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換你心,為我心

第27頁 文 / 靳絜

    「我說故事給你聽。」

    她已經說過好多故事給他聽,但從未提過她自己寫的那個有關卓亦塵的故事,他也從不要求她說。

    ———

    滿右昀漸感惶恐。

    自從和韋方協議維持一份既如師生又像朋友的關係之後,韋方的確信守約定。他不再強迫她愛他,雖然偶爾也提出明顯的「暗示」,但他不再逼她。

    她發現自己開始惦念他。在一種溫熱熟悉的精神氛圍之中惦念他。她捕捉到彼此的心靈相通,從他隨意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之中。

    他對她的付出是似水溫柔,對她的呵護可邀日月為鑒。滿右昀發現自己已無法再恰如其分地掌握對他的感情,對他似乎有了某種神秘的感應。是否她對卓亦塵的感情出現了缺口?

    她惶恐,但她不能和韋方討論這件事。

    「九月分你該復學了吧?」曾維特問。

    她約了曾維特出來談心。

    「嗯。」

    「真受不了你耶,高中比人家多讀一年也就算了,大學你也能多讀一年,佩服!」

    「我比別人笨。」

    「少來!我看你是比別人龜毛。」曾維特斥她。「你老爸老媽很辛苦。」

    「我爸媽又沒怪我。」

    「對。他們只是慣你、寵你、愛你,怕了你。」

    「維特──」滿右昀紅了臉。「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算了,我懶得理你。」甩甩頭,曾維特問道:「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維特,你會嫁給袁力耕嗎?」

    「大概會吧。我從高中時代起跟他到現在,不嫁給他我不是虧大了嗎?這幾年我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如果他離開你了呢?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如果你們永遠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你會接受另一份感情嗎?」

    「呸呸呸!」曾維特差點當場吐血。「你要不是我的老同學,我立刻就給你兩巴掌。」她瞪著滿右昀,氣個半死。「你是來詛咒我的嗎?」

    「維特,你跳芭蕾舞的時候好有氣質哦。」

    「好,我輸你。現在罵人都不帶髒字了。是韋方教你的嗎?」曾維特一掌拍在桌上。

    滿右昀笑了,笑容燦爛如艷陽。

    曾維特看著她,竟發現自己濕了眼簾。

    「你怎麼了,維特?」滿右昀一驚。「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你好久沒像剛才那樣跟我說話了,你知道嗎?我幾乎忘了你真正開懷的樣子。」曾維特替她感到高興。「是因為韋方嗎?是他使你改變的對嗎?」

    「跟他在一起我很快樂。」甜美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

    「只是這樣而已嗎?」

    她考慮了一會兒。「我希望只是這樣而已。」

    「慢慢來也好,」曾維特似有感慨。「你們前一次就是進展得太迅速了才會砸得那麼快,「欲速則不達」這句話還真有點道理。」

    「你想過回育幼院看看孩子們嗎?他們都很想念你耶。」她換了個話題。

    「想呀。不過我現在要上班,忙得要命。等哪天我比較有空的時候再去吧。」

    「好,我會告訴他們的。」

    ———

    「你確定自己還想要跑嗎?」

    操場邊,韋方問滿右昀。從前悄悄來等她的那幾次不算的話,這是他第三次正式在月圓之夜陪她來。

    「為什麼不跑?」她生氣了,為韋方那一問裡別有含意。「我當然想跑。」

    「我沒有阻攔你的意思,」他知道她正惱著,但有些話他還是要說。「只是希望你慎重考慮我提過的意見。」

    她不想回答他什麼,索性就這麼開始跑操場,開始在心中對她的卓大哥說話。

    你還在那裡等我嗎?韋方說我即使跑得離這一世,也未必剛好回到你的時空,他說的是真的嗎?他是嚇我的,一定是的。你一定還在那裡等我,你也沒有變老,我回去之後也一定是現在這個樣子對不對?就算我們都老了也不要緊,因為我們彼此相愛。

    我好想回去,好想看看你。你看,風就這麼吹著我,吹著我的衣衫、我的發、我的臉,可是它為什麼吹不干我流淚的眼睛?

    我的淚眸在月光下望眼欲穿,我刻骨銘心的愛情在月光下是一幕沒有結局的悲劇,我在月光下跑了無數回也跑不完我的孤獨。這些,你都知道嗎?

