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李樵
嚴曼歌愈說愈小聲,徐子珩不得不蹲下身,湊近她,聽她到底在說什麼。
「……為什麼不敢把話說出來呃……為什麼不勇敢一點……為什麼不坦然一點呢……為什麼、為什麼非要等到來不及了……才來後悔,才來遺憾,才來頓足呢?」嚴曼歌愈說愈覺得自己實在很可悲。「我好討厭、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雖然嚴曼歌把話說得斷斷績績、沒頭沒緒,但,徐子珩很清楚她在指什麼,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把嚴曼歌對陳思遠的暗暗情懷看在眼裡。
就因為他一直都在看她,最後,連他自己也被她給吸引了。
「還不遲。」徐子珩聽到自己這麼說。「只要你想說,永遠都不嫌遲。」
「啊?」
嚴曼歌抬眼看他,眼眶漾著淚,盛著迷惑,有一種令人心疼的脆弱。
「你喜歡學長吧?」徐子珩定定看她。
嚴曼歌的眼淚登時被嚇回去了,心一個驚跳,整個人坐倒在地上。
「你你你你……」她指著他,發不出聲音來。
他怎麼會知道?她連徐子琳也沒透露呢。
「喜歡就去告訴他呀!」徐子珩話雖說得輕描淡寫,其實心裡正在干譙:x的!他是瘋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徐子珩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哪一個正常男人會鼓勵自己喜歡的女孩去向別的男孩告白呢?
但他似乎總是如此,總是說出違心之語。
「不要!」嚴曼歌馬上搖頭。
徐子珩盯著她的眼睛,黑黑的眼瞳,有著令人無所遁形的專注。
「那麼,你又為什麼在這裡哭?你以為這樣哭就能改變什麼嗎?你明明覺得不甘心,為什麼不乾脆找學長說個清楚呢?」
徐子珩的問題,如浪潮一波一波襲來,將嚴曼歌淹沒。
喜歡就喜歡,就去向他說呀,如果被接受,這樣更好,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恭喜你;如果被拒絕了,這樣的結果也不壞,你就可以從此死了這條心,不用再把自己搞得像小可憐!」
「你!」嚴曼歌反應激動地站起來,臉上有一抹難堪的暗潮。
為什麼徐子珩總是把話說得那麼刺耳,那麼傷人呢?
她覺得好委屈,眼淚威脅著要掉下來。
「你根本不懂!向來都是你拒絕並傷害那些女孩的心,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與苦澀,你……」她握住拳,不管這裡是人來人往的街頭,「你根本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她大聲地喊出來。
徐子珩的神經頓時斷裂,他緩緩站了起來。
「我當然有喜歡的人!」他週身揚起了一股風暴。「你若有種,現在就去跟學長告白,我就去找她講!」竟又些賭氣了。
「我……」奇怪,他想向誰告白是他的自由,幹嘛拉她下海啊。「我要不要告訴學長,干你什麼事呀!」
「就是有!」徐子珩口氣很沖。「你若覺得不後悔,不遺憾,就不要擺出一副可悲又可憐的模樣,看起來就讓人生氣!」
「就算可悲又怎樣!可憐又如何!」他的話太犀利,太尖銳了,太一針見血了,嚴曼歌忍不住就大聲應回去。「而且,學長身旁已經有學姐了,我怎麼可以……萬一對學長造成困擾,我死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聽到她對陳思遠的感情如此執深,徐子珩心裡湧起一股醋意。
可惡,那麼多女生喜歡他,這其中,為什麼沒有她呢?
