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流星光年

第9頁 文 / 朱若水

    羅彬疾步離開車邊,撞上了禁衛軍,跌倒在馬路旁。他立即起身,發狂一般跌跌撞撞地奔向人行道的另一方。

    那以後。直到三年級卒業式完畢,秋夢天都沒有再見到羅彬。

    她又回復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孤單,比從前更加不愛說話。她和納西斯之間,繼續維持一種冷淡疏離卻又夾雜著一種微妙、不可言喻的關係。她恨他,又怕他,還有一種教她心悸不已的莫名情愫。

    高中第三年,升學的壓力沉重逼人,納西斯卻不管這些,瘋子一樣,突然在假期裡帶著她四處出門遊玩觀賞。兩人常去看晚場電影,有一回看「外星戀」,影片一開始,在男女主角同唱的那首「只有尋夢去」的歌聲自螢幕飄蕩散開來時,她感覺到納西斯握著她的手,緊了一緊。黑暗中望去,納西斯專注的臉,竟讓她沒來由的心動。

    不明白哪!秋夢天呆視著螢幕,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她應該是怕他恨他的,為什麼此刻她的心,如此地平和?甚至為他心動?

    夜風很大,散場回家後,納西斯親密地理了理秋夢天的鬢髮,深潭清澈的眼眸讓人迷亂。她仍是不懂他的。他怎麼可以對她這樣溫柔,又時時冷漠無動於衷,甚至不惜一切卑鄙的手段,孤立她,讓她孤單無依?

    他的一切仍然是謎。他的過去,每個月圓失蹤的夜晚,在在都教她費解。他為什麼要收留她?他真的是她父親生前的故舊嗎?他又為什麼從來不提及自己的事?

    夜,深濃了。漢案戶,幾顆疏高的星,照無眠。

    第四章

    「來!夢天,我來接你了。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那個鬼,吃人的銀鬼啊!呵呵,我說過,我一定會來接你的,我來了,來!把手給我……對!這樣才乖!」

    濃夜潑了一空墨。秋夢天安靜地起身,夢遊地將手伸給銀髮的夜魔。疏透入窗的月亮照在她身上那襲銀白的睡袍上,反射了一襲的清亮。銀鬼的手在秋夢天頸上來回摩挲著,慢慢地,秋夢天的頸項散發出一圈如鬼火般,銀色亮光的星形印記。

    「……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我要你當我的新娘。」

    銀鬼不斷地摩挲著秋夢天頸間的星形印記,那動作像是愛撫,然後他將臉埋在秋夢天的頸項,吸血鬼吸血一般,吮吻住了秋夢天頸項上的星形印記。

    「你究竟是誰?」

    「我?呵呵……」銀鬼抬起頭。「你真的想知道?」

    秋夢天輕輕點頭。

    「我……」

    突然,秋夢天發現自己躺在納西斯的床上,旁邊坐著銀色的夜魔,依稀是納西斯的面容。

    夜,仍長著。

    是在作夢嗎?納西斯果然就是那個銀鬼。秋夢天合上眼,眼角滲出淚,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情懷。知道納西斯就是那銀鬼,她心中有種複雜的交戰,她最不願意是這種答案。

    「很受打擊嗎?我竟然不是人。」夜魔的語聲透著傷感,秋夢天詫異地坐起身來。身旁的銀鬼——哦!納西斯,透過月色,身形印著幾分落寞。

    「你怕我吧!我知道你很怕我,而且……恨我!」

    秋夢天低著頭。沉默是黑暗最好的朋友。終於她說:

    「你真的打算吃掉我?」

    他,納西斯——銀色的夜魔,聞言一呆,然後微傾著頭,輕輕笑起來。

    「你當真以為我會吃掉你?」他說。

    秋夢天抬起頭,清亮無邪的眼波中有幾分顫動。她注視著納西斯說:

    「你是鬼,不是嗎?」

    納西斯靜靜凝視她半晌,突然問道:

    「我可以擁抱你嗎?」

    他輕觸秋夢天的背脊,雙臂一緊,將她完全擁入懷中。然後,娓娓地訴說:

    「我來到你們這裡已經很久了,來的時候不小心被你撞見,原來我打算要毀滅你,然而那一刻,從你心裡傳出來的心聲,讓我驚訝不已,才改變了主意。放心!我和你們一樣,無法讀穿別人的心思。那一次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聽見你的心意?那時你站在那裡,旁邊的野草都要來得比你高,小小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也不知道害怕,一逕在心中叫著:『這個人也是從天空掉下來的呀!』真是好笑!

