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童景遙
「不管你怎麼想,我可以告訴你,我絕不會娶彤雲的。」
霽柏這話等於間接承認他的心另有所屬,一想到築月那天的反應,風生糾結的情緒立刻又燃起了憤怒之火。
他握起拳頭,一臉憤慨的說:「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我萬萬沒想到你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
「從頭到尾我沒騙過任何人——包括築月。」
「你那些漂亮話我不會相信,彤雲對你一往情深,她才是你的理想伴侶。至於築月……我還是那句老話,你給我離她遠點!」
「你這是威脅還是恐嚇?」霽柏一瞼微笑,語氣是毫不在乎的。
「要是你再不聽,除了威脅恐嚇,我還會狠狠揍你一頓。」
「難道你看不出來,就算沒有第三者,築月也不會選擇你。」
「你還說,」風生被他這麼一激,立刻伸手揪起他的衣領,慢慢地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霽柏看看四周,深知這不是個挑起戰端的好場所。
一來他不想破壞嚴老的壽宴,二來在情勢尚未明朗前實在不宜衝動行事。於是拉下他的手,不再激怒他。
另一邊的彤雲聽到人群議論紛紛,立刻趕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看著神色有異的兩人,緊張地問。
「沒有,可能我們討論事情太大聲了,所以引起誤會。」霽柏輕拍被抓皺的衣領,敷衍的解釋。
彤雲隨即轉頭看看風生,他立刻用慣有的笑容掩蓋臉上未消的餘怒。
霽柏放下酒杯,從容的起身說:「我去跟嚴老打聲招呼。」
「霽柏。」彤雲不放心的跟上來,主動牽起他的手說:「真的沒事嗎?」
「嗯,打完招呼我會先走,你好好玩。」
「那你路上小心。」
彤雲旁若無人的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吻。霽柏眼角的餘光瞥見風生正死死的盯著他們看。
「去陪陪你表哥,我過去了。」霽柏拍拍她,轉身朝人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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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穿梭在人群中的嚴老,這會兒竟然不見了,一問傭人才知道他進了書房。於是霽柏轉上二樓,朝書房走去。
「叩、叩、叩。」
連敲幾聲都不見裡面有人應門,他便轉開門把直接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嚴老伏在桌上,手中的杯子滾落在地毯上。霽柏立刻衝上前去將老人家扶起,正要叫人幫忙,嚴老突然睜開眼睛阻止他。
「沒事沒事,我只是暈了一下,不礙事的。」
「這樣還說不礙事?」霽柏堅持要叫人。
他滿佈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但抓著霽柏的手卻充滿力量。「唉,休息一下就好了。樓下客人這麼多,我可不想引起騷動啊。」
「那你答應我明天得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就是老了嘛。」他拍拍霽柏的手,感慨的說:「我活到這把年紀也不求什麼,將來公司和彤雲有你照顧,我就放心了。」
霽柏聽出他活中的隱喻,就算要反駁也不能挑嚴老身虛體弱的時候,所以只有沉默以對。
「霽柏,我們爺們也算挺有緣。你知道我一向不求人,但是現在……我要拉下老臉求你一件事。」
「嚴老,有事你儘管說,只要是做得到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你跟彤雲……」
「嚴老,這不用您說,我會好好照顧彤雲的。」
「好……既然你有這個想法,我就放心了。」
看著嚴老灰白的發和蒼白的臉色,就算是心意再怎麼堅定的人,恐怕也無法挑這時候表明心意吧。
休息了一會兒,嚴老坐直了身體,準備起身下樓。
「剛剛的事,就我倆知道行了,千萬別說出去讓彤雲瞎操心。」
「嗯,我知道。」
嚴老欣慰地點著頭。
在老人家殷切的注視下,霽柏只覺得心裡那塊石頭不但沒放下,反而變得更沉重了。
他知道事情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選擇」似乎成了他往後必須經常面對的課題。但最後是誰要妥協?誰又該讓步呢?
