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尉菁
不屑要?他的眼神一暗,腦中咀嚼著她的不屑。
如果只要她不屑,他就能將心收回,那麼,今天他不會活得這般辛苦。
她明不明白——他比任何人更鄙視自己竟如此卑微地愛著一個不愛他的女人。
「為什麼你總是不懂我?含菁。」他在她耳畔低話,輕喚她的名兒。
含菁——
那一句「含菁」猶如一記響雷,在宛兒的耳中炸開。
他將她當成別人了?!
「不!我不是含菁,你認錯人了。」她頭搖得猶如波浪鼓,她不知道含菁是誰,不知道他在說誰——
「你是魯含菁。」赤兀揚如此堅信著。
「好,縱使我是,但我不記得。肩從我醒來之後,我便是秦宛兒,所以,縱使我真的是你口中的魯含菁,那我也不是蓄意欺瞞你,你如此強按罪名給我,還用如此過分的手段報復我,對我而言並不公平。」宛兒急切地想跟他講道理。
而赤兀揚也真的讓她眼中的急切給吸引了。
他迷戀她眸中的光彩,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說謊說得如此生動,就像煞有其事似的。
赤兀揚輕手撥開她因激動而微微沁濕的發,輕柔地玩弄著她的雲鬢,他告訴她說:「我知道霍漁陽讓你服了失魂湯——」
他深邃的眼眸固定在宛兒被情慾嫣紅的臉蛋上。
他的深情、他的目光藏著不懷好意。看得宛兒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宛兒緊張兮兮地注意著赤兀揚的一舉二動。
她看著他揚唇一笑,看著他的嘴貼著她的臉頰,挨在她的耳旁,告訴她另一件秘密。
他說:「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都沒喝霍漁陽給你的任何湯藥。」所以,她的失憶是佯裝的,她口中所說的不記得全是謊盲。然而,更可惡的是,她沒失憶卻一直待在霍邵書的身邊,當他的妻子,為他生了一個女兒。
「芽兒是我的女兒,但卻得喚霍漁陽為爹,含菁屍他單手攫住她的下頜,「你說!要你我易地而處,你覺得我該不該生氣?」
他的眼含笑地望著她,但那抹笑意卻未達他的深處。
宛兒被他的目光給攝去了所有的知覺。
他……他怎麼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佯裝失憶的事就連自己的心都瞞著,她讓自己跌進一個想像裡,讓自己相信魯含菁已經死了,相信她是秦宛兒——
而連她自己都深信不疑的事,為什麼他會知道那只是個騙局?
宛兒咬住了唇,決定不再回答赤兀揚的任何問題。
宛兒不明白赤兀揚之所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乃是因為愛。
愛得太深的結果,往往會著魔。
赤兀揚就是著了魔,所以,才會比魯含菁本人更清楚當她想逃開紛擾時她會怎麼設局、怎麼來瞞騙眾人的耳目。
只是,她這一瞞就是五年。
五年!
那是多麼令他不甘心的五年!
他的愛帶著懲罰,懲罰她這五年來的銷聲匿跡、懲罰她完全不明白他這五年來過得是怎麼樣的一種生活——
「你知不知道當年,當我看到地牢裡起了大火,我腦中頭一個閃過的便是你的安危與否,我不顧自身性命安全地闖人火場,抱起你的屍身往外跑;火燒到我的認擺、我的身子、我的臉,可我猶不知痛,因為在我心中,你比我更重要一而我待你情意如此之深,你呢?你回報了我什麼?
「五年的不聞不問、五年下落不明——你甚至欺瞞我你還活在世上的事實。你讓我抱著悔恨,孤孑一身地品嚐痛苦的滋味——」
就因為如此,所以她該死。
愛她、恨她的意念逼得他幾乎瘋狂。
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逼他至此,而魯含菁卻做到了!可她竊取了他的心,她卻不知珍惜,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將他判了五年的死刑!
「你為什麼要回來?!如果你真的對我無情,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為什麼不一直瞞下去?你為什麼不乾脆讓我到死都認為你死在那場大火裡?為什麼——」他發狂地問。
他寧可她真的死了,也不願意相信她心裡沒有他的事實。
那一聲聲的淒厲吼叫仿如泣血低鳴般刺痛了宛兒的心。
他當真希望她死是嗎?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死在那場大火裡。」宛兒幽幽地開口,而思緒也飄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負傷的霍邵書帶著她夜奔,逃離擎天堡、逃離書劍天莊、逃離他們原有的世界!