    我嚇你,說我是會吃人的鬼,好教你不亂說話,你們好像很怕鬼這種東西。果然,你小小的臉便顯得很害怕。你們很奇怪,真實的怪物站在你們面前時,你們卻不害怕,反而怕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是的,怪物。對你們來說,和你們外表長得不一樣,超越出你們想像的生命體便是怪物。我應該毀滅你的,卻沒有那麼做。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危險的,因為那樣對我的存在,構成非常大的危險和威脅。可是小小的你,不知為什麼,竟激發出我內心的柔情,我決定要你當我的新娘。

    我將信物掛在你的脖頸上,然後帶你飛上夜空。接受了我的信物,就是屬於我的,我當然要回來接你,不准別人將你奪走。

    離開你之後,我繼續四處流浪查探,慢慢也就瞭解你們的一切。我用了『納西斯』這個檔案混入你們的電腦體系中,你們所有的組織機構便登載了我所假造那關於『納西斯』一切資料的記錄。然而,我和你們是和不成泥的,我忍受了好久的寂寞、孤獨與寥落。」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回去?」

    「回去?怎麼回去?從我被放逐到這裡的那刻起,就注定回不去了。」

    「放逐?」

    「唔……這是我的用詞,我的座船損壞了,這裡的科學文明落後得幫不上我一點忙。」

    子夜淒迷,夜半的喁喁私語,如果帶有感傷,便容易使人黯然。

    秋夢天內心突然倒落了一些脆弱給納西斯。

    納西斯擁著秋夢天繼續說:

    「這裡的年月和我的故鄉一樣的漫長,待久了,我竟也慢慢染上你們的習性。不過,在這裡我是不會老的,我的身體容顏永遠都保持著當初流放到這裡來那日的模樣。平日,我和你們是一樣的形體神態;月圓的夜晚,受到滿月光華的影響,便會回復最初的模樣。你們有個傳說,天地有正氣,如果萬物長久吸收日月的精華,日久便能成精——是的,我就是如此,我是仰賴生氣的生物,依賴、吸收滿月的光華精氣,維持生存所必須的能源生氣。

    是的!我是比你們活得久,可是我的能力也僅止於飛翔、控制你們的心術,以及優於你們更多的知識罷了。因為這些能力,才得以使我一直安然無恙、平安無事地待在這裡。我四處遷移流浪,等著你長大。

    給你的信物裡藏有我的印記,你一天一天長大的同時,它使一天一天地浮顯,隨時告訴我你的消息。你的成長變化雖然有脈絡痕跡可尋,卻仍是常讓人驚訝詫異的。不過,即使不靠印記,憑我的本能,還是可以認出我的新娘——你,夢天。在這裡待這麼久,我發覺,和這裡其他生命比起來,在許多天生的本能上,就屬你們最差勁!」

    「你要我當你的新娘?」秋夢天突然顫聲問。

    「沒錯!」納西斯擁靠著她。「你是我可愛的新娘,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嗎?難道你一點都不思念你的故鄉?」

    「那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了——不過,只要有你,有你在我身旁,我可以忍受,這一切的痛苦。」

    秋夢天沉默了。月光在身邊悄悄,心情卻紊亂得不知如何收拾。末了,她隨口問了納西斯一句不關緊要的問題。

    「文憑?」納西斯又輕輕笑了起來。「那倒真是念來的。我瞭解你們的社會體系,一張薄紙的證明,往往比真才實學來得有力,而且地位越高,名氣越大,越不容易懷疑。在等你長大的這些年,我便去念了一個。真不知那些初級物理學有什麼好念的,實在是太無聊了!念了一年,實在是沒興趣,便不再去了。可笑的是那些人,直歎我是世紀的天才。

    我繼續四處飄蕩。終於你長大了,我便回到這裡,安置了這個地方。本來,我還是打算消滅你的,可是那個清晨,你迷惑的眼神,閃著我印記銀光的身影,混亂了我的心,我下定決心,要你當我的新娘,永遠屬於我的。看!中天的星星便是你來了之後,新添上的。你看!一顆天星伴著一鉤新月,多圓滿!你卻偏偏老做些惹我生氣的事,居然喜歡上那個溫弱的傢伙!教我怎麼受得了?我從來沒有對你用過控心術,雖然我不擇手段要你完全是屬於我的。況且,感情是無法以控心術操縱的,那是一種特殊的意念波動,精神力無法撼動。

    雖然我可以強迫你,非常輕易的——可是我渴望你的靈魂,所以我必須等,等到你那顆心的方向完全向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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