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換你心,為我心

第12頁 文 / 靳絜

    第五章

    黃昏,滿右昀坐在舊木屋裡啃著饅頭。卓亦塵大概怕她餓死,走之前買了幾個饅頭留給她。

    時序已入冬季,擱了一天的饅頭早已冰涼發硬,她啃得分外吃力,越啃越覺心酸,淚水和著饅頭吞下,倒少了幾分乾澀感。

    她一邊啃一邊琢磨著。他到底會不會回來找自己?她已經把全名告訴他,也告訴他她知道他所有的事,包括從前、現在和未來,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大概會回來吧?否則又何必留饅頭呢?按照小說裡的情節來看,他此去劫鏢定能成功,劫了金銀珠寶之後,他會立刻去見柴烈,對柴烈說他倆已約盡緣了,從此兩不相欠。那麼,他也應該回來了呀,今天她又沒跟去礙手礙腳的,他不可能被其他的突發狀況給耽擱了吧?

    莫非那老賊沒見著柴大媽母子的人頭,心有不甘,存心刁難他?哦不!他現在還沒能力破解柴烈預留的鉗制之策、束縛之道,要是他和柴烈起衝突,肯定會著了柴烈的道!

    都怪她大意,最重要的事竟然忘了告訴他,她該早點把破解的方法教給他,如此一來,他便永遠不再受柴烈控制了。她突然發現自己寫的小說是一堆狗屎,天馬行空、胡吹亂蓋,寫什麼也不必負任何責任。這會兒她又該上哪兒去找他呢?她只知柴烈在某座深山的某個洞裡,但山在哪裡?洞又在哪裡?這段日子她跟著卓亦塵東奔西跑,四處飄泊,對她來說,每座山都長得一個樣子,每個鄉鎮也都大同小異。現在她只要一出這間木屋,要不了多久包管迷路。

    她該如何是好?放下啃了一半的饅頭,她推開那扇門扉,不敢多使力,深怕稍一用勁,那晃動的兩片木板便被拆了。

    落拓的空巷中杳無人煙,土街上破舊的幾間房屋和她一身落魄倒是十分相襯。抬頭只見圓月高掛空中。

    今晚是月圓之夜?又是十五了嗎?她失魂地笑了。原來她不必住在深山裡,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裡就能體會什麼叫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了。

    月圓之夜是嗎?她心中驀地興起一個念頭:他很可能回不來了。若是他死了,那她也不可能活在這世上,別說精神上沒有依靠,就連生活都會立刻有問題。想她在家的時日,雖談不上嬌生慣養,可也是父母親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啊,她想想這段時日裡過的生活還真是苦不堪言,要不是因為有他,她哪能忍受這種餐風宿露的日子?太不方便也太苦了。

    他也可能沒死,只是不想回來找她罷了。一思及此,她又掉下眼淚。他一定無法相信她的話,還有就是,他不在乎她。她本不該來這裡的,她並沒有真的改變什麼,即使阻止了他和霍羽丹相遇,他還是無法愛上她。強求不得啊,她該回去了,回去替他重寫一生,讓他活得快樂,活得自由,讓他和霍羽丹相識、相知、相愛,然後過一生幸福美滿的生活吧。

    想著想著,她走出屋外,過了土街,來到蔓草荒煙的郊野。

    不久她便頂著寒風奔跑起來,兩眼直盯著月亮的中心點。她是跑來的,那麼她也應該跑得回去才對。是了,就是這樣的月夜,跑吧……

    ———

    「我不要上學,不要考試,不要,不要──」一聲嘶喊,滿右昀醒了。

    她喘了幾下之後坐起身,卻見自己正在柴大媽的床上。轉頭一看,卓亦塵負手對窗凝望,背對著她。

    「醒了?」他這才轉身,面朝她淡淡問了一聲。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已經回家了嗎?」

    「你昏倒在郊野,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決凍僵了。」他走近她,在床沿坐下,又按她躺回床上。

    她沒掙扎,躺下後兩眼猶盯著他看,彷彿眼前的一切還是夢一場。

    「你沒死?」

    「你覺得我該死了嗎?」他神色微慍。

    「不,不是。」她連忙澄清。「我一直等不到你,以為你被柴烈刁難,而你又還沒練成破解之法,所以才會……」

    他哼了一聲,不悅中帶點不屑。

    「你不是說你不會讓我死嗎?你忘了我的命是你給的嗎?」

    「不,你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他嚴肅的神情教她驚惶不已。「你當我什麼也沒說好了。」