而她也原以為她真的可以逃得開過往的一切,然後與霍邵書重新來過。
但是,在偶然的一次機運裡,她撞見她的墳、撞見他的淚、撞見他被毀去的那半邊臉——她彷彿見到大火躥至天邊時,他奮不顧身抱著她著火的屍首衝出火場的景象。
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的生命即將變得不一樣了。
隨著他上墳的次數增加,她漸漸地發現赤兀揚被毀去的半邊臉圈住了她整個生命,而他為她流的淚,困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每天都想跑去告訴他她投死的真相,但——在真相背後還有另一個男人在癡癡等候她啊!
霍邵書為了她自廢武功,他連名字、家世、妻兒都不要了,她怎麼能開口跟他說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她已經愛上另一個男人?
為此,她選擇了欺瞞。
她瞞著赤兀揚,她沒死的事實。
她瞞著霍邵書,她記憶猶在的真相。
她這麼做只想圖個兩全其美,她不想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再受到傷害,她貪心地想保全他們兩個;但——是她錯了。
她太貪也太天真。
她不該以為她若無其事地回到擎天堡,也能若無其事地走;她不該為了貪看赤兀揚一眼,便自欺欺人地以為他不會看穿她的佯裝。
宛兒抿著嘴,默默地落淚。
「不准哭!」他厲聲地命令她。
他不許她為另—個男人流淚。
「不管你愛不愛我,你只能是我赤兀揚一個人的,你懂嗎?」他像是在宜示一般,狂烈地佔有魯含菁。
但他心裡的淚——她沒有看見。
第七章
真愛
自從赤兀揚找回魯含菁之後,他的癡情變了。
他開始戀上那些替身,成天跟她們玩樂,將魯含菁拋在腦後,他是變相地逼著她看他變心。
有時候他與別的女於同樂,還會召她來服侍,他原是要看她發怒,甚或是傷心的,沒想到她卻變回以往的模樣,對任何事都是一派無動於衷的模樣。
她對他的尋歡視而不見。
她根本不在乎他要找幾個女人、不在乎他要如何傷她,只因為她心裡根本沒有他,他又如何能傷得了她?
為此,他的報復行動往往只是將他氣得火冒三丈的收場,而服侍過赤兀揚的女子卻只當鬼王極討厭這個名喚作秦宛兒的女子,所以,每次才會總愛找宛兒的晦氣。
這一天,正當寵的姑娘柳媚兒的丫頭生病,臨時要一名丫環服侍、可鬼城卻找不到一個吃閒飯的丫頭,氣得柳媚兒銀牙暗咬,心想,怎麼她要一個人服侍都這麼難,這鬼城的奴僕們也太大膽了,他們不曉得她正當紅嗎?
柳媚兒的腦筋轉得快,一下子便想到秦宛兒。
想到每回與赤兀揚歡愛時,那個死人臉總是杵在旁邊伺候著,雖然他總是斥責她手腳不伶俐,但是,她倒覺得秦宛兒當丫頭的年紀雖然稍大了些,但她守本分、不多話,而有這樣不多嘴的丫頭,她圖個耳根子清淨也算不錯,畢竟——唉!今兒個早上的洗臉水、香片總得有人替她張羅來吧?
她總不能當個寵妾,還得事事親力親為吧?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就是那個秦宛兒了。
柳媚兒決定親自去傳喚秦宛兒來當她臨時的丫環。
聽說,那女人住在含風館。
而她幾次路過含風館,那是一間蠻氣派的院落,就不知道那裡的女主人是誰?不知道秦宛兒會不會原本就是服侍那院落的主人?
若真是這樣,那院落的主人會把秦宛兒讓給她嗎?
柳媚兒思忖了半晌。
想久了,她的頭也痛了,人也煩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這全鬼城裡誰不知曉她柳媚兒正當紅,而且不管那院落的主人是誰,她都得禮讓她三分,是不?
柳媚兒為自己找了個正當的理由,便神氣活現地來到含風館,準備一去,就給那裡的主人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她柳媚兒的厲害。
沒想到一到含風館,柳媚兒沒見到那裡的主人,因為,整個含風館內就只有秦宛兒跟她的一個小女兒。
噴!主子不在,那她就更能為所欲為了。
柳媚兒大搖大擺地闖進含風館內,她見到那屋子、那陳設,都比她的院落清幽且精緻,改明兒個,她一定要叫鬼王把這屋子讓給她。
打定主意,柳媚兒蓮花指一指,指向秦宛兒,你,跟我走。」
「走去哪?」宛兒不解地問。
沒想到柳媚兒倒大聲嚷嚷了起來。「喲!一個讓人使喚東使喚西的嬤嬤,倒也傲氣,主人叫喚,還有問走去哪的呀?」柳媚兒沒好氣地睨了個白眼,這才又道:「我房裡的丫頭今兒個生病了,我缺個丫頭使喚,所以找你這個嬤艘頂替,怎麼?這答案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