裡只有一個人,那個無法取代的女人。
她的名字象禱詞一般地縈繞於心,揮也揮不去。事到如今也只有這麼辦了。他氣急敗壞地扯下領帶,扔到一旁。「該死的浪漫愛情!該死的純潔處女!」明天,飛機一落地,他就要直奔她的住處。很快地,她就是他的人了。
他忍不住取消了原定的會議,立刻訂了機位。
既然打定主意,他覺得如此一來腦筋總算可以清楚一下了,畢竟,明天只要一晃眼就到了。他坐到辦公桌前,打算好好研究一下業務報表。就在他以為好不容易可以暫時撇開那可人兒時,電話裡的聲音又悠悠浮上了心頭,她是那麼高興收到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