「笨蛋!」
陣了一句,他怒而轉身,背影看起來像賭氣。
嚴曼歌以為他生氣了,他那人的脾氣總是陰陽怪氣,脾氣也來得莫名其妙。
走到一半,徐子珩又突然停下來,他仰天恨恨歎氣,又轉過身來對嚴曼歌說:
「你給我過來!」說到底,他就是沒辦法丟下她一個人。
「做什麼?」他該不會氣得想打她出氣吧。
結果,他卻走向停在路邊的機車,長腿一跨坐上機車,隨手丟了個安全帽給她。
「上車!」他說。
「什麼車?」嚴曼歌一臉莫名。
「機車!」又說了一個破音字。「上車啦!」
「我說了,我不要!」嚴曼歌以為他要載她去見學長。
「沒人強迫你!」徐子珩拿斜眼看她。「我要帶你去水南機場。」
「嗄?」
☆☆☆☆☆☆☆☆☆☆☆☆☆☆☆☆☆☆☆☆☆☆
徐於珩把嚴曼歌帶到…座建築物的頂樓上,從這裡可「看見飛機起降。
咻——
一架架飛機從他們頭上低飛而過,轟隆隆的聲音,蓋過身邊所有的聲響。
「把你心中想說的話,」徐子珩指著正在跑道上準備起飛的飛機,在她耳邊大喊。「全部都喊出來吧!」
嚴曼歌怔怔地看他。原來,這就是他帶她來機場的目的。
「你既然不想向學長說,那就在這裡,把你的不甘心,你的遺憾,你的感情,全部喊出來,也許你就可以得到真正的釋放了!」說完,徐子珩拿出他總是隨身德帶的耳機戴上。「我會把音量開到最大,你不用怕我聽見。」
「徐子珩,你……」嚴曼歇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時,徐子珩已經轉身走開。
嚴曼歌看著他背對的身影,心裡泛起一股複雜的心情。
「飛機在起跑了。」徐子珩轉身提醒她。
「我……」
「你還在遲疑什麼!」看見她一臉猶豫,徐子珩的眉峰一蹙,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我大老遠載你來,可不是叫你來看飛機的!」
「我又沒叫你載我來……」明知聽不見,嚴曼歌還是怕他聽見似小小聲的嘀口占。
這時,一架飛機從他們頭上飛過……
「就是現在!」徐子珩又對她大吼一聲。
「我……」好不容易提足了氣,嚴曼歌卻張口無言。「學長,我、我……學長……我喜喜喜喜……」
那句簡簡單單的「喜歡你」,硬是講不出口。
哎,這種瘋癲的事,她根本做不來。
而且,她一直顧忌著站在前頭的徐子珩。
她一向就不是個放得開的人,尤其在人前。而她為此厭惡自己。
她走向徐子珩,想跟他說算了,她不想喊了,反正她這份微不足道的小小情愫,無可無不可,講出來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地球還是一樣在運轉,就讓它成為遺憾吧。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遺憾了,少廠她,不痛不癢的,多了她—個也不會馬上就世界末日。
可當地一走近徐子珩,她整個人頓住。
Don』tWannaclosemyeyes.Don』tWannafallasleep.
CozI』dmissyoubaby.Andldon』twannamissathing。
CozevenwhenldreamOfyou.Thesweetestdreamwouldnev-erdo.
I』dstillmissyoubaby.Andldon』twannamissathing……
史密斯飛船主唱嘶吼的歌聲由徐子珩的耳機傳送到她的耳裡。
嚇死人了,哪有人受得了這個音量!
為了證明自己不會聽到她的叫聲,他竟這麼折磨脆弱的耳膜?
徐子珩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他總是冷淡,個性差勁十足,嘴巴又壞……可他做的這些事,又為什麼令人費解呢?
她總以為她已經夠熟悉、夠瞭解他了,卻又好像從來不曾懂他。
嚴曼歌凝看他的背影,她似乎總是這麼看著他的背影。
第一次,他無視來往危險的車輛,將她領出那場混亂,那時,是他的背影安定了她慌亂無主的心。
第二次,她傷了腳,是他臭著一張臉,卻不容她拒絕的背她回家,那時,他的背看起來如此堅定寬闊,讓人覺得信賴,不怕會被摔著。
第三次,就是此刻。天色晚了,夕陽落在他們的背後,黃昏的天空,是一片橘紅色的美麗時刻,這樣離他一公尺的距離看著他的背影——他將手插在褲袋裡,眼光落在遠方的某一點,風吹揚起他的衣擺,在風中,他的背影顯得倔強而孤獨,如古龍筆下的劍客,獨行在黃沙漫漫中,夕陽在他背影壯烈的燃燒。
他總是在她困窘的時候出現。
他總是一臉漠然地將她的無助看在眼理。
他總是以背影示人,看起來很無情、漫不經心。
但,這就是他的溫柔吧,所謂「徐子珩式」的體貼。
他早知道她對學長的感情,所以總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出現在她身旁。
她的眼眶又紅了,淚凝於睫。
她虧欠他,太多太多了。
這時,又一架飛機飛過他們頭上,為了不辜負徐子珩的用心良苦,嚴曼歌深深吸了一口氣,圈住嘴巴,勇敢地喊出來:
「學一長——」她停了一下,換足了氣,再喊:「我——喜——歡——你!你聽見了嗎?我真的好喜歡你,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個小女生時……雖然——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但是——我還是喜歡你的……學長——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喔……」