    他那宛如兩點寒星的眸子直盯著她。「你剛才說你應該已經回家了是什麼意思?」

    她不會解釋,也不想解釋。

    「如果沒有你陪在身邊,我就沒必要留在這裡。」淚潸然滑下臉頰,滴在枕上。

    他沒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我想要回家,回家重新寫你,把幸福快樂還給你,還有把霍羽丹還給你,你是她的,我不該跟她搶的,我搶不過她……」她又抽抽噎噎地哭著心酸。「我真的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我怎麼跑也跑不回去……你不要管我了,就讓我自生自滅吧,或者──」她又坐起身。「你殺了我。對,你這一生命運乖舛都是我害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你等於什麼仇都報了。我答應過你不再自殺,所以請你動手殺了我,讓我解脫吧!」

    他突然覺得不想再聽她說話了,於是以唇堵住她的聲音。

    終於,他放開她的唇,在她就要窒息的那一剎那。她用手撫著自己的唇,激動得久久不能言語。

    「管你是孤女也好,是妖女也罷,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都不許你再提回家的事,你只能留在我身邊,在你攪亂我的生活之後,你竟想一死了之?我若是讓你解脫了,誰又能讓我解脫?」他雙手捧住她的臉,強壓住心中的激動,一字一句在她唇畔輕吐著。「若我的一生真的都是出自於你之手,那你就得陪我走,是甘是苦,是喜是悲,你都得與我共度,聽明白了嗎?」

    「你說的可是真的?」她轉驚為喜,不敢置信地問。

    「真的。」他將她緊擁入懷。「你知道當我在屋內到處找不著你的時候,心裡有多著急、多惶恐嗎?你知道我這輩子還不曾這麼擔心過嗎?你知道我從不曾這麼在乎過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她雙手緊鎖住他的腰,恨不能將自己溶進他的身體裡,此刻她才有了安全感、踏實感,原來這樣的感覺叫做幸福,叫做滿足。「你從來也沒對我說過這些話。」

    「有些話不必我說,你該懂的。」

    「我比別人笨,你不說我怎麼會懂?」

    他鬆開她一些。「你根本就是個古靈精怪,十足的磨人精,我怎麼也無法將「笨」字和你聯想在一塊。」

    「真的啊?」她又抱緊他。「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喜歡我,你最後還是會愛上霍羽丹。」

    「誰是霍羽丹?我根本不認識她,以後不許你再提這個名字。」

    「我是不想再提了,我也很討厭她。」她說得甚為得意。「對了,我得趕緊告訴你破解柴烈預留把式的秘訣,省得你繼續受他控制,萬一他一直不肯教你那最後一式,你恐怕難逃走火入魔的噩運。」

    他拍了拍她的背。「小滿,別說傻話了,我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她倏地掙開他。「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的──」

    「好了,」他立刻伸手摀住她的嘴。「什麼也別說了,夜已深,你該睡了。」

    他硬將她按回床上,然後和衣陪她躺下,拉過被子蓋住兩人。

    「你跟我睡一張床?」她有些不解,有些羞赧,可心裡卻很高興。

    「你放心,我不會侵犯你,怕你想不開又逃跑,我只能抱著你睡。」

    「我不會跑了啦,不過你可以跟我睡。」她主動先抱住他。

    ———

    滿右昀一大清早醒來便不見卓亦塵的人影。倉皇穿上外衣,她在屋內逡巡一趟,末了在屋後的空地上發現他正在練刀。

    回屋打了盆水將自己梳洗一番之後,她又到屋後找他。見他練得專心,她索性坐在樹下欣賞,他把她的文字轉換成動畫,她在心裡一招一招解讀。

    只見他時而騰掠而起,狂刀連串的焰彩幻化成千萬束流虹,隨著他騰定的身形卷揚掣飛;時而左右閃動,身形頓時幻開成為多重影像,狂刀的光華卻是凝為一線,宛如殞星的曳尾射入穹蒼,爾後光線如雨,繽紛漫天。怪蛇馭空、魔龍乘風……一招一招使開,招招可致人於死。

    他的刀法精妙深奧,臉上殺氣騰騰,她讚歎之餘,不免心慌。他雖無意成為殺手,卻為柴烈殺人無數。

    就在她發愣的當口,一道電光發自刀鋒,卓亦塵人隨刀躍,瞬間他似也化己身為一道電光,傾所有功力與飛刀同步的瞬息,他臉上有一抹痛苦的神情。人在半空一個回轉,他落在十步之外,手中狂刀下垂指定,須臾之後,刀回鞘,他轉身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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