    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右昀!」他喊的同時人已朝她奔去。

    韋方早發現她今晚情緒不穩定。前兩次都不哭了,為什麼今晚又哭了呢?而且哭得比他看過的那幾次還凶。她人都還沒跑經過他面前,哭聲就先傳到他耳裡了。

    才要開口提醒她小心一點,但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不穩便已僕在地上。

    「很痛嗎?傷到哪兒了?」見她自己又坐起,屈腿埋首膝上,他才稍微放心。

    她很用力地甩著頭,像是跟什麼人賭氣似地發洩著,哭得好傷心。

    「膝蓋疼是嗎?讓我看看!」他又緊張了。

    「不要你管,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我回不去的,都是你害的!」她抬起頭對著他哭喊,亂髮一頓脾氣。

    他不忍心責怪她的無理取鬧,只柔聲問她:「我扶你起來好嗎?」

    「不要。我要坐在這裡,一直坐在這裡,我不走了。」她的情緒絲毫沒有平復,依舊氣急敗壞。

    他能怎麼辦?

    「好吧,那我陪你一塊兒坐。」

    看著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滿右昀的哭聲又大了些,夾著氣憤。但她沒趕他走。

    他不再說安慰的話,她卻安靜了下來。

    風吹乾了她的淚。

    「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她沒吭聲,他於是就開始講了。

    「有個畫家,男的,獨居在一間大房子裡。街坊鄰居對他都沒有好感,因為他見人都不打招呼,很多鄰居都想讓子女跟他學畫,他卻一個學生也不想收。年復一年,他依舊整天邋裡邋遢地背著畫架獨來獨往。於是,無聊的閒人開始偷窺他的隱私。鄰居一個女的經常躲在他的窗外偷看。有一天晚上,畫家房裡亮著燈,鄰居那個女的從那沒有遮密的窗簾縫裡,看見一幕令她心驚肉跳的畫面:房裡一張沙發椅上,坐著一位全身赤裸的年輕女子,畫家打著赤膊,只穿了一條短褲,站在女子面前喃喃地不知說了些什麼。鄰居那個女的立刻找了其他幾個好事的鄰居前去敲畫家的門,畫家一開門,見到他們便想擋掉,但一群人已迫不及待地衝進他屋裡,只見沙發上有東西被一大塊布幪著,有人立刻掀開了布,結果發現布裹著的是一塊畫板,上面是一幅裸體畫,畫中人栩栩如生。畫家激動地喊著:「不要把布掀開來,她沒有穿衣服,你們不能看呀!」」

    韋方頓了一下,接著又自問自答,道:「你知道畫中人是誰嗎?是畫家死去多年的妻子,他再也見不著面的妻子。」

    「你說這個故事給我聽的用意是什麼?」她又流淚了。「取笑我嗎?」

    「不,我是心疼你。你比那位畫家還癡還傻。」

    該把那塊玉的事告訴她嗎?告訴她之後,她就會愛他了嗎?韋方暗自思量。

    不,不能讓她知道玉的事。那樣一來,他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她愛的是不是他。

    「右昀,把淚擦乾。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把手伸給她。「下個月我再陪你來。」

    把手放在他手上,滿右昀讓他拉自己站起來。

    「韋方,對不起。我剛才──」

    「我知道。你今晚情緒很不穩定。」他攬著她往操場外走。

    她點點頭,情緒已穩定下來,但罪惡感卻更深切地啃噬著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同時對不起兩個人──她對不起卓亦塵,她也對不起韋方。

    ———

    滿右昀復學了。開學後的第一個週日,曾維特和她一起去了一趟育幼院。

    「韋方來接你嗎?」

    兩人正準備離開育幼院,曾維特看見袁力耕的車已等在院外,她隨口問了滿右昀一聲。

    「他今天有事,不能來接我。」

    「要不要袁力耕先送你一程?」

    「不用了,你跟他走吧。我想一個人逛逛書店。」

    「那我走嘍。」

    「嗯。」

    目送兩人離開之後,滿右昀搭公車到市區,在一家書店裡閒逛了好一會兒。

    原來韋方今天跟霍羽丹在一起,他倆也在書店裡。她刻意避開他們,但忍不住悄悄地在一旁注視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他沒有牽霍羽丹的手,但偶爾拉拉她的衣袖、拍拍她的肩,捧著書與她交頭接耳的動作中有一股自然的親匿。

    「在你恐懼我會愛上霍羽丹的時候,我就是你的卓大哥,只有這個時候你對我才有感覺。你寧可錯抓,也不願錯放。」

    滿右昀頓時想起了韋方說過的話。

    她恐懼嗎?嫉妒嗎?

    不應該有的感覺呀。他不是卓大哥。他相信她和卓大哥的事,他陪她去放紙船,去釣魚,看她跑操場。

    他是韋方。他有權利愛任何一個女孩,包括霍羽丹。

    「韋方哥哥,我們該走了吧,時間快到了耶。」霍羽丹看了看手錶,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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