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流星光年

第10頁 文 / 朱若水

    這些年,我已經漸漸能控制滿月的影響。原本我打算對你隱瞞這一切,結果還是失敗了。這樣也好,讓你明白我的心——我已經等了好久,太久了,夢天,我的新娘,不要讓我再等下去,答應我……」

    長夜漫漫,終於還是過盡。一夜無眠,連帶的,思緒也跟著混沌不清。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覺,好好的想一想。納西斯在她額上輕柔一吻,然後起身將門帶上離去。恍惚中,她看見自己奔向納西斯,他笑著伸開雙臂迎接。就在雙手即將接觸的那一刻,一條光帶從中間將他們切開,納西斯的身形越去越遠,笑臉也越來越模糊,她聽見自己淒聲的叫喊。然後,她又看見納西斯在向她招手。——啊!不要走啊!秋夢天拚命吶喊著,不要走啊!我在這裡!你不要走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夢……

    又是夢!

    秋夢天被自己的叫聲喊醒,半起身,一陣陣的心悸令她的心臟如幫浦一般,拚命地蹦跳不停,不顧一切要跳出心房。她摀住胸口心臟地帶,緩緩地靠著床頭小櫃。

    怎麼會做這種離奇的夢?實在令她百思不解。

    納西斯……她低低咀嚼這個名字,依然是謎一樣的人物。他們之間,也仍本著最初的冷淡。可是兩人之間微妙玩味的關係,使他成了她生活的軌跡中心,而她,跳脫不出他的引力之外。

    秋天來了,她考入納西斯任教的大學。也就在同時,她知道了「納西蘇斯」的故事。「納西斯」,「納西蘇斯」——剛讀到這個巧合時,她心悸了一陣,明白了整個結局更是呆愣了好久,久久不能自己。神話中的「納西蘇斯」,是一個英俊的美男子,可是他誰不理,傷了許多少女的心!可憐眾多仙子,暗暗地戀著、追尋著,終是鏡花水月,注定成空,注定是永遠也不可得的戀情。

    兩情相悅是這麼件難事,神仙們尚且如此,愚蠢的人們又當如何自處?

    第一次正視感情這個字眼,沒想到竟是這般令人傷感。

    某夜。秋夢天走到陽台,解下頸際的星墜,輕輕撫著上頭的印記,讓它迎著滿月的光,緊張地期待著,卻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變化。

    「你在做什麼!」

    納西斯的喝叫聲,嚇了她一跳。她雙手一震,星墜掉落在地上。納西斯走過來,蹲下去撿起星墜,重新為她戴上。她看著他,他回視她,眼神若有所思,複雜難解。他將雙手垂放在秋夢天的頸間上,臉靠得那麼近,直要看進她的靈魂裡去。

    「你是如此的美,我唯一的玫瑰!」

    秋夢天迷惘了。納西斯怎麼可以對她說出這種話!他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進屋子裡去!」他命令秋夢天。

    看著他秋夢天總不禁聯想到那個夢。那個銀色的鬼,會是納西斯?如果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真的要她當他的新娘?可是他的態度……如果不是,那麼為什麼夢會如此告訴她?啊!究竟是為什麼?

    夢裡的納西斯,像溫暖的天體,那樣柔和地浮現在她飛翔的夢裡;可是夢醒後的世界,他是那麼地難以接近,她只想遠遠地躲開他,遠離他的視線。

    可是另一方面,夢境為媒介,催情的酵素不妥協地促使她意識著納西斯。有時她會看著他發愣,錯當他是夢裡的銀鬼,為他夢裡所說的甜言蜜語臉紅。

    然而夢畢竟只是夢,夢境之外,她依然還是那個不懂自己內心微妙悸動變化、孤單的秋夢天。

    「秋夢天!你是秋夢天吧?」

    說話的這個女孩,有著一頭烏亮的秀髮,潔淨的白膚,雙頰紅嫩得像初生嬰兒,高挑的骨架,一副模特兒媚世的絕代風華。

    秋夢天停下腳步,平視這一身光芒的女孩。

    「你好!」女孩伸出手。「我叫紀莎莉,很冒昧叫住你。一直想找機會認識你,可是你好像都不太跟人來往——哦!我跟你一起上課選課,不過,你大概沒怎麼注意過我,我注意你好久了。你要上哪?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這個女孩真健談,又開朗,秋夢天想拒絕,卻不知如何開口。

    「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很特別,和別人不太一樣。不過,我喜歡你的型,很有味道,又很別緻。」紀莎莉攪拌了一盤的沙拉,大口大口地吞著。