陷入兩難的他,決定暫時拋開這些,等見了築月再做打算。
第六章
翌日一早,霽柏照計劃直飛高雄小港機場。
因為記取上次慘痛的教訓,這一次,他特地在市區租了一輛馬力十足的休旅車,穿著棉質的寬管褲、登山靴,一副專業登山者的模樣,準備迎接挑戰。
下了飛機,約莫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終於來到山腳下的小城。
為了盡快趕到目的地,霽柏犧牲了吃飯和休息的時間,直接將車轉上四重溪,直奔山頂。
上次因為初次到訪,眼睛只看著路,根本無暇欣賞沿路的風景。但這次,他卻像識途老馬似的望著窗外,細細欣賞美麗的風景。沿途經過了兩個小村莊,但霽柏都沒有減速,綠意盎然的山巒層層交疊,沁涼的山嵐忽這忽近,像頑皮的孩子在山峰間嬉戲。
霽柏深呼吸一口氣,扭開了音響,想借此轉移緊張的情緒。
經過四十分鐘的山路顛簸,繞過最後一個山壁,當村長的紅屋頂映入眼簾,霽柏知道已經接近目的地了,一瞬間,他的心竟像初墜情網般的狂跳起來。
正午的熾陽加倍釋放高溫,擋風玻璃外清楚可見蒸氣似的煙霧從路面冒起。雖然車裡有冷氣,但霽柏卻因為空腹引起的胃痛,冒了一頭冷汗。
他喝了幾口水,用意志力勉強撐著,腳底則重踩油門,加速前築月的木屋駛去。
轉過最後一個彎道,還來不及高興,剛好看見築月開著車往更偏僻的山路駛去。他不加思索的緊跟上去。
築月的車速一直維持在四十公里左右,這對不熟悉路況的霽柏而言更是個挑戰。途中有好幾次都差點因來不及轉彎險些撞上山壁。
曲曲折折開了二十多分鐘,終於看見築月的車子停在一處空曠的林地上。而她早就站在車子前等著他。
她清麗的臉龐有著不知所措的驚訝。看著他,竟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霽柏開了車門下車,腳步卻是蹣跚遲緩,舉步維艱。最後只能靠在車頭上,等著她走近。
「你又來幹什麼?」築月像防著野獸似的不敢靠近。
「我剛到木屋就看見你開著車往這來……所以就跟過來了。」
「我不是問你這個。」築月搖搖頭,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只好把手放在額頭上遮著。「上回你不都探聽清楚了嗎,還來幹什麼?」
「因為上次走的太匆忙,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霽柏看著她,傻傻地笑了起來。
「什麼事?」
當築月走近時,他一時竟分不清眼前的景像是真還是夢。
美麗的築月站在青翠如茵的草地上,她黑亮的發被陽光照的閃閃發光,嬌小的臉蛋清瘦了些,卻多了一份纖細嬌弱。
她還是那麼的美,美得讓他幾乎忘了顧忌和自尊,只想緊擁著她。
「你怎麼啦?幹嘛不說話?」
築月的聲音讓他恢復了理智。
他開始分析這瘋狂的念頭,究竟是因為對她的愛遠超過自己所想像,還是只是胃痛造成的幻覺呢?
「你再不說話我就不理你了。」
等了兩秒,築月真的轉身走進屋裡,不再搭理他。霽柏癡癡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要是平時,他早就健步如飛的追了上去,哪由得她甩頭就走。但是現在……唉,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霽柏吸了口氣,按著腹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著:
「就算要我撤軍,也該談談條件吧。」
築月一聽,停下腳步,沒有轉身的問;「你要放棄?」
他咬著牙,忍著加遽的疼痛跟上來說:「得先讓我坐下來……再說。」
築月轉過身來,如此近的距離才發現他臉色慘白,額頭也在冒著冷汗。正想開口詢問,霽柏像山崩一樣的朝她壓下來。
「喂……你怎麼啦?」
築月雖然力氣大,但是一個身高一百八十的高壯男人毫無預警的倒下來,誰不會措手不及呢?
最後,築月只能將他扶坐在地上,輕輕倚著她。
「你到底怎麼了?」她摸著額頭,又在臉頰上試溫度。
「沒關係,我……只是胃痛……」霽柏按著肚子,虛弱的回應。
「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略帶懷疑的問。
「什麼真的假的?」霽柏皺眉反問:「噢——這還假得了嗎?」
「你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她因為懷疑而感到些微內疚。
霽柏按著肚子,用沒有血色的後說:「我……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從早上到現在?」她將霽柏的手臂繞到自己頸後,另一手扶著腰,一把將他拉起來。「先進屋子再說吧。」
當她走上階梯,看他一臉痛苦的模樣,忍不住埋怨道:
「你就不能一次健健康康的出現嗎?」
「Sorry,我……」
「我不是要你道歉,是要你好好照顧自己。」
築月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但是卻在霽柏的心裡漾起陣陣漣漪。
「我道歉……是因為每次來都給你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