    「你好像不太愛說話。」她繼續說,又狼吞了一顆雞蛋。「真佩服你!我可不行,要我一分鐘不開口,那簡直要叫我窒息!」

    秋夢天微笑聽著,眼光卻被門口進來的兩個身影吸引。紀莎莉回過頭,手拿著一隻雞腿,邊咬邊吃邊揮動說:

    「納西斯,物理系的講師,滿有名氣的;旁邊那個法文系助教,浪漫得不得了。這兩人湊在一塊兒,倒也真稀奇。」

    秋夢天低下頭,專心地吃飯。她不想看到納西斯,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一切。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已經夠了,她不想再在屋簷下以外的地方見到這個人。

    自從秋夢天進入大學以後,納西斯開始反常地和各色才女美人扯出曖昧的流言,先是化學系那個「奇葩居禮」,然後是「中文西施」,接著搭上了音樂系那個「王薔再世」,再來就是這個「波姬小絲」了,一副情聖的風流倜儻。

    沒有人知道她和納西斯的關係,她也絕口不提自己的事。她是她,納西斯是納西斯,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和這個人有任何的關聯。

    奇怪的是,狹道相逢,納西斯見著了她,也是一派陌生人的冷漠姿態;總算秋夢天避得快,每回在他露出嘲弄的眼波時,就先行掉頭離開。納西斯在外對她這樣冷淡,讓她自尊受了傷,她說不出那種感覺是嫉妒還是悲傷,只是她知道,她的「自如」裝得很勉強。

    此時,秋夢天專心地吃著飯,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摒棄一切拉雜的思想,收攏眼角叛逆的餘光。

    「可以跟你們一道坐嗎?」

    納西斯和波姬小絲並肩站在她們桌前,溫和地問。秋夢天裝作沒聽見,專心注視盤裡的食物,紀莎莉卻朗笑歡迎了起來。她清脆地笑說:

    「當然可以!請坐!」

    納西斯微微一笑,拉開椅子,先慇勤地服侍波姬小絲入座,再拉開另一張椅子,正對秋夢天坐下。

    「還沒請教兩位貴姓大名?」他問。

    莎莉神采更明亮了,甩動烏亮的黑髮,盈盈笑答:

    「我叫紀莎莉,這位是秋夢天,我們都是對面那所大學的學生。」

    「真巧!我們也都在那所大學。」波姬小絲微笑說。

    我們?秋夢天覺得胃壁一陣痙攣,難受得吃不下飯。她丟下匙筷,快速收拾好東西,轉頭四十五度,半對牆壁半對紀莎莉客氣、困難地微笑說:

    「我吃飽了。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先走,你們請慢用!」

    說完,狼狽地,幾乎是落荒而逃,絲毫沒有聽見紀莎莉在身後叫喚她的聲音。

    什麼嘛!她絕不想再在屋簷下以外的地方見到這個人,她咬咬唇,不願承認其實自己是多渴望納西斯對她那樣溫柔地微笑。

    納西斯閒閒地喝了一口水,閒閒地微笑,絲毫不在意秋夢天倉促、失禮地離開。他問紀莎莉:

    「你這個朋友很特別,不過,好像挺冷淡的!」

    「她是很特別。」紀莉聳聳肩。「其實我跟她也算是今天才認識的,還是我主動打招呼的呢!她不太理人,也不太愛說話,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大家都對她很好奇。」

    「哦?」玻璃杯如浮鏡,糊映出納西斯淺笑的嘴角。「你們慢用!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他轉身對波姬小絲說:「我會再打電話給你,好好享用!」

    「納!」波姬小絲不依,輕聲抗議。

    「聽話!寶貝!等我電話!」

    納西斯揮揮手。買了單,從容離開餐廳。

    路口華燈初上,霓虹七彩,繽紛明亮如夢。秋夢天遊蕩在繁華街頭,絲毫不察隨後已趕上的納西斯。

    「為什麼還不回家?」一手攬住了她的腰,一改先前餐廳裡作戲的溫柔,納西斯含冰微膩的語聲,從她鬢旁刺進耳膜。

    秋夢天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個惡魔,她不懂納西斯究竟要對她如何作弄,忽而冷淡如冰丘,忽而曖昧若情種。有時她會覺得他似乎意圖挑逗她,可是他在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她真是不懂他,他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如何看待她的呢?她往前移開幾步,掙脫納西斯的手。

    「正要回去!」她垂著眼說,不想正視納西斯。「你還有事忙吧?我先走了。」

    「等等!」納西斯擋住她的去路。「抬起頭看我,你討厭我?」

    「沒……沒……」秋夢天吶吶地回答,她其實也分辨不出自己內心那種暖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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